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通過演員表演來反映生活的悲歡變幻,傳達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其供演出用的腳本——劇本,在創作過程中不僅要考慮其文學性與可讀性,更要考慮戲劇藝術的內在要求——為演出服務。劇本具有獨立的審美價值,閱讀劇本是提高藝術審美情趣和欣賞能力的有效途徑。與戲劇文本對話,自然有其特殊的視角——場面、沖突、臺詞。
關鍵詞一:場面
場面是人物在特定的戲劇情境中進行活動所構成的相對獨立的段落,是戲劇情節的基本構成單位。劇作家在創作劇本時,腦子里首先出現的是一個舞臺,舞臺上人物的活動貫穿創作始終,形成了一幅幅流動的生活畫面——戲劇場面。腦海中的“舞臺”影響著劇作家對場景的處理、技巧的選用及人物語言的錘煉。既然劇作家是以一個假想的舞臺為基礎、以場面為基本單位進行創作構思,那么我們在閱讀劇本時也得有場面意識,從劇本語言入手,聯系生活經驗想象出一個個生動活潑的戲劇場面。只有讀者樹立起場面思維的意識,構建起閱讀劇本的舞臺感,才能深入理解劇情,把握劇中人物,領會劇作家的藝術匠心。
關鍵詞二:沖突
沒有沖突就沒有戲劇。戲劇是在劇場演出供人們觀看的,它必須借助矛盾沖突制造懸念來吸引觀眾的注意,否則將無人觀賞。所以戲劇沖突無疑是戲劇存在的基礎。
《雷雨》就是一部以尖銳激烈的矛盾沖突而動人心魄的的經典戲劇。開始是郁熱氣悶,烏云驟合。既而有隱隱的雷聲,有詭譎的閃電煽動著漸趨緊張的空氣。忽地,天地間萬物止息,紋絲不動,沉寂一片。就在人剛剛覺察到異樣還來不及思忖,當頭響起一個炸雷,電閃雷鳴,雨橫風狂,宇宙發怒了……達到此種戲劇效果,全憑劇作家牽動劇中人物之間“危險”關系。比如周萍,對父親是欺騙和罪孽感,對繁漪是悔恨和懼怯,對周沖是歉然,對四鳳是希望振作,對侍萍是難逃宿命。在這種種矛盾關系的糾纏與沖突中,劇情得以緊張展開。
沖突的展開形成了跌宕起伏的情節,推動人物性格的逐漸豐富。在諸多的矛盾沖突中,我們要注意把握沖突核(沖突之母),把握了它就把握了戲劇沖突之網的提繩。沖突核是一系列矛盾沖突的源頭和基礎,有了它,一幕幕好戲方可展開。《雷雨》中周樸園與侍萍年輕時戀情的變故就是全劇的沖突核。沒有這個原初的事件,就不會有后面一系列的矛盾沖突的風波。沒有這個沖突核,就不會有周萍與四鳳的亂倫之愛、繁漪與周萍的亂倫之情、周樸園與侍萍老來相遇的驚異與尷尬;沒有這個沖突核,就沒有謎底揭開之后三位年輕人的死與兩位婦人的瘋。
關鍵詞三:臺詞
劇本是由人物代言的,不能像詩歌、小說那樣由作者直接出面敘述、描寫、議論、抒情,主要依靠人物臺詞來展開劇情、塑造人物。體味人物臺詞的豐富意蘊是與戲劇文本深入對話的關鍵。
動作性、個性化、豐富性是人物臺詞的三大特征。
動作性是戲劇語言的首要特征,也是不可或缺的特征,沒有動作性的語言就無法構成戲劇。所謂動作性就是指人物的語言要有力地表現其欲望、意志、內心的沖突,并使其內心狀態通過語言轉化為外部動作,而且要具有一種推動劇情向前發展的張力——往往在上一幕的一句話會引出下一幕的一個大動作。《雷雨》中繁漪與四鳳既是主人與仆人的關系,又是情敵的關系,她們都深愛著周萍,一個是繼母與前子的關系,一個是少爺與女仆的關系。在一段繁漪與四鳳的對話中,繁漪主動出擊變相探問四鳳與周萍關系發展到何種程度,而熱戀中的四鳳則小心謹慎,含糊其詞。在貌似平和的言辭中,我們分明感受到二人內心情感反應之強烈,可以感受到處于三角戀愛中的情敵之間的復雜而又劇烈的心理沖突。這種具有張力的語言不僅活化出了人物的心理世界,而且推動了劇情的向前發展。
個性化就是臺詞表現出了人物個性,言為心聲,話如其人,從人物的語言見出其性格來。《哈姆萊特》中著名的“生存還是毀滅”的獨白,表現出了哈姆萊特在面對齷齪的生活、無聊的人世時,既感到生不如死,又不能一死了之;既不愿茍延殘喘,又無力重整乾坤,陷入了人生抉擇的精神危機之中。從中我們不難把握出哈姆萊特性格上的猶豫、遷延和審慎。
豐富性是指人物語言含蓄婉轉,內蘊豐富,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潛臺詞。只有含蓄而富有內蘊的人物語言,才能為觀眾留下回味的余地和再創造的空間。優秀的劇作家總是追求含蓄蘊藉、言在此而意在彼或一切皆在不言中的無聲境界,這就使得人物說話的意圖目的隱藏在臺詞后面,讓臺詞負載的意韻更加豐富深刻。《雷雨》中侍萍面對周萍(自己當年留在周家的兒子)打魯大海(周萍的弟弟,侍萍現在的兒子)時,悲痛地走至周萍面前說:“你是萍……憑——憑什么打我的兒子?”她本想認兒子,要說“你是萍兒”,但馬上覺得不妥,于是利用“萍”“憑”同音將話語轉向別處。當周萍問“你是誰”時,侍萍本想回答“我是你的媽”,但馬上一轉成了“我是你的——你打的這個人的媽”。對周萍的行為,魯侍萍痛苦、無奈之中又有一絲眷戀和不甘心,臺詞中的兩次轉折,將這種痛苦無奈的心理充分展現了出來。
梁修紅,教師,現居廣東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