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指示自我中心性和指示映射現象

摘 要：指示語是語言和語境的關系在語言結構中的反映，指示自我中心性是指示語使用的一般規律。但在特殊語境中也存在指示映射現象，后者可利用心理語言學中的移情進行解釋。

關鍵詞：指示 指示自我中心性 指示映射 指示移情

引言

指示(Deixis)是人類語言中帶有普遍性的一種現象，是語用學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它甚至被認為是狹義的語用學。(Green，1989)這一術語來自希臘語，意思是利用語言進行“指點”(pointing)或“標示”(indicating)。傳統上指示可以分為五類——人稱指示(pronominal deixis)、時間指示(temporal deixis)、地點指示(spatial deixis)、話語指示(discourse deixis)和社交指示(social deixis)（Levinson，1983）。在對指示的研究中，學者們進一步發現其具有以說話人自我為中心的重要特性——自我中心性（egocentricity），以及某些特殊情況下發話人以他人為中心的指示映射現象（deictic projection）。本文將對指示自我中心性和指示映射現象以及其產生機理進行初步探討。

一、指示的自我中心性

在言語活動中，尤其在有一名發話人和至少一名聽話人參與的這種典型的語言交際活動中，為了對參與者所談及的人物、事物、事件、過程和活動等做出確切的理解，必須把它們和某些語境構成要素(如交際發生的時間、空間等)聯系起來，這就是指示這一語言現象，它是語言和語境之間關系最明顯、最直接的語言反映。當人們將語言和語境聯系起來的時候，必須有一個明確的出發點或參照點，語用學稱指示中心（deictic center）。德國心理學家Bühler在1934年出版的《語言理論：語言的表述功能》(Theory of Language：The Representational Function of Language)中提出指示中心是言語交際中心人借以確定時空關系的出發點，體現為“我—現在—這里”(“I-now-here”)。其中“這里”和“現在”又都以“我”為參照點，即“這里”是“我處的地方”，“現在”是“我說話的時間”，所以，指示參照的中心是發話人“我”。只有在“我”確定后，才能確定“你”、“他”；只有當“現在”確定之后，才能確定“過去”和“將來”；只有在“這里”確定后，才能確定“那里”。

Levinson在《語用學》(Pragmatics)一書中也指出：“一般情況下（但不是所有情況），指示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方式建立的。”（…deixis is organized in an egocentric way）具體又反映在以下五個方面：1)人物中心是發話人；2)時間中心是發話人說話的時刻；3)地點中心是發話人發話時所處的地點；4)語篇中心是發話人在發話中正處在的位置；5)社交中心是發話人相對于受話人或第三者的社會地位。下面我們通過幾個例子來說明指示的這一特性。

1）女：說你愛我。

男：你愛我。

女：討厭！說我愛你。

男：是你愛我啊！

女：再不說不理你了啊！

男：好好好，我愛你。（小聲地）

在這段對話中，女生想讓男生對她示愛，顯然她說的“你”是指男生，“我”是她自己，可見在無標示情況下人稱指示語通常以發話人為中心。當男生回答時，人稱指示中心自然應該轉換成他自己。然而由于害羞，也出于玩笑，男生故意裝作不懂這點，使女生惱怒。可見在對話當中，發話人以自己為人稱指示中心已是人們共同認可并遵守的準則。

2）We are going to take an exam tomorrow.

說話者將自己說話的時間作為參照點。我們只有知道他什么時候說的這句話，才能推算“tomorrow”具體是哪一天。同時，說話者使用了將來時態，說明在說話時考試還沒有進行。這個例子反映了說話者通常將自己說話的時間作為時間指示中心。

3）Walk ahead 100 meters and turn left. The cinema is over there.

這句話中發話人將自己所處的地點作為參照點來描述電影院的位置，“ahead”，“100 meters”，“left”都是與“here”相對的。發話人在句尾使用遠指副詞“there”，表示電影院遠離發話人位置。可見地點指示語一般是以發話人說話時所處的地點為中心的。

4）在上一章我們講了人稱指示。

“人稱指示”相對目前的章節是“上一章”。換句話說，如果我們不知道發話人說話時正在講解哪一章節，我們便無法了解“上一章”是第幾章。可見語篇指示常以發話人在說話中正所處的位置為中心。

5）在下感激不盡。

6）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

在漢語及一些亞洲語言中，說話者往往根據自己與受話人之間的社會地位高低選擇用詞。在5）句中，使用“在下”表示說話者社會地位比受話者低，或者出于自謙。6）中“臣”說明說話者與受話者是君臣關系。可見社會指示也往往以發話人的社會地位我中心。

綜上所述，人們在說話時總以自我為指示中心，無論發話人還是受話人在交際中都認同并遵守這一準則。然而我們經常也會發現人們有意或無意地以他人作為指示中心，也就是下面我們所說的指示語映射現象。

二、指示映射

一般情況下發話人總是以自我為指示中心，但有時為了滿足特殊的交際需要，人們會將指示中心轉移到其它參與者身上，常見的是轉移到受話者身上，或者是非會話參與人，甚至是作者描述的人物，Lyons（1977）稱這種現象為“指示語映射”（deictic projection），Fillmore（1975）稱之為“視點轉移”（shifts in points of view）。我們可以從幾類指示語的使用中發現這一現象。

1. 人稱指示映射

7）（媽媽當著兒子小明的面對爸爸說）爸爸，今天帶小明去動物園吧！

如果“媽媽”以自我為中心的話，這句話她會說：“老公，今天帶兒子去動物園吧！”可是她將指示中心轉移到兒子身上，用兒子的口吻向“爸爸”說話，這樣“爸爸”更加難以推辭。另外，兒童對語言認知能力較弱，總是以自我為指示中心，因此，“媽媽”這樣說更能拉近和“兒子”之間的距離。

8）(某某正在自責)某某啊某某，你怎么這么傻啊！

在此情況下，人們通常會說“我怎么這么傻”，指示中心是“某某”，即發話人。而在此句中，指示中心轉移到第三者身上，仿佛此句出自他人之口，這樣更顯得發話者自責之深。

2. 時間指示映射

9）a. This program is being recorded today，Wednesday April 1st，to be relayed next Thursday.

b. I write this letter while chewing peyote.

10) a. This program was recorded last Wednesday，April 1st，to be relayed today.

b. I wrote this letter while chewing peyote.

人們在交際中有編碼時間CT（coding time）與接受時間RT（receiving time）之分。前者是指發話人發話的時間，后者是指受話者接受信息的時間。在正常交際情況下，兩者被認為是相同的，Lyons(1977)稱之為指示同步（deictic simultaneity）。然而在特殊情況下，比如在預先錄制節目，寫信或留言時，這兩個時間出現差異，發話者既可以CT為指示中心，如例9；也可以RT為中心，如例10，這時時間狀語，時態就要做出相應的改變，從而形成時間指示映射。

3. 地點指示映射

11）媽媽：飯好了。

兒子：馬上就來。

12）（丈夫出差在外給妻子打電話）我明天回來。

Levinson（1983）指出，移動動詞，比如“來”、“去”本身就帶有指示成分。一般情況下，“來”表示向發話人發話時的位置移動，“去”是指離開發話人發話時的位置。

例11中，“兒子”的意思顯然不是自己向自己移動，而是向“媽媽”的位置移動，指示中心轉移至后者。例12中，“回來”既不是指向發話人（“丈夫”），也不是指向受話人（“妻子”）的位置移動，而是指向家移動，指示中心轉移至家宅。

三、指示映射產生機理

通過前面介紹，我們已經了解人們通常以自我為指示中心，這是一般規律。在特殊情況下，人們將指示中心轉移到他人身上，從而產生指示映射。可是人們為什么要違反一般規律，或者說出于何種目的將他人作為指示中心呢？通過對心理語言學的了解，我們可以發現人稱指示語用投射的產生機理很大程度上源于服務于某一特定交際目的的語用移情，移情是其產生的最基本的語用效果。何自然（1991）認為移情在語用學上指交際雙方情感相通，能設想和理解對方用意，涉及說話人如何刻意對聽話人吐露心聲，表達用意，聽話人如何設身處地來理解說話人言談的心態和意圖。王初明(1990)認為，移情的產生需有兩個必要的條件：一是意識到或了解自己的感受；二是將自己與別人等同起來。具體到指示映射上，發話人正是想通過不同語境中人稱指示的指示中心的轉換來達到移情的效果。發話人站在聽話人的立場考慮問題，發表意見，設想對方的心態，便能縮短自己與聽話人之間的心理距離或情感距離，以表示對聽話人的尊重、禮貌、親近和友好，從而達到不同語境下的語用目的。Lyons（1977）早就注意到指示映射引起的語用移情效應，并把這種現象稱作移情指示現象(empathetic deixis)。

結束語

本文以人稱指示語、時間指示語、空間指示語、社語和語篇指示語為例，介紹了指示自我中心性和指示映射，并對指示映射從心理語言學上作出解釋。掌握指示語使用的一般規律和特殊情況，有助于我們在不同交際場合中選擇合適的指示中心，以達到最佳的交際效果。

參考文獻：

［1］LYONS J. Linguistic Semantics：An introduction ［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7.

［2］LEVINSON S.C. Pragmatics ［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

［3］何自然.言語交際的語用移情［J］.外語教學與研究，1991.

［4］何自然.語用學概論［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

［5］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2000.

［6］王初明.應用心理語言學［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