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博弈

“2010年之后，中國將會超過美國而成為世界第一大能源消費國。”

石油又稱原油，最早提出“石油”一詞的是公元977年中國北宋編著的《太平廣記》，正式命名“石油”的是中國北宋杰出科學家沈括。

“黑金”最早用來形容石油，體現(xiàn)了石油不菲的價值。20世紀70年代以來，國際原油市場不間斷地產生危機，每次都以大幅漲價為結果。相對于貨幣的會貶值，資源的枯竭性決定了原油只會不斷升值，因此“石油美元”應運而生—1974年誕生的這一“新鮮事物”只是進一步表明了能源危機的重要程度。

2007年下半年，國際原油市場一再漲價，2008年年初，原油一躍突破100美元大關，由此造成的新年波動震撼了全球。反饋到中國，在2007年不斷經(jīng)歷了“油荒”之后，中國能源體制與市場機制僵化的弊病暴露無疑。

“2010年之后不久，中國將會超過美國而成為世界第一大能源消費國。”而在全球能源領域，中國可謂內憂外患！本國的僵化體制一時間難以扭轉，而一些發(fā)達國家的“中國能源威脅論”甚囂塵上，再加上原油輸出國日漸重視保護本國能源，一再漲價—中國的原油消費正處于一個尷尬的境地。

圍繞著“石油博弈”的能源安全問題，已成為中國日漸重視的一個嚴峻課題！

油荒頻現(xiàn)

2007年關乎民生的幾件大事里，與CPI不斷飆升、樓市不穩(wěn)定交相輝映的是石油上漲，全國各地的加油站不時傳來“漲價”，甚至“油荒”的呼聲此起彼伏。

作為不可再生的能源，原油一再上漲，這令作為石油第二消費大國的中國頭疼不已，國際石油市場的每一次波動都會在國內引起不小振動。歷數(shù)20世紀以來的幾次石油危機，每一次的漲幅都驚人的大：1974年，第一次石油危機發(fā)生，原油價格從不到3美元/桶漲到超過13美元/桶；上世紀70年代末，油價從15美元/桶漲到了39美元/桶；1990年“海灣危機”期間，油價漲了近一倍……到了2008年新年期間，國際原油市場傳來“重磅炸彈”—原油突破100美元/桶大關！

其實，原油突破“百元大關”在2007年早有先兆，2007年8月至11月，短短3個月內紐約原油期貨價格上漲了35%；假如從2004年開始計算，至今原油價格已經(jīng)漲了2.4倍。在這一大前提下，原本原油資源缺乏的中國越發(fā)暴露出了油荒問題。

2007年8月初，各大媒體曝出，廣州不少民營加油站部分油品斷貨，這讓不少業(yè)內人士擔心1年以前的油荒會重現(xiàn)，根據(jù)是“高油價已讓國內石油巨頭的生產積極性下降，批零環(huán)節(jié)的零差價以及供應緊張，將導致一些民營加油站無油可賣”。與此同時，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3巨頭向國家發(fā)改委提出成品油要提價的申請，國家發(fā)改委已經(jīng)表示，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要求上調成品油價格的要求是合理的，然而得到的批復是，“從國民經(jīng)濟的穩(wěn)定出發(fā)，目前不太可能實施。”導致的直接結果是，中石油、中石化兩大集團生產積極性下降，流通領域已回復到了批零幾乎同價的地步，而且中石化已經(jīng)停止對外批發(fā)—政府在恪守著成品油市場零售價格的底線，而油價的一飛沖天讓市場無所適從，亂象叢生。

2007年8月后，一股“油荒”氣息逐漸在全國各地散開。上海成品油市場資源整體告緊，兩大集團基本對外停批汽柴油，以保零售為主；福州多家民營加油站掛牌暫停營業(yè)，深圳、廣州、東莞……據(jù)全國工商聯(lián)石油商會最新披露的國內成品油市場簡報顯示，2007年8月初，國內40個主要城市中有近一半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汽柴油供應趨緊現(xiàn)象，尤其在廣東、海南、山東、湖南、上海等地的部分標號汽柴油已宣告停批。

就在此時，各地一些加油站開始動起了囤油的腦筋。“民營油企惜售乃至囤油，既有趕在發(fā)改委調整成品油零售價前投機一把的考慮，也是出于保證自身供應的考慮。”盡管原因差強人意，但聽起來實在是極大的諷刺！

“在國際油價高位運行的前提下，只要發(fā)改委一天不調價，這種緊張態(tài)勢就會維持下去。”中國能源網(wǎng)CEO韓曉平分析認為，因每煉一噸油都要多虧幾百元甚至上千元，其市場行為直接導致國內兩大石油巨頭只能是“履行社會義務，盡量滿足市場供應外”。

2007年10月31日，國家發(fā)展和改革委員會發(fā)出通知，“決定自2007年11月1日零時起將汽油、柴油和航空煤油價格每噸各提高500元。以期遏止囤積居奇、搭車漲價等擾亂市場價格秩序的行為，維護成品油市場穩(wěn)定。”據(jù)悉，調整后，汽油和柴油的全國平均零售基準價分別由每噸5480元和5020元調整為5980元和5520元；上浮8%后的全國平均零售價分別為每噸6460元和5960元，折合每升約分別提高0.4元和0.46元。

隨后，兩大石油巨頭紛紛響應。中石化表示，“11月再次組織柴油資源進口，以穩(wěn)定國內市場。”中石油則進口汽油、柴油投放沿海市場，并大幅減少成品油出口量。

能源安全危機

“2010年之后，中國將會超過美國而成為世界第一大能源消費國。”

根據(jù)IEA相關預測顯示，按照目前的能源消費模式，中國的能源消耗還將進一步增加。在參考情景中，2005年至2015年，中國初級能源需求年均增長5.2%；2005年至2030年年均增長3.2%。中國的初級能源需求將翻一番多，2005年為17.42億噸油當量，而2030年為38.19億噸油當量，年均增長率為3.2%。2010年年初，中國的常規(guī)石油產量將達到390萬桶/日的高峰；中國的石油凈進口量將從2006年的350萬桶/日增長到2030年的1310萬桶/日，而凈進口在總需求中的比例將從50%上升到80%。

與此同時，有關專家指出，中國在2007年上半年成為煤炭凈進口國，到2030年，中國的煤炭凈進口量將占到煤炭總需求的3%，占全球煤炭貿易的7%。

中國在日漸崛起的進程中，也把自己卷入了高成本的能源危機之中。世界范圍內的每一次能源漲價都導致中國大量的國民財富外溢。根據(jù)國家信息中心測算，僅僅由于漲價因素，2005年中國就有相當于1200億元人民幣的國民財富轉移到產油國和國外石油巨頭手中……

然而，這種能源安全危機既源于自身的體制弊端，也有來自外方的壓力。

近3年來，盡管國際原油市場一再漲價，中國的石油價格變化很少，這種高度壟斷以及講話的價格機制導致國內的能源需求飛速上升；同時，要想在短期內迅速改變壟斷格局，尋找一種合適的定價機制非常困難，再加上牽涉到國家經(jīng)濟安全，改變絕非一日之功。

而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高速騰飛，連年攀升的貿易順差早已成為發(fā)達國家“中國威脅論”的藉口，發(fā)達國家對此耿耿于懷，中國不斷創(chuàng)新高地進口能源產品無異于火上澆油。

從戰(zhàn)略安全的角度來講，中國從2006年才開始向第一批戰(zhàn)略石油儲備基地注油。戰(zhàn)略石油儲備的核心職能是應對戰(zhàn)爭、自然災害等重大突發(fā)事件。而在2007年歲末，由于國內大面積“油荒”，加上原有體制弊病，甚至有專家建議，考慮動用戰(zhàn)略石油儲備庫。

事實上，法國在2007年年底便從戰(zhàn)略石油儲備庫抽出28.5萬噸原油投放到國內市場，以應對短期內原油和油品緊缺的局面，美國眾議院也出現(xiàn)了要求布什政府釋放戰(zhàn)略石油儲備中原油庫存的呼聲。

“所謂儲備油田就是指在原先的開采過程中，以現(xiàn)有設備有條件開采但因成本因素而暫時放棄開采的那部分油氣資源。隨著國際油價高漲，這些油田的開采收益上升，原先的成本顧慮也就逐漸消除了。”據(jù)石油資深專家韓學功介紹，目前中國儲備油田多集中在西部地區(qū)，在當前環(huán)境下，中國先動用儲備油田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也有業(yè)內人士指出，石油儲備通常被認為國家的重要戰(zhàn)略物資，可以起到保證供給、穩(wěn)定油價和戰(zhàn)略威懾的作用，“一般情況下，石油儲備是不能動用的。”

黑金外交

自2004年以來，中國已經(jīng)取代日本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石油需求國，一年需要石油逾546萬桶，中國的需求占世界需求的40％以上，并且對進口的依賴度越來越高。甚至有專家預測，到2020年，中國的石油進口依賴度將會高達70％。

于是乎，近年來中國政府一直在大力展開能源外交，希望借助外交的力量來改善中國的原油處境。國家領導在出國訪問時，特別加強了對產油國合作方的出訪。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埃及、加蓬、阿爾及利亞和烏茲別克斯坦，這些國家都與中國簽訂了石油供需協(xié)議。2005年1月，中、印、日、韓4個亞洲大國在印度新德里召開的“石油峰會”上，共同商討抗衡中東石油力量。據(jù)悉，這次部長級的會談上達成了共識，“亞洲各國已成命運共同體，在發(fā)生能源危機時，各國難以獨善其身。”

近年來，圍繞“黑金外交”，以石油合作為目的的“自由貿易談判”不間斷地在進行著。同時，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3巨頭也在世界范圍內“滿地找油”，希望找到新的突破點。然而，中國的石油公司尚未能參與任何對中國原油安全產生深遠影響的大型項目，有專家稱，“所有海外投資項目的產量只占中國進口需求總量的5%~10%！”

據(jù)相關資料顯示，中亞和里海地區(qū)是繼中東之后未來世界最大的石油儲藏地，其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吸引了中、美、俄等國群起發(fā)力，其中，出于遏制中國的戰(zhàn)略目的，美國始終在竭力阻止國際金融機構為中哈管道貸款，另一方面針對中哈管道提出一個反方向的里海石油“西向輸出管道”計劃。對此，中國企業(yè)主要采取收購策略，擴大在哈薩克斯坦的石油業(yè)務。而在俄羅斯的能源競爭方面，資金雄厚的日本以數(shù)十億美元的重金利誘俄羅斯采納“安納線”方案，這曾讓利于中國的“安大線”方案備受阻撓。事實上，“安納線”長達4130公里，而“安大線”只有2400公里，在中俄雙方高層會晤斡旋之下，已有數(shù)家俄羅斯巨頭紛紛對中方示好。

作為中國最主要的石油能源基地，俄羅斯的戰(zhàn)略地位非常重要。因此，近年來中國“黑金外交”把俄羅斯視為重點之一。據(jù)有關數(shù)據(jù)顯示，2004年俄羅斯向中國出口石油為570萬噸，2005年為760萬噸，2006年為1030萬噸，目前從俄進口的石油約占中國石油進口總量8%左右。

2007年下半年，溫家寶總理在俄羅斯訪問期間重點談到了“中俄原油管道”一事，針對俄羅斯在此問題上提高要價，溫家寶明確表示，“鋪設從俄羅斯通往中國的原油、天然氣管道是雙方互利雙贏的共同選擇，希望兩國企業(yè)抓緊落實。”隨后，兩國總理一致同意，落實好雙方協(xié)議和共識，確保中俄原油管道在2008年年底同期建成并投入運營，加快商談供油長期貿易合作，在油氣下游領域增加合作。根據(jù)中俄兩國公司2003年簽訂的總協(xié)議，中俄原油管道項目實施后，中俄雙方可在投產后5年內每年實現(xiàn)原油貿易2000萬噸，以后的20年增加到每年3000萬噸。

然而，形勢未必樂觀，全球范圍內的能源價格飛漲導致俄羅斯在內的資源國扛起了“保護資源”的大旗，從價格甚至是出口額度上做起了文章。

2007 年 11 月，俄羅斯駐華商務代表齊普拉科夫透露，2007年俄羅斯對華石油出口與去年同期相比減少10%。他表示，“隨著國際石油價格突破每桶100美元大關，俄羅斯原油公司將以更加強勢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談判桌前。”

顯然，圍繞著原油價格的游戲規(guī)則，中俄雙方在外交談判方面尚有很長的路要走。

油市曲折：石油美元

在能源日益枯竭的今天，沒有什么貨幣能比能源更堅挺。

“美元是一種‘不可靠’的貨幣。”2007年12月8日，伊朗官員正式宣布全面停止使用美元進行石油交易，隨后，俄羅斯魯克石油公司宣稱，“將在兩年后以盧布進行石油交易。”

作為最重要的戰(zhàn)略性能源之一，石油的每次大幅漲價幾乎都與戰(zhàn)爭相關。比如1973年的第四次中東戰(zhàn)爭爆發(fā)，導致歐佩克(OAPEC)的6個海灣成員國決定單方面把油價提高70%，使沙特基準原油標價從3.01美元/桶，提高到5.12美元/桶。第二年，美國在華盛頓召開國際能源會議，制定了“國際能源規(guī)劃協(xié)議”，同年，以削弱歐佩克的談判能力、促進發(fā)達石油消費國為目的的國際能源機構(IEA)成立。

此前的1971年，尼克松總統(tǒng)宣布美元和黃金脫鉤后，歐佩克國家考慮擺脫石油美元計價機制，因為美元不再像過去那樣具有穩(wěn)定的價值；1974年，美國與沙特貨幣當局達成了一個秘密協(xié)議。該協(xié)議規(guī)定沙特中央銀行可以購買在競拍機制之外的美國政府債券，但沙特必須確保以美元作為石油的計價貨幣。

由于沙特是世界第一大石油出口國，因此歐佩克其他成員國也接受了這一協(xié)議。美元與石油“掛鉤”成為世界的共識，任何想進行石油交易的國家不得不把美元作為儲備。正是這一系列協(xié)議奠定了美元在國際石油交易計價貨幣中的壟斷地位。這實際上保證了沙特的石油收入以資本流入的方式重新回流到了美國本土，為美國巨額的貿易逆差融資。

于是，“石油美元”誕生了，出售石油而獲得的美元收入或是以石油收入中的美元和美元資產都被稱為石油美元。據(jù)美國學者Matthew Higgins估計，2006年石油出口國的石油美元規(guī)模約為9700億美元。

在發(fā)達石油消費國與石油輸出國之間，爭斗從未停歇，直至2001年，國際油價的上升趨勢開始非常明顯。一種新的秩序正在形成，以美國為首的能源消費大國正在從優(yōu)勢轉為劣勢。

近年來，一些國家分別建立了石油交易所，并改變或者正在準備改變石油貿易結算貨幣。早在1999年，伊朗就開始宣稱準備采用石油歐元(Petroeuro)計價機制，7年后，伊朗建立了以歐元作為交易和定價貨幣的石油交易所；而委內瑞拉用石油和12個拉美國家(包括古巴)建立了易貨貿易機制；因為國際石油和天然氣出口市場上的地位舉足輕重，俄羅斯也正在試圖建立獨立的石油交易所。據(jù)悉，俄羅斯很可能首先推動獨聯(lián)體各國之間的石油天然氣貿易以盧布結算，并把盧布結算擴展到與亞洲和歐洲的石油貿易，之后爭取伊朗、阿爾及利亞與委內瑞拉以及墨西哥等產油國組成以盧布作為結算貨幣的石油聯(lián)盟。

中國話語權

有識之士指出，在“晉級”能源消費大國第二名之后，能源問題的國際話語權已引起了中國的重視起。正如同失去黃豆的“期貨定價權”之后，中國陷入了連年的“黃豆之禍”，損失慘重。

在當前原油市場的新格局下，原油市場的“黑金博弈”已不能單純依靠國內幾大企業(yè)加大海外油氣基地的投資，還得借助相關國際組織的力量更大限度地實現(xiàn)國家利益。

“長期以來中美兩國貿易往來間存在著嚴重的價格談判不對稱，在雙方的博弈中，中方常處于劣勢，這是由于中方在相關領域缺乏一定的話語權。”業(yè)內人士指出，“目前正是中國積極參與到國際組織的最佳時機，世界銀行、WTO等在內的國際組織都處于改革的風潮之中。”

在國際能源組織中，1960年成立的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在國際石油市場上幾乎能夠呼風喚雨，能源進口國之間的合作組織國際能源機構(IEA)建立了緊急石油共享機制，為應對石油危機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誠然，中國與此類組織大都有著合作關系，然而實質性的合作卻很少。

實際上，從能源需求形勢來看，BP首席經(jīng)濟學家彼特·戴維斯認為，“IEA的組織結構相對于今天的全球化市場已經(jīng)過時。把中國排除在外的國際能源合作是不可能取得任何成效的，應該改變IEA現(xiàn)有的規(guī)則，吸收中國成為成員。”他的看法得到了美國政府一些有識之士的認可，“沒有世界第二大能源消費國的參與，IEA就無法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美國白宮前國家安全會議亞洲事務資深主任李侃如甚至認為：“如果華盛頓政府能帶頭促成IEA與中國的伙伴關系，則既增加了合作實現(xiàn)的可能性，又加強了北京方面對華盛頓在能源供應和價格等問題上表示友好的信任……”

“中國目前在國際能源合作問題上仍顯得保守和被動。”業(yè)內人士指出，中國可以換個角度，換種思路，比如建立新的能源聯(lián)盟體。比如，俄羅斯不是OPEC成員國，俄羅斯建立了以盧布結算的石油交易所之后，正積極推動獨聯(lián)體各國之間的石油天然氣貿易以盧布結算。而同為石油消費大國的日本，也正積極倡導建立亞洲地區(qū)的能源組織。

有專家認為，相對應于OPEC，OPIC(石油進口國組織)的呼聲正越來越高。OPEC產銷全球40%的用油，因而擁有定價權。“如果再能建立OPIC與OPEC的利潤分成機制，并吸取OPEC內部協(xié)調上失敗的教訓，增加OPIC的內部協(xié)調和對外談判能力，那么石油需求國家將改變目前這種價格的被動接受者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