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賽”獲獎：缺憾與對策

一

由世界新聞攝影基金會主辦的世界新聞攝影比賽（“荷賽”），是目前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攝影比賽，其宗旨是“促進信息的自由、不受限制的交流、鼓勵高水平的專業新聞攝影標準”，自1957年舉辦第一屆世界新聞攝影比賽以來，迄今已舉辦了50屆。

中國與“荷賽”的聯系始于1959年，當年有45位中國攝影家的55幅作品首次參加了第三屆比賽，有45幅入選。“文化大革命”中，中國與“荷賽”的聯系完全中斷。從1980年開始，我國新聞單位又開始向“荷賽”選送作品，但連續數年一直沒有作品獲獎。到1988年第31屆評獎時，新華社記者楊紹明拍攝的《退下來的鄧小平》獲得新聞人物（組照）三等獎，實現了零的突破。隨后幾屆又有3人拿到獎項。從第46屆開始，每年都有中國攝影記者或攝影師獲獎。

從獲獎數量看，中國攝影記者或攝影師獲獎人數有13人次。整個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僅楊紹明和李楠兩人獲獎。進入新世紀的8屆評獎中，有11人次獲獎。在今年2月8日揭曉的第50屆評獎結果中，有3人獲獎，成為迄今中國獲獎人數最多的一次。

從獲獎的級次看，共獲一等獎2個，二等獎4個，三等獎5個。

從獲獎所涉獎項看，以目前所設立的獎項看，中國獲獎者獲得了除突發新聞、一般新聞、體育動作之外的所有獎項，占全部獎項的70％。其中尤以藝術類（5次）獲獎次數最多，體育類（包括體育專題）2次，其余均為1次。

從獲獎作品所涉題材和內容看，有領袖人物、體育、舞蹈、藝術制作、雜技、針灸、動物、非典、艾滋病、盲人、少數民族等，還有一幅屬于國際題材（紀念印尼海嘯死難者）。

從獲獎者所屬新聞單位來看，中央級新聞單位3人（新華社1人，中新社2人），地方新聞媒體8人（次），自由攝影師2人。

上述情況表明，我國在“荷賽”獲獎的情況具有以下特點和不足。

1．獲獎作品數量逐步增加。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改革開放和經濟建設取得令世界矚目的巨大成就，中國國際地位的迅速提高，中國新聞攝影人對“荷賽”日益重視，中國新聞攝影作品獲獎者開始增多。

2．獲獎作品所涉類項失衡，藝術體育類獎項所占比例很大。在獲獎的13幅（組）作品中，有7幅（組）是藝術體育類，占了一半以上。作為比較重要的突發新聞和一般新聞卻沒有作品獲獎，而這兩項恰恰是體現新聞攝影水平的重要項類。

3．雖然有對艾滋病和“非典”這類重大題材的反映（邱焰獲獎作品引發的爭議是另外的話題），但反映中國發生的重大新聞事件，反映中國社會經濟巨大變化及其存在的矛盾和問題，以及在這種巨變的社會環境下中國人生活生存狀況和精神狀態內容的獲獎作品幾乎沒有。

4．獲獎作品作者大多集中在地方新聞媒體，而在國內有重大影響的全國性媒體和新聞機構的攝影記者獲獎作品較少，特別是2003年以來，獲獎的作者全是地方媒體的攝影記者和自由攝影師。

二

隨著陸續有人獲獎，新聞攝影界一些人士也對“荷賽”發出了不同的聲音。特別是近年來，新聞攝影界有人對“荷賽”發出了不少質疑，主張“淡化荷賽”。概括起來主要有三個：一是對“荷賽”攝影語言和評選標準的質疑。認為“荷賽的攝影語言不是也不可能是新聞攝影終極的語言，荷賽的評判標準不是也不可能是世界新聞攝影的唯一標準”。①二是對“荷賽”評獎的權威性和公正性的質疑。對于“荷賽”的某些獲獎作品，包括中國某些獲獎作品，認為并未達到獲獎水平，獲獎具有偶然性和隨機性。②三是認為中國新聞攝影應該走自己的路，有自己的特色。認為“‘荷賽’代表的是歐洲人的評選標準，中國應有自己的評選標準，沒有必要去迎合別人的口味，而忽略了自己的優勢”。③

毫無疑問，中國攝影人積極參與“荷賽”，是中國新聞攝影走向世界的重要途徑。應該說，這些質疑對于糾正一些對待“荷賽”不太正確的觀點和態度，在理論和實踐上是有益的，但是，這絕不是導致我們遠離甚至是抵制“荷賽”的理由。我們認為，正確的態度應該是：針對目前參賽和獲獎作品中存在的問題和不足，科學、理性、建設性地面對“荷賽”，采取相應的應對和改進措施。

重視“荷賽”的二次傳播作用，通過“荷賽”平臺傳播中國形象

麥克盧漢在1959年就精辟地指出：“民族主義遭受的第一次打擊是照片的打擊，因為照片對一切邊界都置之不理，它一舉摧毀了新聞稿造就的空間孤島。”攝影影像作為一種世界性的語言，在全球化的時代是一種重要的，同時也是簡捷有效的傳播符號、傳播手段和傳播工具。西方大眾對中國的認識，可以說很多都來自攝影影像，來自過去西方人拍攝的舊中國的影像，這些影像大多展現的是貧窮、落后、疾病、饑荒、污染。近年來還有一些通過民間交流渠道進入西方的攝影影像，很多也是那些符合西方對中國刻板認識的政治運動或社會災難的影像。因此，如何通過攝影影像這種世界性的語言來有效地傳播中國和平發展的嶄新形象，是我國新聞攝影人的重要任務。毋庸置疑，“荷賽”作為一個具有世界性影響的攝影比賽，它對獲獎作品的二次傳播作用是巨大的，除獲獎本身所取得的聲譽外，僅以每年的獲獎作品在世界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多個城市巡回展出，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因此，中國應該也必須在“荷賽”上占有重要的一席，積極組織參與“荷賽”的比賽，通過這一交流平臺來傳播中國文化和展示中國經濟社會的巨大發展變化，回應西方的“影像霸權主義”，是具有很大意義的。我們認為，不僅要鼓勵攝影記者個人積極參加，新聞攝影專業學會和新聞媒介機構，以及對外傳播領導管理部門，都應該予以重視并做好相關的組織領導工作。

正確看待“荷賽”評價標準和評獎機制，以寬闊胸懷面對世界上不同的攝影比賽

人文社科和文學藝術領域的任何評獎或比賽，不似體育競技，都有其自己的價值觀念以及與之相適應的評價標準和評獎機制，沒有也不可能有什么絕對標準或最終標準，這是毋庸置疑的。“荷賽”作為一個設在歐洲國家、目前仍以歐美為主導的新聞攝影獎項，它的評價標準不可避免是他們的新聞攝影價值觀念的具體表現，指出這一點是必要的。但是，從其正式開始主辦的第一屆僅有11個國家、42位攝影者、不到200幅圖片參加比賽，發展到今年第50屆共有124個國家的4460名攝影師、78083幅作品參加比賽，作為一個在世界上影響越來越大的重要新聞攝影比賽，我們應該看到，“荷賽”也一定有其世界性的一面，有為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不同國家、不同意識形態的人們所能接受的某種共通的東西。誠然，我國的新聞攝影有著與歐美國家不同的價值標準，但這種不同不是絕對的不同，中國的新聞攝影同樣也有和世界、歐美有著“可通約性”的部分。從獲獎的大多數作品為世人包括為國人所廣泛接受，以及我們的作品為評委認可而獲獎，都充分表明了這一點。因此，價值觀念和價值標準的不同，并不能構成拒絕參與和交流的理由，而恰恰說明了應該積極努力參與和交流的必要性。我們應以兼收并蓄的寬闊胸懷來面對包括“荷賽”在內的一切重大的有影響的新聞攝影比賽或展覽，熟悉了解、認真研究、積極參與、爭取獲獎，通過新聞攝影這一傳播手段，向世界展示中國的發展進程，促進我們的攝影文化走向世界，與其他先進文化共享和交流。我們相信，任何頭腦稍微清醒的新聞攝影人，包括獲獎作品的作者，都不會幼稚到把“荷賽”當成是世界新聞攝影的“終極語言”，把“荷賽”的評判標準當成是世界新聞攝影的“唯一標準”。

精心選擇反映中國經濟社會重大變化的題材，以世界能夠接受的攝影語言，在“荷賽”上與世界對話

從獲獎的作品情況看，藝術體育類題材獲獎作品居多是我國作品獲獎的一大特點。新華社黃文應邀作為評委，參加了第49屆“荷賽”的評選工作。她介紹這次評獎的情況時說：“在進入第二輪的中國題材照片中，我看到不少似曾相識的作品，例如中國體操運動員、小乒乓球運動員、雜技、少林寺練功的和尚或者武術學校等。這些照片中有不少在拍攝手法上頗有可圈可點之處，但此次評委會中的數位評委，特別是歐洲評委對這類照片表現出強烈的排斥。個別評委甚至言辭激烈地表示：‘我們年年在荷賽里看見中國體操或者乒乓球運動員，這種情況應該停止了。’‘這種拍攝手法實在是陳辭濫調’。基于這樣的共識，類似題材的照片沒有一張獲得進入接近獲獎的第四輪的足夠票數。”④這種情況清楚地表明，我國的參賽作品在拍攝題材上是非常狹窄的。

應該說，近年來中國的社會經濟情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中國的和平崛起在世界范圍內產生了重大的影響，也引起了世界主流媒體的廣泛關注，這為我們的攝影走向世界（包括“荷賽”在內的國際上重要的攝影比賽、攝影展覽以及向世界上重要的媒體提供新聞圖片）創造了有利的傳播環境。中國的經濟和社會發展以及存在的矛盾和問題，中國的傳統文化及其發展變化等，也為我們通過新聞攝影手段，選擇不同的題材來表現中國的變化和發展，表現中國的社會狀況和中國人的生活和生存狀態及其變化，提供了很大的空間。如果說突發新聞類的攝影在某種情況下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機會，那么，像環保、資源、貧富差距、公共衛生安全、人口遷移、老年化等這些既是中國也是世界普遍關注的問題，特別是在社會發生劇烈變化的情況下，中國人的情感、精神、生活和生存狀態……所有這些，都是我們拍出一些為世人能認可的優秀新聞照片的題材。當然，這還要求我們通過創造性的、富有個性的影像，運用為世界所能理解和接受的攝影語言和表達方式，使我們的新聞攝影影像真正走向世界（不僅僅是走向“荷賽”），通過攝影影像這一世界語言來與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國家進行對話和交流。

注釋:

①曾璜:《對世紀之交中國新聞攝影的幾點思考》，《奮力推動新聞攝影與時俱進》，長城出版社，2003年#65377;

②曾璜:《荷賽的聲譽#65380;影響和局限》，《中國記者》，2003(3)#65377;

③王瑤專訪:《欣喜之余話“荷賽”攝影高手道心聲》，http://news.sina.com.cn/c/2004—02—14/01262854507.shtml

④黃文:《我當“荷賽”評委》，《中國記者》，2006(3)#65377;

(作者為中南民族大學文學院新聞系副教授)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