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田里的母親

對于水田，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愛，就像面對滿臉皺紋腰板卻依然挺直的母親。

記憶中的水田，在蜻蜓飛來飛去的晨光中定格。厚厚的濃霧在牛犢的叫聲中漸漸散去，勾畫出一幅人勤春早的美麗畫面。柔和光線斜照著的山腳下，一片片剛耙好的水田，正在希望的季節(jié)里，時刻準(zhǔn)備著迎接農(nóng)人們辛勤的播種。

剛吃過早餐，母親和我忙著趕往半山腰的那片水田。半山中濃霧未散，崎嶇的山路旁滿是沾著露水的雜草，不時絆著我的腳板。在老牛的前面，母親那單薄的身體與肩膀上那把笨重的鐵耙極不相稱。就是母親這單薄得令我擔(dān)心的腰板，卻在我心中撐起了那秧苗般的希望。

走在山路上的母親和我，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汽車在蜿蜒的公路上回旋著，一點點地把我?guī)Щ氐焦释粒稽c點地走近我那記憶中的水田。在那一片片綠油油的水田里，抽芽的秧苗長勢正旺，成群的蜜蜂在金黃的菜花中飛來飛去。在那窄窄的田埂上，勤勞的農(nóng)民正樂呵呵地凝視著春天奉獻(xiàn)給他們的最忠誠的禮物。

水田的中央，有一只燕子正在展翅。不遠(yuǎn)的山腳下，一位年輕的女人正彎腰拔著水田里的雜草，那專注的神情，一如當(dāng)年的母親，知足而樂。

歲月流逝，隨著改革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對水田、對生存有了新的認(rèn)識和思考。他們向往城市，向往城市人的生活方式。他們開始遠(yuǎn)離土地，遠(yuǎn)離大山，用自己的努力和智慧開拓著一種嶄新的生活。

長大后，我也像許許多多的人一樣，如母親所愿，走出了土地，走進(jìn)了城市。在城市里，我再也不用像母親那樣，為一日三餐，在那貧瘠的土地上披星戴月起早摸黑。我成功地逃離了土地，但卻無法忘卻土地。在城市的黃昏，我總會時常懷念，在濃霧未散的山路上，我與單薄的母親一前一后趕往水田耕耘的日子。

我一直嘗試著讓母親遠(yuǎn)離土地，遠(yuǎn)離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但歲月的艱辛和磨難，早已使母親起繭的腳板與那熟悉的水田融為一體。她離不開水田，她永遠(yuǎn)感謝水田。正是這些水田，養(yǎng)活了我們，也正是這些水田的支撐，我們才能一個個地如己所愿，一步步地走出大山的懷抱，走入繁華的城市。

到家了。遠(yuǎn)遠(yuǎn)地，我看到了母親，在那半山腰的家門前，母親花白的頭發(fā)正在隨風(fēng)起舞，一如秋天的水稻，成熟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