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對名詞性成分的語義選擇考察

“雙X”類詞語的廣泛使用是近年來漢語詞匯發展變化的一個特殊現象。現在很多學者把一些詞語中的“雙”看成一個類詞綴，認為它有很強的構詞能力。“雙”所構成的詞語分別具有名詞性、區別詞性、形容詞性和動詞性特征。例如：

雙杠 雙星 雙簧 雙圈 雙職工（名詞性）

雙料 雙重 雙向（區別詞性）

雙全 雙和 雙美 雙優（形容詞性）

雙擊 雙規 雙開 雙清 雙贏（動詞性）

從上可見，“雙”已經發展成為一個構詞語能力很強的類前綴。

在“雙X”這個結構槽里，“X”是變量，位置居后，成分可以變化，“雙”是常量，位置居前，成分固定不變。值得注意的是，“雙X”結構槽對“X”有各種各樣的限制，也就是說并非任何一個“X”都能進入“雙X”結構槽。具體說來，“X”進入“雙X”結構槽會受到兩方面的限制：

1.“X”進入“雙X”結構槽的語義限制；

2.“X”進入“雙X”結構槽的句法限制，表現為“X”的語義類別，也就是說哪一些“X”能夠進入“雙X”結構。

我們考察其語義特點，力圖找出一些傾向性規律。近年來，隨著社會的發展和許多新鮮事物的出現，能夠受“雙”修飾的名詞越來越多，我們將考察范圍限于名詞性的“X”，考察“雙”與名詞性成分的組合能力。

一、名詞性“X”進入“雙X”結構槽的語義限制

“雙X”結構的語義特征，限定制約著變項“X”的語義。

（一）名詞須具有可度量的語義特征。“X”成分一般應具有一定的體積、容量，可直接用度量衡來計量或者“X”有著程度、等級、數量、功能上的差異，可用數字加以修飾或量化。看下面兩組例子：

A B

雙城 *雙長城

雙星 *雙太陽

雙合同 *雙膽量

雙用途 *雙態度

A組中的“雙X”結構是能說的，B組中的“雙X”結構一般是不說的。同樣都是名詞性的“X”，有的能進入“雙X”結構槽，如A組中的“X”，有的卻不能進入“雙X”結構槽，如B組中的“X”。這是為什么呢？我們認真地對A組中的“X”與B組中“X”進行了比較，發現A組中的“X”有一個共同的語義特征，即[+可度量義]，“X”在人們的心目中可以用數字直接加以修飾，可量化。B組中的“X”，它們也有一個共同的語義特征，即[-可度量義]。“長城、太陽”是獨一無二的事物，“膽量、狀態”是表心理特征的抽象事物名詞，不可度量。

（二）“雙X”結構用以指稱的事物具有整一性，具有褒義或中性的感情色彩，所以“X”的語義則具有“好、多、向上、積極”等語義特征，概括為[+積極義]，“X”一般是人們力求獲得或喜歡的事物，看下面兩組例子：

A B

雙博士 *雙罪犯

雙院士 *雙乞丐

雙國花 *雙瘟疫

雙優勢 *雙疾病

A組中的“雙X”結構是能說的，B組中的“雙X”結構一般是不說的。A組中的“X”有些共同的語義特征，即“好多、向上、積極”，是人們心理上愿意接受的事物，B組中的“X”是人們心理上不愿意接受的事物，它們或多或少帶有貶義的感情色彩，較難進入“雙X“結構槽。

名詞性 “X”進入“雙X”結構槽所受到的語義限制與“雙X”結構槽中常項“雙”的語義規約性有關。“雙”最原始的意義是“一只手持兩只鳥”，強調合二為一，使兩個事物構成一組整一事物，原始的意義用法對現在的用法有語義俯瞰作用。具體表現在這條傾向性規律都與這一意義有關，受這一意義的影響：[+可度量義]、[+積極義]都與“雙”的語義有關，因為“雙”表達的是一種[+外在的整一性]的語義特征。

二、“雙X”中“X”的語義類別

在“雙X”結構中，名詞占大多數。因其數量之多，其語義分類也就相對復雜些，與此同時，漢語語義細微精妙，界限模糊也為分類增添了一些困難。我們將名詞分為“具體事物”“抽象事物”與“過程”“時間”“空間”五類，然后再逐層細分。能夠進入“雙X”結構槽的名詞基本上涵蓋了上述五大類，但在小類當中各有側重點，具體分析如下：

（一）具體事物名詞

1．構件類NP

構件類名詞最易進入“雙X”結構槽。

a.身體構件類NP:手、耳、下巴。例如：

（1）一位醫生說，從總統的雙下巴看，他很可能患浮腫病。（《環球時報》2000年11月14日）

“雙下巴”由身體構件類NP“下巴”進入“雙X”結構槽而構成。

b.建筑物構件類NP：臥室、衛生間、廳。例如：

（2）雙廳使用功能的有效分隔將打破“模糊雙廳”的概念。（《人民日報》2001年1月10日）

“雙廳”由建筑物構件類NP“廳”進入“雙X”結構槽而成。

c.器具類NP：引擎、缸、槽、鍵。例如：

（3）這架隸屬于印度聯合航空公司的波音737-200型雙引擎客機上共有58人。（《環球時報》2000年7月21日）

“雙引擎”由器具類名詞“引擎”進入“雙X”結構槽而構成。

2.個人類NP

a.述人類NP：雄、霸、寡頭、中鋒。例如：

（4）我國電信市場潛力巨大，從長遠看，雙寡頭市場結構不足以形成有效競爭。（《國際金融報》2000年6月23日）

“雙寡頭”由述人類名詞“寡頭”進入“雙X”結構槽而構成。

b.稱謂名詞

職稱、學位稱謂類NP：院士、博士、碩士。例如：

（5）作為一個歸國雙博士，他把青春獻給了祖國。（《人民日報#8226;海外版》2005年7月12日）

“雙博士”由職稱學位類名詞“博士”進入“雙X”結構槽而構成。

3.人工物類NP

a.建筑物類NP：廟、會議室、亭、教堂。例如：

（6）我忽略了山中的怪峰奇石、寺廟亭宇、曲徑雙橋……只見眼前一片綠，綠，綠！（《人民日報》2000年12月9日）

“雙橋”由建筑物類NP進入“雙X”結構槽而構成。

b.器具類NP：槍、刀、杠、拐、探頭。例如：

（7）8月19日的“琴韻飛揚-雙鋼琴音樂會”上北京新空氣演奏了法國作曲家梅西安的雙鋼琴作品《阿門幻想曲》。（《人民日報》2000年9月8日）

“雙鋼琴”由器具類NP“鋼琴”進入“雙X”結構槽而構成。

c.財物類NP：幣種、薪、卡、報酬。例如：

（8）首張旅游雙幣種信用卡問世。（《經濟日報》2006年6月9日）

“雙幣種”由財物類NP“幣種”進入“雙X”結構槽而構成。

（二）抽象事物名詞

1．法規、策略類NP：合同、處方、積分、條約。例如：

（9）嘉陵區工程承包廉政雙合同在全區建筑行業普遍推廣。（《人民日報》2000年12月27日）

“雙合同”由法規策略類NP“合同”進入“雙X”結構槽后構成。

2.事物屬性類NP：優勢、模式、動力、遺產。例如：

（10）峨眉山—樂山大佛是四川唯一、中國第三、世界第18個世界文化與自然雙遺產勝地，其文化與自然遺產品位均很高。（《人民日報#8226;海外版》2000年11月15日）

“雙遺產”由事物屬性類NP“遺產”進入“雙X”結構槽后構成。

3．知識領域類NP：文化、赤字、主語。例如：

（11）但華裔的血統不能改，要有雙文化尋根的思考。（《華文報》2006年5月2日）

“雙文化”由知識領域類NP“文化”進入“雙X”結構槽后而構成。

（三）事件過程類NP：賽、普選、活動。例如：

（12）香港要發展民主政制，最終目標是實行“雙普選”。（《南方周末》2005年9月16日）

“雙普選”由過程類NP“普選”進入“雙X”結構槽后而構成。

（四）時間類NP：年、月、日、周、周五、號。例如：

（13）每逢公歷雙年為院士大會年，逢單年為院士增選年。（《華東新聞》2000年12月15日）

“雙年”由時間類NP“周”進入“雙X”結構槽后構成。

（五）空間類NP：都、城、國、樞紐、方向。例如：

（14）在新雙城記里，不再有滾滾的濃煙，不再有隆隆的炮聲。(《京華時報》2006年5月10日)

“雙城”由空間類NP“城”進入“雙X”結構槽后構成。

三、結語

近些年來，“雙Ｘ”類詞語出現較多，增長較快，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并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新詞語的產生有兩種情況：一是零星的，二是批量的。無疑，后一種情況更應受到研究者的重視。 “雙 X”結構具有極強的開放性，在構詞上極易形成一個詞族，“雙X”結構及一系列詞語模的廣泛使用折射出漢語使用者們傾向于在統一的結構模式中進行思維操作的結構式思維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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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桂芳，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