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農村客運：成長中的煩惱

蔡云忠拿出以前開大車的技術，嫻熟地駕駛著金杯，與記者穿行于北京密云水庫兩車道寬的環湖山路上。

一側是燕山群峰，一側或可見水庫風光。路側樹林茂密，車行其間，只覺空氣清新、蔥綠一片。都市里的喧囂一掃而空，滿眼美嶺山色。

然而，這次環湖行更有一層目的—調研沿線的黑車狀況。一路之上，聽著這位密云縣鑫新通達客運有限公司（簡稱“鑫新通達”）總經理的介紹，記者的心情因為猖獗的黑車而不再休閑輕松。

堅信選擇沒有錯

從溪翁莊、梨樹溝、石城、西灣子、后保嶺、老爺廟、不老屯、大屯、太師屯……金杯車環湖大半周，已與近百輛黑車擦肩而過，大部分黑車掛牌營業，車內大多滿當當的，“業務”顯得相當豐實。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密云，老百姓出門坐大巴很方便，到后來中巴的興起擠退了大巴，小面的隨后又擠掉了中巴，算起來，從1989年開始到現在，黑面‘統治’密云農村客運的情況有十八年了，我們干農村客運的是深感其害深受其害。”在淵源很深的黑車沖擊下，蔡云忠的農村客運經營之路異常艱難。

國家推進新農村建設，要實現村村通客運，這讓蔡云忠感到特別欣慰。從事農村客運已六年的鑫新通達公司，從最初盈利到現在舉步維艱，蔡云忠一路走來、從未放棄，是什么讓他如此堅持？

蔡云忠以前曾是密云縣長途汽車站的司機，2001年5月，他看準農村客運這塊潛在的市場，以方便山區農民出行、服務旅游為目的，在縣交通局的支持下，自籌資金組建鑫新通達客運有限公司。他或許也基于一點為老家做貢獻的目的，首先恢復了“密云—新城子鎮大角峪”線路。當時，這條線的恢復，給沿線35個村莊的農民出行帶來了實惠，也帶動了沿線旅游業的發展。

蔡云忠說：“公司做到現在，盈利能力并沒有隨著規模的擴大而變強，反而陷入了經營困境，每月虧損，這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黑車的因素首當其沖。”

鑫新通達的行政經理是蔡云忠的兒子，和其他公司經理不同的是，這個蔡經理每天都要親自開客運班車，用以彌補司機不足的空缺。對于鑫新通達來說，最大化的成本節約是他們能夠生存下去的一劑苦味良藥。

“北京的交通發展一直是很快的，但是密云有自己的實際困難，比如說：山區農民的出行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我當年選擇做農村客運，一方面是出于對這個市場的青睞，另一方面是想為我們老百姓做些實事。我本人來自農村，當過兵，轉業后做交通，在這個行業摸爬滾打二三十年，深知山區農民對出行便利的需求。即便是暫時虧本經營，我依然選擇堅持下去，因為我堅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有人也曾力勸蔡云忠將他這一攤子賣掉，換個百十萬回來，然后去享享清福不亦樂乎。老蔡卻婉言謝絕，他深知很多農民確實需要農村客運，農村客運也已深深植根于他的生活。

蔡云忠對這份事業的執著支撐他勇敢地堅持，面對諸多不利條件，他依然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定能在這片天地有所作為。

黑車要成山大王

蔡云忠指著位于密云腹地的不老屯說，“光這個小鎮子就有200多輛黑車”，不老屯是密云縣四個農村客運未通達鄉鎮之一，蔡云忠對沿線的黑車基本情況已經摸得很熟。

密云的黑車據說有近萬輛，光“密云—新城子鎮大角峪”這條線上，和鑫新通達搞不正當競爭的黑車就至少有86輛之多。

鑫新通達的車是半小時發一趟，這中間至少會有6輛車來和他們搶客，黑車經過觀察，算準鑫新通達出發的時間，趕在前面拉走客人。由于客源不足，鑫新通達“每個月要虧4萬多塊。”

環湖完畢，回到密云縣城東側的鑫新通達公司，大門前橫七豎八趴著一些黑車，蔡云忠像趕麻雀一樣驅趕著，可效果似乎并不理想。黑車曉得“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的策略，讓行業的固有“規則”被“潛規則”替代，雙方你來我往的拉鋸戰讓正規的農村客運經營無可奈何。

“有幾次黑面的和我們搶客，把我們公司的車給卡在路上，他們非常囂張，最后我還是和交通稽查大隊的人一起去，才把問題解決掉。這些黑車很猖狂，政府再不管，他們都快成山大王了。”面對黑車的擠壓，農村客運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蔡云忠憂慮之情溢于言表。

不美麗的“風景”

走在密云縣城的街上，道路整齊、建筑典雅，車流、人流井然有序，風景這邊獨好。但是，大行其道的黑車市場，則成為美麗縣城的一道不美麗的“風景”。

在幾個黑車常常匯聚的地點，面的成排歇息在那里，毫不掩飾地將目的地寫在車窗的紙牌上，年輕的司機到處招攬客人，湊齊人就發車，前面車剛走，后面的車會很默契地補上，黑車自有他們的一套“秩序”。

黑車參透了行情，將價格定得與合法營運班車相差不大。蔡云忠對此解釋說：“只要有正規農村客運的班車在，黑車的價格是漲不上去的。”

“密云—新城子鎮大角峪這條線路總長78公里，我們只收8塊錢，與同類客運企業相比，我們的價格比他們低40%。撇開別的不說，就是有我們存在，已經為老百姓省了不少路費。如果政府進一步補貼到位，我還打算再降低車費，給老百姓更多實惠。”

記者在密云黑車市場聽到一種說法：很多密云的黑車車主都希望被管理部門多抓上幾次。

知情人進一步解釋說，因為被抓后可以通過交罰款達到互相認識的目的，以后大家越來越熟悉，很多事情就心照不宣、好辦事了。

在文件中，密云一直期望破解郊區客運發展困局，一直都關注黑車問題，希望建立健全“政府扶持、企業運營、部門監管、群眾參與”的農村客運發展機制。

在記者拿到的一份材料中，密云行業主管部門認為，現在密云未完全通達農村客運的主要原因有：人口少，客流量低，公交車運營虧損嚴重；黑車沖擊；路網結構不合理導致運營成本過大以及道路條件差。

對黑車的態度和兩難境遇確實考驗著政府的決策智慧。黑車司機大多是失地農民和低收入群體，一輛車往往養活一家人的生計，況且黑車數目巨大，是潛在的社會不穩定因素。但黑車非法營運不僅違反國家政策、損害合法經營者的正當利益，而且車主的經濟狀況普遍較差，風險抵御能力較弱，在道路交通安全方面的責任能力很差。

堅持下去就是勝利

蔡云忠告訴記者：“黑車雖然強勢，但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因為從前景來看，國家對于農村客運的發展非常支持。”

“密云是北京的東大門，我們經營的密云—新城子鎮大角峪線路又是密云農村客運的‘東大門’，而且這條線路上分布有司馬臺長城、靈霧山、古北口等旅游休閑的好去處，只要經營得當，我們一定能夠實現盈利。”

談起自己的老家大角峪，蔡云忠余興未盡，便沿著密云—大角峪線一路駛去，帶記者去參觀鑫新通達新建成的大角峪客運站，據說10月就要正式掛牌營業。

一站一站，從新農村、沙峪溝到太師屯、松樹峪、桑園，從車道峪到曹家路，最后來到大角峪。路上黑車依然猖獗，騎車到野長城旅游者甚眾。

大角峪客運站是五級站，四周青山環繞，與河北省興隆縣交界，在站內悠然可見“燕山之巔”霧靈山，夏天來此，無蚊蟲叮咬之患，與司馬臺長城、遙橋古堡、曹家路長城相距不遠，可稱避暑勝地。

蔡云忠說，下一步希望將大角峪客運站經營成集客運、住宿、餐飲、娛樂、休閑為一體，也是鑫新通達在客運站方面進行多元經營的一種嘗試，希望藉此緩解公司經營的緊張局面。

記者了解，密云縣政府現在對農村客運相當重視，也對大角峪客運站與即將開工建設的古北口客運站給予很大的支持。并計劃在2007～2010年，再完成8個五級客運站建設。還計劃建設新城綜合樞紐站1個，普通樞紐站3個，首末站5個，候車亭326個。

密云對這些站的預計總投資為1052萬元。普通樞紐站和首末站由相關客運企業與所在村委會合作建設，并由產權單位負責日常維護和保養。候車亭由鄉鎮政府組織各村委會統一建設，并由各村委會負責維護，縣財政每年撥付一定的維護資金。

“上次縣里開會，縣長還表揚了我。他說老蔡不容易啊，農村客運這么難做，這些年依然堅持了下來，為山區老百姓出行做出了貢獻，這很值得我們尊重。”蔡云忠的付出得到欣賞，有了知音，說起話來也相當自豪。

在密云縣村村通公路的規劃里，鑫新通達公司新拿到三條線路，蔡云忠對此是痛并快樂著。痛的是資金不到位，缺少進一步的政策傾斜，單憑一己之力很難把這些線路做得完美；樂的是鑫新通達公司計劃新購16輛蘇州金龍用做車輛更新，屆時將以統一的車型、標志、服務和形象為農村客運服務，給北京的東大門增添一道亮麗風景線。

“這些年我堅持做農村客運，對這份事業很有感情，這是我繼續把這份事業做大做強的保證，和那些有利潤就做，沒利潤就撤的企業相比，我認為我更有能力和決心把密云的農村客運做好。”老蔡信心備具。

老蔡還有更大的“野心”，他認為，密云的農村客運應該集中起來由一家公司經營，這樣可以有效避免無序競爭而導致的各家“吃不飽”，造成經營混亂，而且集中經營也有助于政府監管，對企業核心競爭力的形成也很有益處。企業做強了，就有雄厚的實力來抵御黑車、高油價等對農村客運市場的沖擊，從而穩定票價、增強安全保護、提升服務質量，從根本上是為廣大農民出行謀幸福。

密云農村客運發展現狀與目標

截止到2006年12月，密云縣有客運企業4家，大中型客車347輛，許可線路32條。現有客運場站4處：寶城公司停車場、八方達東直門分公司密云客運站、大角峪客運站、建存停車場。均缺乏旅客集散、換乘功能，乘客大多在沿途站點候車、換乘。農村首末站大多是在路邊占用一塊土地用于停車，未達到站級標準。

按照公交線路距行政村村口山區2公里、平原1公里以內即為通達的標準，密云縣18個鄉鎮334個行政村中，通車鄉鎮14個，鄉鎮通車率78%，通車行政村223個，行政村通車率67%。

密云縣計劃新開13條客運線路，解決全縣111個未通車行政村74405人出行問題。預計投入客車71輛（23座以上），按單車價格20萬元計算，共需車輛購置資金1420萬元。

注1：運營成本只包括司售人員工資費用、燃油費用、養路費、運管費、車輛保險費，不含車輛折舊與維修費用。

注2：經測算，所有村村通線路運營后，每月營運成本為85.315萬元，全年為1023.782元，本表為按照每位乘客平均票價3元計算的縣財政補貼數額與企業虧損數額。

注3：如計算車輛折舊，假設車輛使用年限為7年，車輛殘值為20000元，按平均年限折舊法計算，每年還將增加運營成本約182.571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