“卡奴”系列流行語

翻閱2005年以來的報紙，搜索2005年以來的網上資訊，在財經領域不難看到這樣一個使用率頗高的新名詞——“卡奴”。它來自臺灣，是已經漢化了的語素“卡”和漢語的固有語素“奴”的結合造詞。與“卡奴”相伴出現和使用的還有一些新名詞：即“卡民”“卡主”“卡神”以及“房奴”“車奴”“墓奴”。下面我們試對這兩個系列的幾個名詞進行梳理。

一、“卡奴”的來源和涵義

“卡奴一詞最先源于臺灣，臺灣地區金融主管部門將無力償還銀行最低還款額，且連續3個月未能還款的人定義為卡奴。”[1]考察“卡奴”一詞的具體用例，可以總結出其詞匯意義是“無力償還銀行最低還款的或者為還款而疲于奔命的”信用卡持卡人。如：

⑴年輕時拼命進行透支型消費，以后怎么過？喜歡刷卡消費已有一堆卡債的年輕人一定要下定決心，正視自己的負債情況，控制自己的刷卡欲望，才能早日脫離被卡債壓得喘不過氣的卡奴生涯。（陳婷《信用卡使用 謹防陷入債務泥潭》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06月07日 09:32理財周刊）

⑵近期民生銀行推出的白金卡最高可透支300萬元。信用額度的大幅提高是否會助長人們的透支消費？卡奴離我們還有多遠？（《如何從卡奴轉變成卡神》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5月19日 15:40 中國證券報）

⑶不過，請注意量入為出，不要超支使用現金，而變成沒錢付賬的卡奴！（《日常生活中的金錢智慧問答》 法制晚報 2006-06-12 03:50:15）

二、“卡-”系名詞“卡民”“卡主”“卡神”

當“信用卡”這一新事物開始在中國出現時，普通話在談及“信用卡的持有者”這一意義時，使用的詞語是“持卡人”，其最初來源為對英語詞匯“cardholder”的翻譯。如：

⑷近年來，雖然我國的銀行卡發展較快，但不能兼容給持卡人帶來的麻煩卻越來越突出。（《呼喚“兼容”》 http://dailynews.sina.com.cn 1999年4月19日 10:24 光明日報）

⑸新的透支額度是目前信用卡透支額度的10倍，這意味著持卡人可以通過信用卡獲得更多的信貸資金。（《信用卡有望成為消費信貸“主渠道”》http://dailynews.sina.com.cn 1999年4月29日 11:44 文匯報）

從2001年起，在媒體上開始出現“卡民”一詞，詞義與“持卡人”相近，并且使用極為廣泛。如：

⑹假日經濟中，一張張小小的銀行卡躺在人們“癟癟”的錢包里取代了大額現金的位置，在ATM機和POS機前，“卡民”的身影不斷出現。（劉英潮《銀聯ATM與POS機運行正常 持卡消費真方便》http://finance.sina.com.cn 2001年05月08日 17:39 今晚報）

⑺武昌區柴林頭50歲的“卡民”寇炳文說，6月至7月初，他來到設在漢口解放大道一家招待所內的“輕松商務”會員卡武漢代銷部，花7000余元先后買了15張卡。（《“輕松商務”讓“卡民”血本無歸》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7月16日10:22 楚天都市報）

目前，“持卡人”和“卡民”在使用上尚處于共存的狀態。比較而言，“持卡人”更為正式，“卡民”的正式性較弱，但更具形象色彩，更為通俗、常用，與漢語另外幾個常用流行詞“煙民”“股民”和“網民”有異曲同工之妙。

與“卡奴”相對，人們又造出了新詞“卡主”。顧名思義，“卡主”是“有能力償還銀行還款的、輕松使用消費的、比較善于理財的”信用卡持卡人，簡言之，就是不被信用卡所奴役的持卡人。比較起來，“卡主”不如“卡奴”常用，而且常與“卡奴”對舉出現，如：

⑻事實上，信用卡就是一件很好的理財工具，只要你堅持不亂刷的原則，再學一點技巧，“卡奴”也可以翻身做“卡主”。（江南《“卡奴”也能變“卡主”》上海星期三 2006-06-14 12:00:28）

如果一位“卡民”不僅能使用信用卡消費，而且還能成功利用信用卡理財獲利，他將贏得“卡神”的美名。如：

⑼27歲的中國臺灣女碩士楊蕙如，利用銀行自訂的游戲規則，通過電視購物、刷卡積點、換取獎品再出售等連環操作，短短3個月獲利上百萬元新臺幣，民間奉之為“卡神”。（《信用卡用法決定賺頭》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6月02日 14:42 揚子晚報）

⑽如何從卡奴轉變成卡神（主標題）（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5月19日 15:40 中國證券報）

因為目前實際生活中這樣的成功案例少之又少，所以“卡神”一詞的使用頻率不高。

三、仿“卡奴”構詞的“房奴”“車奴”“墓奴”

與“卡奴”相伴出現的還有“房奴”和“車奴”。理解了“卡奴”的詞義之后，再來看“房奴”和“車奴”，詞義就一目了然了。“房奴”和“車奴”應該是為付（分期）房款、車款而省吃儉用、不敢生病、疲于奔命的人，與“卡奴”一樣，它們也是新時代的新生事物。“墓奴”則是指那些為了購買死后的“墓”而省吃儉用、疲于奔命的人，目前使用率還不是很高。如果說“卡奴”是個借詞，那么“房奴”和“車奴”則是普通話自身的新造詞。

⑾“房奴”一詞是近期才出現的詞，并且是出現后即一夜竄紅，成為我國房地產發展進程中不少購房者身份的“簡稱”。（解放網博客. http://202.101.38.42/www_jfdaily_com:80/gb/jfxww/hudong.）

⑿如今在大陸出現的“房奴”與“卡奴”如出一轍。如果說房地產市場不健康是催生“房奴”的一大成因，那么，理財能力不足也是一個重要方面。（漆家衫《評論：卡奴、房奴背后財商教育的蒼白》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8日14:28 云網）

⒀因為他們從朋友的實際用車經歷感到，當汽車還未具備大量進入民眾生活時，汽車還是購車人的“老爺”，你可以咬牙買下它，但你卻不能輕松隨意地使用它，靠工資養車的人，多半還只是一個車奴。（《汽油加價給買車加了一道“緊箍咒”》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10月15日 17:26 羊城晚報）

⒁死活不安心 做了“房奴”還要再做“墓奴”（主標題）（中廣網.http://211.89.225.4:82/gate/big5/www.cnr.cn/bgt/sytt.2006-08-15）

四、“卡奴”及其相關詞的存在基礎和使用前景

雖然不是地道的普通話新詞，但因國語與普通話的特殊關系，“卡奴”一詞以其簡練的形式、豐富的內涵和生動傳神的形象色彩受到了普通話使用者的熱烈歡迎。我們搜索新浪的所有新聞，從2005年6月7日“卡奴”的第一次出現到2006年9月8日，使用“卡奴”一詞的新聞多達近千條。

“卡奴”“卡主”“卡民”“卡神”等一系列帶有“卡”語素的詞語，都是我們社會特定階段的新事物，“信用卡”在漢語詞匯中的反映不足為奇。比較特別的是“卡奴”一詞首先出現在臺灣的國語中，然后被我們的普通話所吸收，或說所借用，這與以往有所不同。以往，普通話使用者在港臺強勢經濟的背景下，因求新、求異的心理而追求港臺用語、放棄普通話造詞，比如使用“收銀臺”，放棄“收款處”等。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以及兩岸的經濟、貿易、人員、資訊等的頻繁往來，使得國語和普通話互相影響、互相借鑒的機會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快，可能在未來不會出現“收銀臺”和“收款處”這樣的情況，更多的是“卡奴”這樣的吸收和借用。如果我們把“國語”看作是漢語方言之一，那么當它的“有些方言詞能表達豐富復雜的思想內容，普通話里又沒有相應的詞可以替代”[2]（p245）時，這些方言詞自然會受到普通話使用者的青睞而被普通話吸收。

我們還無法預見“卡奴”及相關的“卡-”和“-奴”系列詞能走多遠，它們需要繼續接受時間和使用者的檢驗。但可以相信，只要“信用卡”和“分期付款”的消費理念、理財方式還存在，它們就不會消失。

五、“卡奴”系列詞的詞匯學觀察

語素“卡”《現代漢語詞典》這樣釋義：

【卡】②卡片[卡，英card]。[3]（p696）

可見“卡”是個來自英語的音譯借詞。這里“卡奴”的語素“卡”，應是“信用卡”一詞的簡稱，詞典釋義：

【信用卡】銀行發給儲戶的一種代替現款的消費憑證。[4]（p696)

在新的社會發展階段，“信用卡”增加了諸如“透支”之類新的使用規則，這些新規則最后造成了眾多“卡奴”的出現。“奴”的詞典釋義：

【奴】①舊社會中受壓迫、剝削、役使而沒有人身自由等政治權利的人（跟“主”相對）：～隸|農奴。②青年女子自稱（多見于早期白話）。③像對待奴隸一樣地蹂躪、使用：～役。[5]（p937）

認真審視這三個義項，可以肯定哪一個義項都不是“卡奴”一詞的語素“奴”。我們可以選擇義項①來變通地解釋“卡奴”——因過分透支為銀行債務所役使的信用卡持卡人。“房奴”“車奴”和“墓奴”的情況與之類似。

盡管“卡奴”一詞借自臺灣國語，但從根本上說“卡奴”和“車奴”“房奴”一樣，都是漢語的新造詞。“車”和“房”是漢語的基本詞匯，這里用作新造詞的基本詞根；“卡”是漢語中一個外來的語素，雖然獨立使用的機會很少，但構詞機會卻很多。在我們上面談到的“卡－”系列詞中，“卡”應是“信用卡”的代表。值得注意的是“卡奴”“車奴”和“房奴”這一系列詞語中，語素“奴”的意義跟以往比較，發生了一些變化，不僅僅指“舊社會中受壓迫、剝削、役使而沒有人身自由等政治權利的人”，還可以指所有“受役使而不自由的人”，是一種詞義的擴大。

語素“主”在詞典中有13個義項，其中一個義項與“卡主”的語義近似：

【主】③舊社會中占有奴隸或雇用仆役的人（跟‘奴、仆’相對）：～仆|奴隸～。[6]（p1641）

與對“卡奴”的釋義情況類似，我們只能變通義項③來解釋“卡主”——有能力償還銀行還款的、輕松使用消費的、比較善于理財的、不被信用卡所奴役的持卡人。在這個義項上，“卡主”的語素“主”，也顯示了一種詞義的擴大。不過，這一擴大的詞義未能像“奴”那樣產生系列的新詞“車奴”和“房奴”，而是到此為止了。“房主”和“車主”之類的詞已是漢語的常用詞，語素“主”的意義是“權力或財物的所有者”[7]（p1641），無法與“房奴”和“車奴”對舉，這是造詞上的占位現象。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2002-2003年度重大項目（02JAZJD740006）和國家漢辦“十五”科研規劃項目（HBK01-05/015）。

注釋：

[1]張 誠.我們會變成“卡奴”嗎？[N].新京報，2006-4-12.

[2]張 斌.現代漢語[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

[3][4][5][6][7]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增補本）[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劉春梅，北京語言大學漢語速成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