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的心里都有洞

{一}

什么樣的蟲子愛吃蘋果呢？

江小特一啃蘋果就想這樣的問題。

江小特是最普通的那種女生，普通到你看到她十次都不記不住她的長相。

小特的死黨何晴，是和她完全不同的。

班里填表時，在特長一欄里，小特總是利落地寫個“無”。

而何晴卻要填得滿滿的，跳舞、唱歌、寫作。小特就會開玩笑地說：“太有才了。”

何晴會微微一笑，那樣子，像極了紅樓里的薛寶釵。

“我是寶釵，你是哪個呢？”何晴笑著問。

“不是劉姥姥，就是傻大姐。”小特像是自嘲，又像是逗何晴開心。

大學里哪個女孩子沒有一兩個死黨呢，那種所有秘密都能共享的感覺，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

小特喜歡上網，她一直用何晴的電腦，她的聊天記錄，何晴是可以隨便亂翻的。

江小特大約還不了解，有些事情，是不能和別人分享的。

{二}

“不對，吃蘋果是你的特長。”李思凡在江小特后邊壞壞地說道，他有好幾次看到江小特在自習課上和一個蘋果作戰。李思凡是江小特所謂的青梅竹馬，當然了，是老死都不來電的那種。

江小特看他一眼，便說：“你想啃也要啃的動呀，瞧你那一口爛牙。”

李思凡突然說：“幫個忙如何呀，我請你吃蘋果。”

“那要看是什么樣的蘋果。”

“把這個送給何晴如何？”李思凡從衣服里掏出一封信，竟然有點不好意思。

“老土呀，加她ＱＱ不就得了。你當這是七十年代？”江小特說完忍不住又損他一句，“不過呢，像你這么老土的人，能想出好點子才怪。”

“我沒有她ＱＱ呀。”李思凡撓著頭，有些為難。

“她剛失戀，小心成為‘藥’呀。沒事不要去醫治別人的感情傷口。”江小特對李思凡講話向來是不客氣的。

李思凡哼哼了兩聲，還是托江小特把何晴的ＱＱ發給他。

{三}

江小特一個人時會上上網，網名叫“把蘋果咬疼”，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何晴愛過的男生，叫蟲子。而江小特的心里，住著的是蟲子。那場戀愛，是三個人的。何晴每天把她與蟲子的點滴告訴小特，然后兩個女孩子就一起沉浸在那點滴的溫暖中。

小特不妒嫉，一點也不。她知道自己再平凡不過，她愿意看著他們倆好。

蟲子的圍巾是兩個女生冒著嚴寒去毛線屋買來線一起織的；蟲子的手套是兩個女孩子一起選的花樣；蟲子的背包是兩個女孩子玩游戲時得到的。蟲子吃的蘋果，也是兩個人，不，是小特自己送的，她說何晴讓她轉交的，其實何晴不知道蘋果的事情。在他們分手之后，小特依然送蘋果給蟲子，蟲子有些窘地說：“你勸勸她，我們不可能了。”

小特還是會送蘋果給蟲子，一次又一次的，每次都說：“是何晴讓我送的，她說沒有別的意思。”

她有個自私的想法，她希望何晴愛上李思凡，那樣的話，何晴就沒有理由再懷念蟲子了，而她自己，可以默默繼續這一場無人知曉的愛戀。

{四}

幾天之后，李思凡迅速地成了何晴的男朋友。

當何晴正式宣布她的新戀情時，離她和蟲子分手，還不到一個月。

小特突然感到疼痛，她知道，那是因為蟲子，是她蘋果心里的蟲子，在咬她了。她疼的彎下腰去，久久不肯起來。

有人說蟲子太不值，有人說李思凡成了替代品。

“李思凡，你可要想好了，大家都說你是替代品。”小特急著打電話給李思凡。

“就算我是藥吧，我只要醫好她，只要她快樂，我什么都愿做。”李思凡說的鏗鏘有力，小特認為頭腦發熱的人全是這樣的，除了提個醒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她自己，又何嘗沒有頭腦發熱過？

那個晚上她喝醉了，她打電話給蟲子：“蟲子，我喜歡你，一直喜歡。”

蟲子半天不說話，像在努力編著什么理由，最后說：“我知道你和何晴商量好逗我，請你告訴何晴，我很愛她。”

小特笑著說：“恩，知道就好。算你過關了。”

然后放下電話哭泣，就算蟲子沒有和何晴戀愛，又怎么會喜歡她這樣平凡的女孩子？

蟲子又如何不知道小特是喜歡他的呢？只是，他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

{五}

大約是一年前，蟲子在ＱＱ上認識了一個叫蘋果的女孩子，他喜歡那個女孩子的豪爽與直率。兩個人約好見面，然而蟲子選擇的，卻是何晴。

小特和何晴一直用一臺電腦，何晴又怎能不知小特的心事？

她看過他們所有的聊天記錄，她知道那個蟲子在哪個班，也知道蟲子經常出現在學校的放映室里。她早已想法子和蟲子結識。

蟲子和小特見面那天，她提前出現在蟲子必經的路上。

于是，裝作是地無意的，她和蟲子一起去見小特。

小特看著蟲子和何晴一起出現，她就知道她敗了。平凡如小特，如何能打敗漂亮的何晴呢？

何晴的臉上寫滿對蟲子的喜歡，小特又焉能看不出來？

她收起所有的心事，站在了小晴的身后。

這種退讓是因為不自信還是因友誼呢？小特說不清。

最開始，何晴與蟲子拍拖時會拉上小特，她總是找理由拒絕，拗不過兩個人，有時也去做燈泡，有一次，她上廁所，回來卻看到蟲子在吻何晴，他的唇放在何晴的眼角上，那么深情。

后來小特就不去了，她找很多沒有辦法駁倒的理由。

小特變了很多，她開始沉迷網絡，她整天只是看電影與打游戲。

時光就是這樣輪回，大家眼中的最配的一對，談了一場閃電戀愛，終于分手。

“到底你們為什么會分手呢？”小特問何晴時，她總是淚汪汪的，讓小特再也不忍去深問，何晴與李思凡打的火熱時，曾經明目張膽地在蟲子面前走過。而蟲子是什么表情，小特想像不出來。

{六}

蟲子畢業的那個晚上，打電話說想見見小特。

“小特，對不起！”蟲子突然抱過她，喃喃道。

小特本能地想掙脫，卻閉上眼睛。

這個擁抱太突兀，只怕是今生惟一的一次吧。

蟲子，我心上有個洞，那洞深到無底，深到一個蘋果不能承受。

然而這話卻還沒有來得及說。

小特聽到了何晴凌厲的喊聲。她拿著手提包砸到小特身上。

“也不看看你長的什么樣子，跟我搶一個男人。”何晴有些歇斯底里，這樣的話，怎么可以出自自己的死黨之口。

小特看著蟲子，她想看看他怎么處理這件事情。

何晴向蟲子撲去，去抓他，去撕他的衣服。

蟲子無力地搖搖頭，說：“何晴，不要這樣子。”然后把她摟在懷里，輕聲安慰。

小特突然想逃離，她開始跑步，她心情不好時，就會跑步，這樣可以出讓液體從毛孔流出來，而不是淚腺。

小特知道，因為另一個女孩子的介入，她的愛情，注定是一場傷痛。

{七}

小特還是與何晴慢慢疏遠，這對鐵打的姐妹，因為沒有共同愛的人，沒有什么理由把她們再牽到一起。

也許何晴和我好，只是為了留住蟲子吧，然而誰知道呢，小特不想再深究。

小特一直沒有談戀愛，畢業后一個人去了山區。從此和這個世界沒了多少聯系。

一年后，她回到家，見到了李思凡。

“你和何晴，怎么樣了？”小特忍不住問。

“我和何晴？”李思凡搖頭，笑笑說：“過去了。我只不過是她手中的一個棋子，她就是拿我做替代品。”

小特也笑，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我不明白，何晴不是你的死黨嗎，她怎么那么恨你？”李思凡搖著頭說，“有一次，她說要不是因為你，她和蟲子也不會分手。到底他們分手，是為了什么呢？”

小特搖搖頭，雖然才是一年前的事，然而卻感覺過了太久了。也許知道了，倒不如不知道。

編輯：左岸微涼

shuiyao309@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