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佳作不厭百回讀。讀一遍便有一次新的收獲。朱自清先生的名篇《荷塘月色》也是讀者百讀不厭的杰作,在反復誦讀中,我總有新的收獲。
在多年的教學實踐中,對“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是文眼、文中表現的是作者“淡淡的喜悅夾雜著淡淡的哀愁”的思想感情以及這篇文章的開頭和結尾呼應使文章渾然一體,已形成了共識。每讀一次,每教一次,總是自然地去找開篇的“文眼”,找那“幻想超脫的”獨白,找那“夾雜著喜悅與哀愁”的景物描寫,講那“通感”與“聯想”的妙處,字里行間去體會作者“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的“情”。但是,在那多次的反復之后,自己總覺得對文章結構的妙處體會膚淺,支離破碎,進而產生了疑問。比如“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這一“文眼”,僅僅是為了交代夜游荷塘的原因嗎?這“文眼”在全文是如何體現的?既然是“頗不寧靜”,為什么又解說為“淡淡的喜悅夾雜著淡淡的哀愁”?還有作為大作家的朱自清會僅僅為了首尾照應,就安排了這樣的開頭和結尾嗎?因而我陷入了沉思之中,總試想“曲境探幽”,探一探朱先生的良苦用心。閑暇時,重又攻讀數遍,查閱資料體會關于“文眼”的作用,便有了些體會。
原來,全篇的關鍵確實在“文眼”上。
《荷塘月色》一文,作者開篇便說“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這是本文的“文眼”,定下了全文的基調,這是公認的。我認為探索本文結構之“巧”之“妙”,也應從此處入手。
“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把一種心境告訴了讀者,不僅僅為了引起夜游荷塘,細心的讀者的第一反應,應該是自然地提“為什么?”和“怎么樣?”,成熟的作者必然會體會讀者的思路,安排自己的下文作答,因而自然地統領了下文。作者在下文中卻寫起了“妻拍著閏兒,哼著眠歌”,似寫夜游的開端之情境,而我覺得這是在回答“頗不寧靜”的原因之一。大凡“不寧靜”不外“身家之事”與“鄉國之事”。然而你看,此時的“家”是如此的溫馨、和睦,作者臨出門還要“輕輕地帶上門,出去”。據查,從1925年暑假之后,朱先生從浙江白馬湖春暉中學轉任清華大學國文系教授,而且有名作家的頭銜,因而既無受排擠的怨氣,也不會有懷才不遇之感。此時寫上這出門時之景,應是在回答“不寧靜”的原因之一,告訴讀者,“不寧靜”不是因為個人或家庭的原因,而另有原因,只是沒有直白,而用了形象描寫。
作者寫去荷塘的路的幽僻、寧靜,便感到“是個自由的人”了,這里足以使人留戀,足以使人寬心,作者盡力突出特點,抒發獨白。過去我們認為這表現了作者“幻想超脫”的心理。有這超脫的佳境,然而作者并沒有在此駐足不前,足見“超脫”亦非目的,寫此佳境,大概也是用“美景拴不住”來反寫心情的不寧靜,第一次實現了“頗”的程度。
在《荷塘月色》的主體部分--月下荷塘和荷塘上的月色的描寫,作者極盡筆力寫了荷塘上的月色和月下的荷塘。這里不想重敘描寫的巧妙精奇,只想說作者突現了景物的淡雅、清幽、靜美,足以使人陶醉,足以引人樂不思愁。過去人們認為這是借景澆愁,表達了作者那“淡淡的哀愁”中夾雜著難得偷來的片刻逍遙的“淡淡的喜悅”。然而此情此景若無濃情密意,如何描寫得出?如何形容得如此貼切?這“景”又和“心里頗不寧靜”的“情”有什么關系呢?于是我們出現了“反襯”、“借景消愁”等種種議論。可是作者正當讀者仔細品味美景及其用意之時,又躍出了眼前之景,心兒翩然遠去,這美景也拴不住作者的心,不是恰恰寫出了“心里頗不寧靜”中“頗”字的強烈嗎?也就是說,作者在這些看似輕松的景色描寫之中,也緊緊圍繞著“頗不寧靜”的“文眼”展開。這樣的美景,拴不住作者那“頗不寧靜”的心。過去人們寫心不寧緒不靜時常常以“食不甘味”來形容,這里正反襯出作者因某種事情而焦慮的心情。因而感到“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了。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作者的思緒向前發展,忽然想起江南采蓮的事情來了,而且想得悠遠,飛向了古遠的江南。作者通過對江南采蓮的情致的想象,與眼前景緊緊映襯,那富有生氣的采蓮盛況又與眼前“不見一些流水的影子”形成了對比。至此,作者自然地點出“這令我到底惦著江南了”,抖開了“頗不寧靜”的原因的包袱,原來作者惦著江南。江南什么樣呢?當時是處于“4.12”反革命政變的血雨腥風之中,舊日的盛況被破壞了,讓人心焦,作為一個正直的愛國知識分子,心里如何平靜得了?同時也形象地回答了“為什么”的問題,原來那顆憂國憂民的心在惦記著江南啊!
結尾與開頭相呼應,除了使文章渾然一體的形式作用之外,也有強調“頗不寧靜”原因的內容作用。這樣全篇圍繞著“文眼”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結構。
作者圍繞“心里頗不寧靜”這一“文眼”,從“為什么”和“怎么樣”兩方面形象地反映了“心里頗不寧靜”的原因和強烈程度。巧就巧在作者把情融在景物描寫之中,以“因”為構思之本、,對問題不是直言回答而是寓于形象的描寫之中,回環曲折而不離“文眼”。
由此看來,我們只有緊緊抓住“文眼”才能深深體會作者寫景的妙處和作者的心情。如果我們從這樣的角度去分析,那么朱自清先生這位愛國知識分子強烈的憂國憂民之清也就昭然了:作者寫景恰是為了寫情,寫景也不是為了“借景澆愁”或試圖超脫,而是在反襯自己憂思之深,反襯鄉情之烈,突出一個“頗”字的濃烈。朱先生的憂國憂民的愛國知識分子的形象也更清晰,更鮮明。
艾艷,教師,現居黑龍江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