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個文化分析的文本

摘 要： 《人生》的故事意義生成模式可以歸結為即一個人擺動于兩地。這是落后的封建人事制度與現代的發展著的民主的人事制度之間二元對立結構所致，本文進而探究出當時森嚴的城鄉二元對立大背景下，“仁愛”、“禮儀”、“個體”、“自由”、“保守”、“啟蒙”等思想文化沖突的語境，最后回歸文本，分析了傳統文化和現代文化碰撞下的文化人格，引出了對現代的文明進程的反思。

關鍵詞： 擺動 二元對立 文化沖突 文化人格

《人生》講述了80年代農村知識青年進城，而后又遭敗以及這其中男女情感糾葛的故事，其中的愛情故事的敘事模式，并不為鮮，但作者運用獨具匠心的手法將其嵌套于當時特定的社會歷史環境中，使其具有了頗具一格的文本力量，可謂之經典。本文在此嘗試著從文化批評學的角度，對其進行闡釋。

一、文本意義生成模式分析

在這里，我們要談討的是文本的意義生成的模式，即作者通過怎樣的方式來講述故事以及故事的意義是怎么生成的。回顧故事，《人生》講述我們可以歸納出一種模式，即一個人擺動于兩地。高加林，農村不要他當教師，他去了城里，城里最終又不能容納他，他又回到農村。到此，我們會不禁發問，這兩地又為什么都不容他呢？鑒此，我們就分別以這兩地為基點，對其分別進行解釋。

首先，我們先以高加林為核心進行分析，先認定高加林為文本的主導性因素?？此谋疚纳矸?，在封閉落后的大馬河川道高加村來說，他是一個在縣里讀過書的人，當民辦教師的他，沒想到有一天，他的職位被大隊支書高明樓兒子頂替去了，他回家開始過農民生活了，原有身份和現有處境，理想和現實便產生了巨大矛盾，而這一矛盾根本就在于高明樓之子，是由于他高中畢業要占這個職位，所以高明樓之子就構成了文本的負主導性因素。在農村這一敘述的點上，文本意義生成就為高加林與高明樓之子的根本性對立的基本生成模式的維度。高明樓是以他的大隊支書的權力，使其子頂替高加林的，但高明樓只是一個潛在的矛盾的生成方，因為矛盾的核心在于民辦教師這一職位。高明樓這一背后權力場是巨大的，它直接作用力于其子而反作用力于高加林，所以它為從屬性負主導性因素，他與高加林這一主導性因素是對立的，而與其子這一負主導性因素具有了文本否定性因素的共同性質。然后我們看從屬性主導性因素，它屬于劉巧珍等。她是深愛高加林的，并愿意與他一起受苦，因此她應與高加林同屬肯定性因素。再者，劉巧珍原本還是高明樓兒媳婦的妹妹，卻不但沒有跟高明樓走一條路，反而跟高加林走一線路，談起了戀愛，從這一角度，劉巧珍就與高明樓之子以及高明樓來說屬對立性因素，所以劉巧珍就屬從屬性主導性因素。在這里借助格雷馬斯“矩陣”來進行表述。

從這個“矩陣”中我們就比較清楚地看出高加林在農村的人物關系維度。我們就可以進一步歸納出深層矛盾：理想和現實的二元對立，這也是高加林不能被農村所容的原因所在。他不滿于現實，一心想著去沖破這個牢籠，想著過上理想的生活，所以他是決不滿足于現實的理想主義者。在農村，正是理想與現實的深刻矛盾，使他不能被農村所容。

接下來，我們以城里為基點來分析高加林，我們依然用此模式來嘗試分析，我們根據以上分析可以得出 “矩陣”如下：

高加林有“后門”問題。所以以城里為基點的矛盾的實質是高加林不能被容的問題。我們進而深層歸納認為，這是殘余的落后封建人事制度與現代的較為文明的人事制度之間二元對立，無論怎樣，高加林是通過“后門”進城的，這是一種傳統落后的用人關系，而隨著新社會制度的完善，70年代末的改革開放，以及當時較為嚴格的城鄉二元對立制的基本建立，這種舊的用人制度當然就逐漸喪失地位甚至遭到失敗。所以高加林終究是要失敗的。

接下來我們就從整體上對一人擺動于兩地這一模式進行分析。為了更清晰地把握高加林這一人物形象，在這里我們從文本意義的角度，試著把他一分為二進行分析。因為確定文本主導性因素，關鍵是要看它主要行為及其表現出的傾向性，所以我們按此將高加林分為主要傾向于城市的高加林（城）和主要傾向于農村的高加林（農）。從《人生》這篇小說主要內容是寫劉、高、黃之間的三角關系愛情的角度出發，我們可以建立一個新的意義生成模式，并用“矩陣”描繪如下如：

在這個模式中劉巧珍為主導性因素，黃亞萍為負主導性因素，我們從愛情關系意義上看，針對高加林，劉與黃肯定是有你無我的根本性對立的。高（農）與黃亞萍是對立的，黃亞萍高中就喜歡高加林，后因高加林落榜回了農村，她便勉強與張克南相戀，到最后，高加林被打回農村，她跟她媽去了南方。即使在城市時，他們也有隱含的“后門”的矛盾。黃亞萍與高加林的所追求的這種現代性愛情是沒有深層基礎的。高加林（農）與劉巧珍的關系表現相近性，他們基礎都是農村，在農村相戀表現得很不錯。所以高加林（農）屬從屬性主導性因素。高加林（城）與劉的對立較直接，這里不再贅述。高加林（城）現應屬于文本的從屬性負主導性因素。從以上文本結構分析，可以較為清晰地看出，高加林的人格結構是二元對立，而且在不同的時期擺動于矛盾兩端的。

至此，我們就基本上完成了對文本意義的闡釋，接著我們會問，為什么會產生這種模式呢？其背后是否還暗藏著深層的文化意蘊？也就是超越文本意義，能表征的文本特質？

二、歷史文化語境的意義生成模式

我們先來看當時的社會環境，路遙所寫高加林成長的時代為七八十年代，當時正是我國城鄉二元分割體基本形成期。這是高加林擺動于城鄉兩地且為兩地難容這一模式得以形成的基礎和前提。

其次，我們一步分析當時的深層的歷史文化原因。從當時看，正是進入歷史新時期前后，是破除戒律，思想大解放的時期，70年代末改革開放，西方文化也正鋪天蓋地風馳電掣般地奔涌而來，從而加重了城鄉文明的沖突與碰撞。雖然體制是對立分割的，但思想文化卻是對碰交匯著的，這樣，城鄉二元對立在一定意義上加深了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沖突。而在這樣文化環境中，部分傳統文化受現代文化影響，在傳統文化中呈現出現代性，以及形成或傳入的現代文化受傳統文化規約而在現代文化中呈現出傳統性，當時的文化語境如果用格雷馬斯以“矩陣”來表示 ，如下：

其中A代表當時我國的傳統文化，這一文化是一種農本文化，從思想上說是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也是一種傳統情感，以家庭為本位，以“人情”、“親情”、“愛情”等為基本建構的文化，主張“仁愛”，講究“禮儀”等。而B代表現代文化，是一種工商文明，這一文化是在我國工商業逐步發展基礎上慢慢形成的，受西方現代文化影響深刻，強調個體意識，提倡現代理性，追求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高揚個人的價值等。—B代表現代文化發展中的傳統性因素，其性質上呈現傳統性，是現代文化發展中的制約性因素，因而與現代文化是阻礙對立性因素，如“保守主義”“教條主義”等。—A代表傳統文化中的現代性因素。這是傳統文化發展中要突被傳統約束的現代性因素，它深受現代文化影響，所以不再一直執守傳統文化，而發生變化，如“啟蒙主義”、“解放思想”思潮等。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當時隨著國內思想大討論的展開，改革開放的開始等，70年代到80年代間傳統文化和現代文化出現激烈的碰撞對立，現代的文明進程也在艱難的前進中。

三、回歸文本世界

個別文本意義的生成模式與文化語境的意義生成模式之間有密切的聯系。其中《人生》的意義生成模式可以說是我們上面分析的文本意義生成模式的具體化。下面我們分析一下這兩個意義生成摸式之間的關系。

劉巧珍這一主導性因素是上述的A，傳統的具象化，是傳統文化集中體現。黃亞萍為—A，是現代文化的代表，因而從文本意義上講，劉與黃的思想傾向，價值觀都是根本性對立的，這樣也使構成了文本的基本維度。

高加林（農）為B，是現代性追求者又顯示出其傳統性的深刻一面，他是農村人，卻又不滿現實，追求理想，是一個被抽去了主體性的個體，是個盲目追求奮斗者。高加林（城）為—B，不滿現實的追求現代性的人物形象。

《人生》反映了當時在城鄉二元對立的基礎上的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碰撞沖突的歷史文化意蘊。分析完《人生》，我們掩卷沉思，其實這種現象在當下時代，也不僅沒結束，而且還在更加廣泛深入地進行，我們究竟如何正確地對待它呢？這都值得我們每個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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