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交際環境文化和弱交際環境文化的“面子”準則

摘要：本文試圖通過對Hall提出的High Context Culture和Low Context Culture進行比較分析，結合兩種文化的具體實例，在總結語言的禮貌及面子研究基礎上，就“面子”準則進行跨文化比較，并希望得到進一步完善。

關鍵詞：交際環境文化 弱交際環境文化“面子”準則

一、強交際環境文化與弱交際環境文化

美國人類學家Hall根據各種文化的成員歸于context(環境及參與交際的人身上所包含的信息)意思的多寡把文化分成“強交際環境文化”(High Context Culture，簡稱HC文化)和“弱交際環境文化”(Low ContextCulture，簡稱LC文化)。這里所說的“強交際環境”就是大部分信息或者存在于環境之中，或者存在于參與交際的人身上，而包含在言語信號中的信息是很少的。所謂的“弱交際環境”，就是言語信號包含了大部分信息，很少信息包含于環境或參與者身上。

首先，HC和LC兩種文化的差異不僅體現在言語信號的多寡上，而且也體現在言語的語法結構上。中國等東方國家的文化“由于傳統和歷史的緣故在漫長的歲月中很少改變，始終如一的要旨產生了對于環境的始終如一的反應，因此，日常生活中的大部分正常行為不需要也不期待許多深入的背景信息?！?Hall，1990)；而處在美國等西方國家文化中的人“由于缺乏大量共同經歷，他們每次與別人交往時都需要詳細的背景信息”(Hall，1990)，必須用“依靠言語作為傳遞信息的主要渠道”的“詳細描述代碼”(Bernstein，1966)。這種LC文化的成員要求言語表達詳細、清楚、確切，如果觀點不明白，他們便提出問題。相反，HC文化的人聽到別人說話太多時則傾向煩躁厭倦。同時，可以看出。漢語語法可以說是一種“意合”語法。即詞語間的組合以達意為標準，對詞的形式、順序沒有太多特定的要求；而英語語法則是一種“形合”語法，即注重形式聯系，以動詞為中心，通過詞型變化和各種連詞、介詞來表現詞與詞之間的相互關系，通過句子成份的“各居其位”來體現意義。

再次，兩種文化的差異是相對的。“用一種特定的文化模式來衡量各種文化時，它們就構成了一個連續統一體(continuum)，它們各自都是這個統一體上的一個點；不能把一個文化模式看作只有兩個極端；一種文化不在這端，就在那端?！?Rokeach，1973)盡管各種文化各不相同，但只是程度上的差別，而不是性質上的差別。HC-LC是衡量各種文化的一種模式，所有文化都有這兩種文化形式的特點，只是程度不同罷了。一種傾向可能在一定文化中占支配地位，但同時也有另一種傾向的成分。各種文化都必須有這兩種傾向，才能存在。

另外，兩種文化也存在變化與融合的問題。隨著政治、經濟的發展，各種文化在接觸的過程中，必然互相影響，互相吸收。就Hall提出的文化模式而論，各種文化互相吸收的結果必然縮小原HC和LC兩種傾向的差距，使不同的文化縮小差異性，擴大共同性，趨向于融合。在本世紀30年代時，“……之可能”和“……上(的)”或“在……方面”這兩個表達方式在漢語中還是新東西，是吸收了英語中“the possibility[propability]that…”和“ly”或“in……”(如physically，mentally，economically：體力上，智力上，經濟上的；in brains：在智力上[方面]，in looks；面貌上)的產物(LinYutang，1933)，相反，英語則趨向于有些情況下省去冠詞、助動詞、不定式符號to、連接詞、先行詞it等語法標記，名詞取代形容詞和of短語作定語，短語或定語從句變成用連字符號“一”連起來的復合形容詞放在被修飾的名詞前；句子則經歷了由長到短的演變，現代英語中不乏三、四個字，甚至一、兩個字的短句。

二、語言的禮貌及面子研究

Grice在其經典性論文中附帶性地提及禮貌問題帶動了禮貌研究的興起。許多學者借助于他的合作原則來提出他們的理論。

R.Lakoff尤其認為從語言形式上判斷禮貌度是可行的。她認為，發話人與受話人的交際行為既要遵循使用原則，又要受制于兩條潛在的語用規則，即明了和禮貌。如果二者發生了沖突，“通常禮貌更重要；在會話時避免冒犯比達到明了更重要”。由此可見，禮貌在Lakoff看來就是避免沖突，是人們“在人際交流時減少摩擦的一種手段”。為減少摩擦，社會成員會使用各種語言形式來達到他們的目的，且言語“越是正式越有禮貌”(Fraser，1990)。這就是說，說話人是否有禮貌可以通過其言語表現出來。但是，她并沒有教會讀者如何理解這些社會因素以及收話人及發話人在給定場合如何判斷并使用這些規則。

Brown＆Levinson也是以使用原則為常規框架研究禮貌的學者。他們認為合作原則的潛在假設是“沒有毫無理由偏離有效理性交際的情況”，而禮貌現象正是這種偏離，是不嚴格遵守合作原則的現象。Brown＆Levinson理論的另一基礎是Goffman的“面子”概念。Brown＆Levinson認為面子是禮貌概念的根本，是人們交際時的心理基礎，并且是個超語言概念。在Brown＆Levinson看來，面子是人們交際中的心理現實，而維護面子是言語交際的最終目的，并且是普遍的語言現象。根據發話人與受話人間的社會距離、權勢差異以及言語行為威脅面子度等三個相互獨立、受制于文化的變量，理性的發話人能夠確定威脅面子行為(FTA)的嚴重性．進而采取相應的禮貌策略，完成信息傳遞并實現禮貌意圖，進而也就減少了雙方交際時的面子損失。這樣，語言禮貌成為盡量減少威脅面子行為本質的手段，是一種策略。

這些理論實際上反映了西方LC文化的哲學傳統和社會基礎，即社會契約和社會變換。在以儒家思想為主流的中國傳統之中，禮貌更主要是“道德”并非“策略”，“誠于中”才能“形于外”。因此，用上述的理論難以解釋中國等HC文化中的禮貌及面子現象。

三、“面子”準則的跨文化比較

那么，“面子”(本文不涉及禮貌準則方面)在文中開始所涉及的HC及LC文化中到底有何差異?筆者試圖通過兩種不同指導行為的準則加以闡述。不同點包括兩個方面：一是這一準則在相關文化中的社會價值以及涵蓋的深度和廣度，二是其建構原則。

在西方LC文化中，“面子”這一準則是著眼于個體的。它的社會涵蓋面及其延伸均可在這一點上找到其施展的空間和局限。這一準則針對個人及其行為，更確切地說，是針對個體行為所處的情境。個體在具體的情境下得以展現和保護他的“臉面”：要是他在某個情境下“丟”了臉面，很可能同時又“保全”了他在其它情境條件下的臉面。每個具體的個人在他的整個言行中怎樣來處理某一行為的“丟面子”問題并不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如美國總統克林頓在處理“萊溫斯基”事件上所表現出的“面子”行為及美國公眾對此事的態度可見一斑。從文化意義上講。對“丟面子”的自負其責被看作是社會“自由”的要素。從倫理上講，則是為當事人提供悔過的機會。在上述涵蓋范圍內，“面子”這一準則在LC文化中不具備廣泛的社會建構力。

現在我們再看一下LC文化環境中“面子”準則的內在結構原則。這一準則要求每個個人在與他人交往時對保全自己的“臉面”自負其責。LC文化是每個具體的個人負責他自己的臉面，因而才有可能在“丟失臉面”的同時又保全了當事人的臉面。當事人必須對個人行為的失誤承擔責任，這樣不僅保證了個人對自己言行的把握，同時也保證了可以可靠地掌握和預見他人的言行。只有在這個基礎上?！氨Ｈ樏妗辈趴赡艹蔀槿穗H交往行為策略中的一個重要的因素。由于每個人對自己的臉面負責，所以他人就可以有針對性地調整自己的言行，給當事人保全臉面的機會(同時提出相應的要求)或者有意識地使當事人丟臉。

而亞洲HC文化的一準則是以跨越個人的社會單位為導向的，從社會單位出發再引向各個具體的個人。這一準則本身具有一種社會建構力，它可以維護社會的凝聚力。每個具體的個人并不那么著意自己的臉面，而更注重他所屬于的那個社會圈子的臉面?！氨Ｈ樏妗焙汀皝G失臉面”之間的分界線不是根據個人及其行為環境來劃定的，而是順沿個人所屬的那個社會圈子的邊界。

臉面的上述界定包含兩個重要的涵義。對保全或丟失臉面起作用的不是單獨的行為環境，而是某一社會圈子中所有行為環境的總和。在各個社會圈子中，臉面總是以整體的面貌出現的。在各自的社會圈子之外，當事人與生活在那里的外人沒有直接的責任關系。所以也就談不上臉面的保全或丟失。從這個意義上也許才可能理解中國司法特有的那些詆毀被告的情況發生，由于此種情況往往發生在審訊和宣判之前，所以在西方人的眼里，這無異于“未經審核的宣判”。

“面子”準則的涵蓋面與其內在的建構是吻合的，即要求個人竭盡全力避免他人“丟面子”。由于這一準則相互作用于交際的雙方，所以自己要想不丟面子，責任卻在他方，也就是說，“保全”自己的面子基于他人“給面子”。就像我們已經看到的那樣，由“面子”這樣一個詞匯表達出來的行為準則在本文所涉及的兩種文化環境內，就其涵蓋面和內在建構來說存在著很大的差異。因為作為互動行為準則，這些差異就其涵蓋面和內在建構來說受制于由許多其它文化因素共同構成的總體框架；首先受制于對世界和人類的基本看法，同時也受制于“對現實的定義”。而對現實的種種定義則深深根植于各自的生活環境，并且在各自漫長的文化史上已經在各種不同的制度下付諸實施。

西方世界的生活理念基于個人和社會相對而立這樣一個根本性的原則。在西方人的生活理念中，個人自我實現的觀念根深蒂固。與此相對，“按東方世界的生活理念，每個個人均從屬于一個密集的自然和人際的關系網，就是面對神的世界，這一關系網中也沒有無法攀越的分界，沒有超驗的存在。在這樣一種從屬關系中，每個個人不必面對他人和面對神靈不斷去表明和證實自己的獨立性。”他的責任更多在于以符合其身份的方式去證明自己的上述從屬關系。他須追求的不是個人實現，而是在所處生活環境內的自身修養。

以文化人類學的眼光來看，這些是各自漫長的文化傳統中以及在各種文化接觸過程中形成的不同基本處世模式。用通俗的話說，這些基本模式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以民族特征本質的形態出現的。以這種基本模式為底蘊的各種體制和互動準則有著各自固定下來的鮮明特色。不同類型的固定特色一旦發生接觸和碰撞。就會產生對異域文化的理解問題和導致互動交際的失敗。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必須進行跨文化交際研究及實踐應用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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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文智，徐建綱，三峽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