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的色·張愛玲的戒

李安的《色·戒》在美國紐約和洛杉磯上映，讓不少華人爭相到影院一探究竟。然而，用一位華人觀眾的話說：“印象最深的是片中大膽的性愛姿勢，還有男女主角到底露了多少。”

《色·戒》在美遭抵制，湯唯被批不如雞。關鍵還是《色·戒》沒有讓人享受到屬于電影藝術的感覺。

上世紀三十年代發(fā)生的那個新聞事件是《色·戒》的背景，影片里王佳芝的原型叫鄭蘋如，1939年，她受命刺殺汪偽政權的特務頭子丁默邨，也就是《色·戒》中男主角易先生。兩次刺殺均告失敗，被捕的王佳芝直到臨刑前依然異常冷靜，她只是對劊子手說：“請你們不要打我的臉。”據(jù)說，鄭蘋如刺殺丁默邨時，正在香港上大學的張愛玲剛剛開始寫作生涯，她是后來從上海報刊的渲染中獲悉此事的。在與時任汪偽政權宣傳部次長胡蘭成相戀時，又從胡蘭成那里獲得了有關此事的內情，在醞釀十年后于1950年完成小說《色·戒》的初稿，又經(jīng)過近30年的修改，于1978年將《色·戒》與《相見歡》和《浮花浪蕊》結集成《惘然記》出版。

小說《色·戒》不過一萬余字，算不得是張愛玲的上乘之作。盡管張愛玲以她特有的機智與深刻，在小說中不失時機地發(fā)出了一些別有意味的人生感喟， 但她專注的是情場恩怨，在創(chuàng)作思路上總是與男人和女人的情事性愛苦苦糾纏，始終沒有抓到原型人物的精神特質。但張愛玲的小說并沒有刻意地渲染“性”。

放得開的人是李安，他的《色·戒》竭力發(fā)掘小說里情、欲、理的沖突，推出伊始就詳細解釋了電影中性愛的藝術深度，并放言以此部作品向張愛玲致敬。

情與理互相沖撞一直是李安電影的最愛，他用細膩和流暢的電影語言不停地在講述著現(xiàn)實與理想、個性與倫理不可調和的矛盾和痛苦，總是在最后的臨界點找到妥協(xié)，給影片的結尾增添一點暖色。毫無疑問，張愛玲的《色·戒》為李安提供了他所迷戀的沖突狀態(tài)。面對著欲望女人的征服與被征服，性愛釋放著一個成功男人內心的孤獨與恐懼。于是，性欲場面就成了排瀉壓力和壓抑的渠道，幾場重要的床戲在體位與姿勢的變換中也變成無助的情欲癲狂。

如此這般肉體情欲的暴亂會是張愛玲嗎？

影像中的《色·戒》是李安的色，張愛玲的戒，至少影片中的王佳芝不是張愛玲對鄭蘋如的理解。其實， 《色·戒》背景中有些人性糾葛的元素也是張愛玲理解不了的，比如，鄭蘋如的母親就是日本人，這位中日混血美女為什么對曾是自己中學校長的漢奸丁默邨恨之入骨，不惜以自己作為人體炸彈而一滅為快？鄭蘋如究竟面對的是怎樣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又與張愛玲曾經(jīng)的胡蘭成有何異同？

沉迷情欲無法自拔的王佳芝不是大義赴死的抗日烈士鄭蘋如，藝術創(chuàng)作也沒必要都一味去照搬或還原歷史。遺憾的只是一個有張力的故事被引到一條偏狹的路上去了。以至于一些觀眾看到最后也沒明白：為什么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要舍掉身子與自己所“恨”的男人周旋， 最后為了一顆鉆戒卻白白賠了性命。

世界上很多著名的藝術大多都會與赤裸裸的性有關，這些本來不足為怪。李安也許沒有想讓歷史上的鄭蘋如成為以色相誘人的交際花，但《色·戒》里的王佳芝卻是色相誘人。這也就引發(fā)了人們對鄭蘋如和張愛玲的種種猜想。

是李安的色，還是張愛玲的戒？

有了這般熱議，獲不獲獎的《色·戒》都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