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獨立電影的人都很驕傲,不只一個人這樣和我說。一位策展人曾經向我介紹一位獨立導演的影片拍攝多么艱難,導演如何克服重重阻撓,采訪到影片中的人物。我不曾看到那部電影的影像風格有多么創新,甚至鏡頭是虛化的,故事框架混亂的找不到主線(或許混亂就是他的主線),其中演員的表演虛偽的不能再虛偽(也許導演要求的就是虛偽。)無論怎樣,我認為那是一部爛片。我看到的只是導演呈現給我的東西,那些影像,至于你有多辛苦和不容易,那是小報記者才需要在娛樂新聞中報道的八卦。每一個被變成高、大、全的家伙背后無一有一群等著靠他吃飯的人。
很多年前,一個叫做李陽的人在全國掀起一陣“Crazy English”狂潮,張元跟著他一路巡演,用膠片記錄了那個在全國巡演的一樣李陽從聚集著數萬中學生的體育場到僅發給數千學生們票的清華禮堂;從混雜男女老少的太廟廣場到坐滿軍校學員的萬里長城。從南到北,軍人、農民、學生、知識分子所有的人都仰望著在臺上大喊:“要自信,把中國的肌肉煉成國際化的”那個人,隨著他夸張的肢體語言揮動著一本印有他頭像的《瘋狂英語》,并為之歡呼雀躍,與他一起呼喊“Crazy! Crazy!”當張元描述這個場面時,也不斷地在說:“太荒繆了!”
從來都不喜歡張元的電影,無論是《北京雜種》還是《東宮西宮》,總覺得有一種“老泡”的“矯情”。唯獨這一部《瘋狂英語》的紀錄片還算傳神。據說,最初影片的成因也是因為李陽公司為了宣傳自己才找到張元要拍一部宣傳片。許多年之后的是事實證明,張元當年的感覺是準確的。在影片中,李陽和他的追隨者塑造了一個神,借用當時中國人的普遍心態,要學好英語,要成功,要去賺美國人的錢。為此,李陽甚至在每次表演時都要帶上一位 “僅會幾句中文”的謝頂美國人,并在該美國人“拙劣的”中文表演中,進一步成為萬眾矚目的神。張元用膠片客觀地記錄下來這一切,并不發表自己的感言。而鏡頭就是他的態度。每一個利益集團為了保持自己的位置,最終都要造出一個神,因為神無可替代,無可辯駁,神說的一切就是世間萬物。
獨立電影對于很多人來說,是一個神圣的專有名詞,是一個姿勢,一種態度。他們把自己當作神,在影像的祭壇上,等著別人來頂禮膜拜。因為是神,所以沒有不可以有批駁,不可以有反對的聲音。“如果影片拍的不好,都是因為客觀原因,無論怎樣,導演的意識是好的!”崇拜者們總是這樣告誡提出質疑的觀片者。
人要是變成神,簡直太有福氣了。太多的福氣并不是一個凡人可以消受得了的。古希臘人認為在運動比賽中獲勝的人是英雄。一個叫提阿哥拉斯人,兩個兒子在同一天得到了比賽冠軍,人們認為他的兒子擁有全希臘最結實的拳頭和最輕快的腿,于是將他被抬到街上游行。
最終,這個太有福氣提阿哥拉斯享受到了神的待遇,死在了兒子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