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煮婦:早早(35歲 翻譯籍貫:四川)
結婚十年了,我居然對阿道第一次有了某種擔憂。
時不時地發愣,在餐桌上,看電視時,甚至我們每周一同外出購物時。那是種輕微的恍惚,他若有所思的是什么?
答案很快就找到了。我參加阿道公司年終酒會時,認識了他的一位新助手小媚。無意間我捕捉到阿道注視她的目光,正是我心存疑惑的那種眼神。
當然,我敢肯定,阿道和小媚之間現在什么事都沒有,甚至連若有若無的曖昧關系都說不上,可是,我仍然感到難言的苦澀。像是放陳了的茶,剛剛入口時的干與澀。
我不停地追問自己,追問青春,追問過去: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更不停地遙問婚姻,遙問歲月,遙問未來: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周末晚餐,我喊正坐書房里的阿道:“快吃飯吧。”
他慢條斯理地走來,一臉的乏味和疲倦,似乎進餐對他來說只是生存的需要,只是裹腹的本能,他不能從中感受快樂和愉悅。然后,他看見了桌上的那道菜。
挾一筷子,他愣住了:“這是什么?”那筷子菜在他喉間挪動了一下,似是感覺到淡苦,但稍一回味,又有清甜,于是味蕾猶豫了。見我不答,他繼續咀嚼:“嗯,主料當然是牛柳,但是是用什么來炒的牛柳?一點都不油膩,甜味從哪里來?玉米,青豆,胡蘿卜?哦,好象還有芒果,真不錯。只有一點不清楚了,最初的清苦味從哪里來?似乎這道菜最特別之外倒在先苦后甜了。”頻率加快,是的,他嘗到了甘甜與醇香。如此復雜多味的一道菜肴讓他驚奇、贊嘆。
我淡淡一笑:“有女如茶。”
阿道就那樣愣在那里,臉上瞬息萬變,心思似乎也走過了千山萬水。是的,我一向愛茶,阿道是知道的,“有女如茶”來自《詩經》,熱戀時我曾對阿道說過,我理解的愛如茶道。記得當年我是這么說的:“好的婚姻就像沸水煮過的茶,旁人只看得到茶在滾燙的水中蝴蝶一樣展開翅膀,然后舒展容顏,綻放身體。可是誰知道每一片茶葉在那時那刻有多么疼痛?茶樹上的每一片葉子,都曾經有過山青水秀的歲月,只是若想成為最醇香的茶,她不得不被摘下,然后枯萎,入鍋煎炒,蜷縮的身體像一條條皺紋。她老了,并因此幸福。”
很久沒有這樣了,阿道溫柔地凝視我:“親愛的,告訴我這道菜叫什么?”
我告訴他:“用我家鄉的‘青山綠水茶’燴炒的牛柳,味道不錯吧?”
是的,先將青山綠水茶開水沖泡較濃備用,鍋里油溫七分熱時放牛柳爆炒,肉三成熟時放輔料,玉米粒、青豆粒、胡蘿卜丁及青山綠水茶湯少許。七成熟時關火,最后將芒果丁倒入鍋里拌勻裝盤就好。
阿道慢慢地品味著,最后他抬眼望著我,眼中滿是堅定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