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著一襲輕紗薄裙,靜靜地佇立在清涼如水的月光里,躁動的記憶被柔軟的夜風輕輕一碰,心頭就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痛感。我知道,我又在懷念海邊的那座藍色圍墻的白色小房子了。銀白色的窗欞外,是起起落落的潮水,自由飛翔的海鳥,還有漸漸消融在天際的片片白帆;而窗內,囚鎖著一個17歲少女微酸微甜的春夢。
記憶中,父親是一家藥品公司的化驗員,在我7歲那年不幸遭遇了一場火災。父親走后,母親帶著我離開了傷心地,遷到了海邊的那座小房子里。我和一直單身的母親一樣,強烈地喜歡著海的平靜,海的蔚藍,還有風中飄來的海水淡淡的苦澀味道。
母親說:海水的味道,就是愛的味道。
愛的味道?我懵懵懂懂。
母親找人讓我進了一家學校,并要求我下課就回家,不準結交男朋友。母親也從不帶男人回家,小房子里捕捉不到一絲雄性的荷爾蒙氣息。很多時間里,我都是一個人孤獨地呆在小房子里,穿著松散的睡衣慵懶地臥在床上,沒完沒了地看言情劇。每每看到主人公纏綿親吻的鏡頭,身體就會莫明其妙地發燙發熱。于是常常光著小腳丫,心頭鹿撞地拉上所有的窗簾,遮擋住那些貪婪曖昧的光線,然后脫下睡衣,惶惶地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觸摸著正花蕾一般蓬勃綻放的胸乳。一種酥酥癢癢的感覺便蕩漾開來,刺激著手指繼續緩緩地游動,在綢錦似的肌膚上一寸一寸地下滑,一直抵達我從沒有正視過的私密地帶。那兒會是一點櫻桃紅?還是含雨帶露的花瓣?輕柔地觸碰中,臉頰上便潮紅一片,強抑著的呻吟聲在小房子里氤氳繞行……
這是我處在情感懵懂期的一個小秘密。可大約半年后,一個憂郁的男人也許從我慌亂的眼神里猜到了我在做什么。當母親帶著他走進白色的小房子時,我正匆忙地從沙發上躍起,套上睡衣往臥室里逃去。迷亂的余光里,我只看了他一眼,就捕捉到了他那充滿了魅力和誘惑的清晰圓潤的唇線。電視劇里的男主角都長著這樣性感的嘴唇!
這個憂郁的男人是小房子的第一位男性造訪者,可他更像是個失語的旅者,默默地在房間里坐了片刻就沖母親和我點點頭,留下了他的手機號碼,自顧自地走出了門。
他是誰?和母親有什么關系?他的眼睛里為什么浸染著濃重的心事?說不清為什么,情竇初開的我竟渴望著他能單獨到白色小房子里來。我不想探究他的身世,我只想盯著他的唇欣賞上一個世紀。他的唇實在讓我著迷,甚至讓我墮入了不能自拔的夢魘。 那段時間。從學校一回到家我就趴在窗口,期盼著抑郁的眼睛出現在我的視線里。終于有一天,我從窗口看到他猶猶豫豫地走來,心里頓時涌起一陣莫名的歡喜。不等他按響門鈴,我就匆忙地打開了門。
他微微一怔,問 “嬌兒,你媽媽在家嗎?”
一聲嬌兒,竟叫的我春心蕩漾?!八辉诩?,你就不進來了,是嗎?”我調皮地盯著他的眼睛,那是古井一樣幽深的眼睛。
“我……”他眉頭微微皺了皺,還是邁步走進了客廳。我突然想逗逗他,就給他倒了一杯熱水?!爸x謝。”就在他伸手接的當口兒,我的手指輕輕地一碰杯底,熱水灑在了他的手上。
“對不起,疼嗎?”我趕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溫熱,寬厚,只是略帶著些滄桑的感覺。
他有點慌神,匆忙站起來,尷尬地說:“我…我該走了。等你媽媽回來,就說我來找過她。”他的樣子很可愛,就連慌慌張張的神色都令人癡迷。
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問:“你是我媽媽的情人嗎?”在我小小的腦瓜里,情人這個詞的含義就是在月光下牽牽手,并排躺在細軟的沙灘上曬太陽,在分手的時候,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熱烈地親吻彼此的嘴唇。電視劇里就是這樣表達情人之間的暖昧的。
“不是?!彼粗?,很堅決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次握過一個男人的手后,我的夢里就充實進了鮮活的內容,他的眼神在盯著我,他的嘴唇親吻著我的每一片肌膚,他的身體是那樣的火熱……羞澀地從夢里醒來,我癡癡地想,既然他不是母親的情人,我就有理由親他的唇!可是,他再來的時候母親總在身邊,連我想單獨和他說句事,我一定要抓住時機在他的唇上吻一下——一切都在預想之中。門鈴響了,開門,我撲進他的懷里,聽到了他急促的心跳。
“嬌兒,你怎么了?”他急切地問。
我嬌喘吁吁,微閉上眼睛,顫抖著小小的紅唇,向他的臉探去?!拔?,我想吻你……”我的動靜輕得像蚊子。
“不要胡鬧,我是你……”他嗓音低沉地說著,猛力要推開我??晌业碾p臂已經環繞在他的脖頸上,他的手恰到好處地按住了我的胸。一瞬間,他怔住了。趁著他發怔的當口兒,我終于貼到了他的唇,是那樣的柔軟,柔軟的讓我不忍分開……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那時的我從沒有和男人肌膚相親的經歷,怎么就輕狂得忘記了矜持?放蕩得就像是個久經風花雪月的浪女?我一只手攀著他的脖子,一只手伸進了他的襯衣,在他堅硬的后背上游移,撫摸……也許他沉寂已久的欲望被我撩撥的熊熊燃燒起來——因為我聽到了他沉重的喘息聲。他順勢將我抱起,兩步就沖到了沙發前,滾燙的胸膛覆蓋在了我嬌小的身體上。他略帶著些煙草味的舌粗野地探進了我的嘴唇,纏繞著我的舌尖,又試圖將我的舌津吮吸盡光。他的手也在瘋狂地攻城略地,觸摸我緋紅的臉蛋,揉搓我圓潤聳立的胸,并迷失在幽香四溢的世外桃源。做著一番探秘者的醉心游歷……我再難自抑,“嚶嚶”地呻吟著、每一根神經都在舌苔的調動下亢奮起來。
他熟練地剝除了我的蕾絲內褲,一具泛著柔和玉光的潔白軀體一覽無余地鋪陳在他焦一的目光里。我微閉著眼睛,胸部急劇地起伏,我強烈地渴望著堅挺帶來的痛楚早一刻到來。可是,我失望了。就在腰帶從他的腰上即將解除的時候,他不由得一激靈,雕塑一般僵住了……
他的動作變得溫柔而細膩。他輕輕地抖開我的睡衣蓋在我還在顫抖著的身子上,而后慢慢地走向門口,身影融進了如雪的夕陽中。
一行冰涼的淚水倏忽間從我的眼角簌簌而下。很長一段時間里,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墮落到一錢不值的小妖女……
后來,他成了風的影子。不過,我和母親再次搬家的那天,他還是來了我看到他猶豫了片刻,遲疑著走到我的身邊,“嬌兒,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p>
我終于明白了他走進小房子的真正目的。父親出事那天,他們同在一間化驗室里工作。發生爆炸的時候,他第一個沖出了實驗室,可逃生中無意帶上了房門,父親沒有來得及出來,于是遭遇了不幸……而他和我的父親,當年都曾熱烈地追求過我的母親。他來看母親,是想求得母親的原諒,希望能走進我的家,好好地愛母親和我,可母親說愛是唯一的,不能替代,已經有好多年了,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和本能的欲望,真切地期待著母親能接納他就在那天,就在中了我幼稚的“圈套”即將讓我從女孩變成女人的那一刻,他想起了母親的話:愛是唯一的,不能替代……
他伏在我的耳邊,輕輕地吐出了只有我能聽到的三個字:“對不起”他深邃的眼睛里突然噙滿了晶瑩的光。他苦澀地笑了笑,干裂的嘴唇在我的額頭碰了一下,輕聲說:“嬌兒,好好照顧你媽媽。”
這個男人徹底消失了,不知道去了何方。而我青春時節的夢境里,卻多了一雙憂郁的眼睛,一個和紅唇有父的痛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