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手

記得多年前，看過一部電影名叫《剪刀手愛德華》，這次的剪輯專欄，正好借電影的標題一用，順便借機重新推薦一下剛才提到的那部影片。并非電影如何不朽，而是一個奇怪的念頭多年揮之不去：我們一個多彩的世界，愛情與憎恨，夢幻與殘酷，單純與傷感，它們是如何造就？

剪刀手，透過技術談感觸，本期開講。

記得早在欄目開始時，我們就已經回顧過電影的發展過程：早期的電影，是由最初的單一鏡頭，記錄一些雜耍式的滑稽表演。不過由此發展，電影機逐漸輕便化，人物表演也開始逐漸編排一些有情節的小故事，這時電影也就逐漸演變出了人物形體動作、鏡頭運動、場景運動等等很多種電影獨有的“動作”。再到后來，電影越拍越長，情節和運動越來越復雜，此時就需要有專門的人拿把剪刀配點膠水，負責修正一段段的電影膠片。這就是剪輯人員工作的由來。關于剪輯，大的概念我們已經講解了許多，從這期開始，我們就要細致地聊到具體動作的剪輯了。那么第一講，我們就來看看最基礎的人物運動作為畫面主體的剪輯。

在影視片中，剪輯演員的動作，是基礎中的基礎，也是最能明顯體現電影“流暢性”的部分。筆者早先做剪輯學徒工時，花了很多精力，總想編排一些“出人意料”、“震撼”的剪輯，但不想做出的片子總不像一個整體，細細碎碎的，說實話讓人看了很不舒服。屢次反思才最終找到癥結：正是人物動作剪輯得沒有章法，阻斷了流暢的人物運動，換句話說，就是經常讓觀眾看到剪輯的痕跡，轉移了觀眾對故事本身的注意力，影片自然不會“抓人”。在剪輯上大體有三種方法來處理人物動作的銜接：分解法、省略法、錯覺法。時刻注意它們的應用，你便發現影片會流暢許多。

（一）分解法

首先我們還是從最簡單的方法說起。所謂分解法，就是一個完整的動作要通過兩個角度，兩個景別去表現，而在剪輯時基本上對總體動作過程不作省略。在剪輯時，一般為對半式的剪輯，也就是上一鏡頭是動作的上半部分，下一鏡頭是動作的下半部分，上一動作切點位置應該是下一半動作的起點。分解法的剪輯點一般選擇在動作變換的轉瞬停留處，這個停留處也就是鏡頭景別或角度轉換之處。我們在講剪輯點時已經說過，絕大部分的人物動作都是由幾個小的階段性動作組成的，因此，找到這些“小動作”間停頓的地方，也就是分解法的剪輯點了。分解法將動作停頓的那1-2幀全部留在上一鏡頭，下一鏡頭從動的第一幀用起，而且上下鏡頭的動作長度基本一致。

另外，分解法還有一個別稱，叫作常規剪輯，注意到它你就不難明白分解法的用處了：它非常適合剪輯“常規動作”。比如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擁抱、握手、招手、脫帽、穿衣、起床起坐、走路、跑步、開關門窗等等，都是由一個個不同景別、不同角度鏡頭剪輯到一起的一整個動作。對于這些動作，我們很少也不大應該剪輯出“花”來，大量使用分解法以保證影片的流暢才是重中之重。

（二）省略法

與分解法相對的，是一種會省略掉動作中不重要部分的剪輯方法：省略法。在使用時，省略法著眼于動作片段的組合，其間省略了部分動作過程，依靠有利的轉換時機，使被省略過的動作組合仍然能夠建立起完整連貫的印象，并產生特殊的情緒效果。舉個簡單的例子，同樣是一個素材，主人公“拍案而起”，如果按照分解法把兩個景別素材剪輯到一起，動作過程表現充分，但節奏緩慢；但是如果第一個鏡頭是人物拍桌的一瞬間的特寫，下個鏡頭是人物起身動勢的一瞬間的全景鏡頭，把過多的人物肢體動作省略去，此時動作依然流暢，同時主人公激動的情緒也可以更好的表達出來了。

省略法同時也經常被用在紀錄電影或者是一些舞蹈、體育等電視片中，因為這一類的影片拍攝的素材多是長時間的不間斷記錄，畫面有大量的重復冗長段落，只有使用省略法，才能使影片緊湊起來，并且可以與音樂配合，制造富有韻律感的剪輯節奏。

當然，這里講的省略，和平時我們聽說的“蒙太奇”還不大一樣，這里只簡單對省略法本身進行一下講解，詳細區別我們留待蒙太奇章節時再講解。下面，我們看一個省略法比較特殊的例子：

你一定看過電視上的一則IBM廣告，在萬眾矚目的會場上，一位女發言人在無數閃光燈中用力掀開一張紅布，畫面這時切換到臺下觀眾的反應—他們點頭、鼓掌、露出贊許的表情。就在你奇怪那塊紅布下面到底是些什么的時候，咦，畫面還是掀開畫布的鏡頭，而且一個接一個，每次都是待到即將顯現出紅布下面的東西時，鏡頭嘎然而止。最后電視廣告結束，最終觀眾也沒有看到紅布下“神秘兮兮”的事物。在這里，省略法變成了一個極端的例子，用無盡的省略（而且省略的是動作的核心畫面）來制造懸念。這則廣告秉承了IBM廣告一貫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風格——雖然好像什么都沒說，但你不得不承認它讓你馬上想到了IBM，省略法在這里徹頭徹尾地變成了“喧主奪賓”。

（三）錯覺法

筆者其實一直在不停地灌輸一個概念，就是剪輯實際上是“制造錯覺”，那么到底錯覺法又是什么呢？通過恰當地運用電影特性的某些錯覺，加強動作性和節奏感的剪輯方法。這種方法有利于動作銜接在時間和空間上的大跳躍。如上一個動作剛擺出個動勢，就跳接下一個動作，從靜止的畫面看，動作是不連貫的。錯覺法利用了動勢、視覺暫留等銀幕效果，使觀眾覺得動作是真實的、連貫的。因此，常有意將人物動作、舞蹈動作等用錯覺法剪輯，以獲取某種動作的特殊效果，達到一種預想的藝術表現力。如一些影片里的武打場面就采用錯覺法剪輯，造成緊張驚險的藝術效果。

另外，錯覺法還有一個功用，就是挽救、彌補或“沖淡”主體動作的不連貫，使前期拍攝時的錯誤鏡頭降低補拍的可能。比如說我們看的許多拳擊電影，實際上真正的實拍，都是攝影師抱著攝影機在拳臺里外抓拍許多現場對打的素材，待到素材放上剪輯臺時，再想方設法把這些大段的素材“擇優錄取”，選好看的鏡頭拼接起來。但在這個過程中，任何人都不可能保證這些素材能夠流暢地剪輯到一起，因為這里總會產生一些左、右手揮拳方向或者扭頭方向的錯誤。這時，導演就會在前期很遠的角度拍攝一些大環境的鏡頭，然后把這些“看不出具體動作”的鏡頭插在可能產生問題的鏡頭間。這樣，具體的動作細節全部由特寫來完成，一旦有上下鏡不易銜接的地方，就可以利用很多的大景別鏡頭做彌補，使觀眾產生“動作流暢”的錯覺，從而把一個很難編排鏡頭的拍攝任務順利完成。

電影《Ali》(拳王阿里)中，有大量的拳賽鏡頭，導演很難保證所有鏡頭間都可以流暢地形成動作流，一旦出現同一動作無法剪輯到一起時，不妨找一些不同景別的鏡頭，插入到“穿幫”了的鏡頭間，淡化問題，修復動作流暢的問題。

利用鏡頭間在快慢、景別、方式、形態、空間位置、色彩等方面的相似性，插入一些“混淆視聽”的特殊景別或角度鏡頭，利用畫面短暫的停頓，產生動作流暢的錯覺。

總而言之，人物動作的剪輯可以說是在分解法的基礎上，適當運用省略法和錯覺法的過程。一般的敘述性剪輯依靠分解法做基礎鋪排，當需要加強節奏感、制造緊張氣氛、解決失真問題或需要增強可視性時，就運用省略法或錯覺法。注意這三種方法的交錯使用，便可在很大程度上增強畫面的流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