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舊制高中規定,學生必須參加一項體育運動,我選了劍道(即日本式武術——譯者)。我似乎也只能選劍道。前面說過,我跑得太慢,凡是和跑有關系的項目對我全不適合。自小學以來,我那根運動神經依然遲鈍如故,沒有絲毫長進,這一點在劍道中也暴露得“淋漓盡至”。
話題又扯遠了。昭和五十六年(一九八一)十二月十一日(諾貝爾授獎儀式的第二天),我應邀出席了瑞典國王和王后在斯德哥爾摩的王宮舉辦的晚宴,受到國王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陛下的召見,并有幸和他談到圍棋及劍道。陛下不知從哪位看過日本報紙的人那里聽說過我會走幾步不高明的圍棋以及年輕時練過劍道,他告訴我說,他不懂劍道,但喜愛擊劍。
然而我的劍道技術實在沒有什么可吹噓的。在學校的各種比賽中,幾乎沒有勝過,不是懶于練習,我比別人下的功夫多一倍,可就是無法獲勝。記不住是什么時候了,反正是一位擊劍教練看到我沮喪的樣子,曾忠告我:“你是因為總想贏,所以才輸的!只當自己已經輸了一局,背水而戰,這樣才能不為敵手的引誘所動搖,堅決發起進攻。”這以后,我堅守忠告。終于在比賽中擊中對方的面具,連我自己也想不到會擊的這么漂亮。就這樣,斷斷續續地開始取勝,最終熬到了三將級(日奉劍道的等級)。
劍道練功非常消耗體力,練完功后,無論回到宿舍還是同到家里,常常累得筋疲力盡。實在懶得再去翻課本,這種情況甚至持續到期末考試。為了考試,勉強打開課本,不一會兒眼皮就乏得睜不開了,只好上床睡覺,醒來后再接著看。
如此這般,對那些需要死記硬背且又花費時問的功課便產生了厭倦情緒,而化學便是其中之一。雖然那時我已經不那么討厭化學了,但是為了應付考試,只好“舍棄”。
和化學相反,我最得意的是數學,因為這門功課不用在考試前花費太多的時間,還可以取得好成績。
總之,整個高中時代留給我的是:劍道練功時的高聲吶喊,浸透劍服的汗水和刺鼻的臭味;一知半解的德語;還有給我挽回不少面子的數學以及我所熱愛的國內外文學作品。我做夢也沒想到正是這一切竟成了我考大學時選擇了化學專業的伏筆。
人生之師
在京都銀閣寺南邊的鹿谷御所段町,有一座寺院名叫“法然院”,院內的“善氣水”乃是名泉之一。寺院里有不少著名學者的墓,如東洋史學家內藤湖南(1866~1941),哲學家九鬼周造(1888~1941),經濟學家訶上肇(1879~1946)等人均葬在此地。
在京大上學時,我就寄宿在“法然院”附近的大文字山的山腳下。這一帶離學校較遠,很僻靜,每天上學都要翻過前面的吉田山。一到休假日,我就越過后面的大文字山,到天津的琵琶湖上泛舟,然后躺在小船上看專業書。
昭和五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也是接到諾貝爾獲獎通知的幾天以后。我大清早就來參拜這座如此熟悉的法然院寺的墓地。實際上我早就想來了,但總有攝影記者盯在后面,他們想拍我參拜時的情景。我不喜歡這樣,通常的攝影還可以忍受,只是在墓前我不希望有人這樣做,我想一個人靜悄悄地、懷著深深的謝意,向長眠在這里的終生恩師報告我獲獎一事。記得我來到法然院時,天才剛剛發白。(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