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的日子

1

俊美是豐姿綽約的倉庫保管員，王興是英俊瀟灑的鉗工，相差二歲，情投意合，談話投機。因都有家庭，相見恨晚。幾年來二人一直互相尊重，保持著純潔的友情友誼。

禍起俊美離婚后。一天下班后，俊美在車棚拿自行車時下起了大雨，她沒帶雨披，隨著工人到旁邊鉗工車間躲雨。一會后雨漸漸小了，躲雨的人陸續離去。俊美與王興拖在最后，剛要走卻又下起了大雨，天留客，二人重在長椅上坐下。鉗工車間并不大，在廠角落。王興一看雨越下越大，四處沒人，冷不防，他扔掉于中的半截煙，伸出雙手，勾住了俊美的脖子，強行按倒。俊美想喊叫，可嘴巴立即被一張煙味的嘴巴堵住了。俊美奮力掙扎，可王興的力氣大得驚人，他牢牢地抱住俊美，她的雙手被王興鐵鉗一般的手臂圍住，只有雙腳彈在半空中徒勞地揮舞。俊美的掙扎更加讓于興壓抑了數年的欲望像山洪一樣爆發，俊美無力掙扎，像一只上了氈板的羊，王興瘋狂地占有了她。

噼噼啪啪，起身后。俊美給了王興幾個耳光，哭著說：“我一直把你當人看，敬重你，原來你禽獸不如，你欺負我離婚女人，乘隙而入，叫我怎樣嫁人?我要去告發你。”她越哭越兇。

王興驚恐萬狀跪了下去，自打自巴掌戰戰栗栗哀求：“從你第一天進廠我就喜歡上了你，你有丈夫我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如今你已獨身，我再也無法抑止自己的沖動，我是真愛你。請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

俊美呆若木雞，束手無策。

王興見俊美不動心，于是威脅說：“你執意要告發我，我也沒臉活了，今天就死在你面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說罷就一頭往鉗臺上撞。俊美嚇壞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拉住了他。王興受赦若驚，一把抱住俊美的腿哭了。俊妹惜帥哥，心一軟，網開一面攙起了他，二拳無力地直捶王興說：“冤家!前世欠你的風流債。”王興賊脫喜喜抱起俊美轉了幾個圈。就這樣俊美乖乖地作了王興的俘虜。

從此二人從友情轉化為感情，日趨月深，已成了公開的秘密。一天二人一起上醫院看了病，二張病歷卡放在了王興口袋中，換衣服時，王興疏忽沒挖出來，妻子洗衣時挖到，一看大驚失色。丈夫有私情，妻子早生疑慮，如今有了證據，她醋海生波，喊了弟弟商量對策。

春和景明，下班后路上，王興與俊美二輛自行車緊靠在一起，談笑風生飛行著。來到一拐角分于處，那兒綠樹成陰，草皮青青，花團錦簇，猶如一個小公園，是情侶幽會的好地方。一人習慣地停下了車，坐到草皮上，與其它情侶一樣，卿卿我我……被盯梢的王興妻子及舅子逮了個正著。王興妻子忍無可忍，眼中噴火，咬牙切齒，像咆哮的獅子，把俊美的外衣撕成了一塊塊碎布，把俊美的一把頭發撕了下來，左右開弓，巴掌亂打，俊美鼻中噴出血，嘴中出血，眼青鼻腫：王興舅子則拳打腳踢，俊美腿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她縮成一團，無力抵抗。措手不及，乇興呆了一會后忙拉住二人。俊美才得以逃脫。

漏泄春光，第二天廠中已盡人皆知。同事們都羨慕下興，追了幾年到底與廠花勾搭成奸。有人給王興山注意，干脆與黃臉婆離婚，丑聞就成喜聞。如一根針直播王興耳管，一語指路。

家中，妻子苦口婆心勸丈夫，要他與俊美斷絕來往，既往不咎。王興那肯答應，他吃了秤砣鐵了心，咬著牙丟下二字：“離婚!”

離婚?妻子大驚失色。從未想過，一時之火只是想出那狐貍精的丑，斬斷藕絲。想不到適得其反。要知道，他倆是鄰居眼中的模范夫妻，結婚后從未拌過嘴，吵過架，王興的工資也悉數上交，休息日還靠鉗工技術擺攤修車，賺些外快，沒惡習，加上長得帥，小姐妹都羨慕她，夸她嫁了個好丈夫。她是吃了螢火蟲肚中明，離了婚到哪兒找這樣的好丈夫。她決定堅守陣地，斬釘截鐵說：“要離婚就滾，想通了不離就回來。”

其實王興早暗戀著俊美，與妻子是面和心不和，同瞇異夢。俊美離婚后他的心更活了，家中看來平靜如鏡，實則心中早波瀾起伏。“好，讓你。”王興丟下三字就走。

被打后，俊美已嚇破了膽，她把氣全撒在王興身上，都是這個冤家，腳踏二只船，如今變得有嘴說不叫，吃虧的總是離婚的女人。她恨不得把王興千刀萬剮，她再也不搭理他。一天，王興在路上攔住了她，說了他的決定。

“離婚?”俊美嚇得目瞪口呆。

“是啊!”王興加重了語氣。

俊美真誠相勸：“萬萬不能離啊，你們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我決不充當第三者，背上罵名。”并求：“我決不是為了你而離婚，你別自作多情。我早就想擺脫咱們不明不白的關系，咱們乘機斷絕往來就萬事大古。求你放開我。”

“我太喜歡太愛你了，我決心己定，十匹大馬也拉不回。”王興鏗鏘有力說。

俊美被逼進夾縫里，進退兩難。她又用拳頭不停地捶著王興：“冤家，你讓我怎么辦?”

王興乘機捏著俊美二個拳頭吻著說：“有情人總能成眷屬。”

為防再生事端，路上俊美喊了二個小姐妹陪行，小姐妹聽后也勸她：“怕什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帥哥奪走，讓壞事變好事，讓那雌老虎氣讓她哭。”小姐妹的話說到俊美的心坎上，她想，王興要比前夫英俊，人品好，性格好，技術好，心靈于巧，樣樣會干，有前途，還會體貼關心女人，是自己一直仰慕的人，心中的白馬王子，與他成對，那才叫天生一對。鮮血不能白白流，把他奪過來是上策，她也心動了，模棱二可，順其自然，好像有一根繩子捏在王興手中，被他牽著走。

2

皓月當空，把一個廢舊廠房也鍍上了銀色。王興在一個角落鋪上了一些稻草，上面鋪了一張舊席子，離家后就在這里和衣而臥過夜。今天特地尋來看望他的俊美，與他躺在一起，頭枕在王興的于臂上，像個僵尸。她心亂如麻淚涔涔勸：“你妻子不同意離婚，咱們是有情無緣，成了大逆不道，道德敗壞之人，已犯了法。大水沖了龍王廟，禍不單行，你不但丟家還丟了工作，成了第一批下崗工人，這樣死死地拖著吃盡人間苦也不是個辦法，你還是回去夫妻團圓吧。我也好嫁人。”

王興含淚說：“我決不放棄你，精神所至，金石為開，堅持到底就是勝利。總有一天她會同意離婚。”

俊美耐心勸：“夫妻不和親戚朋友也不好收留你，照顧你，咱們租房住你妻子更要大鬧天宮，這樣的日子一天也難過，夜長夢多，你怎樣堅持?”

“我出走，站穩了腳跟，就來接你母女，你也就辭職，咱們一起到外面拼搏，成一個新家。我就不信混不出個人樣來。這樣咱們就有時間與她耗，一年、二年、二年都不怕。火到豬頭爛。”

俊美被逼到了懸崖上，不能進只能退。這到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她尷尬一笑，身子也軟了，嬌嘀嘀地說：“今天月亮正圓啊!”

“月亮在為我們祝福。”

“滿天星星眨著眼在看我們呢。”

“星星在為我們賀喜。”

“聽什么聲音?像鬼出現，你看壁上有晃蕩的鬼影。”俊美鉆到王興懷中縮成一團，瑟瑟抖。

“別怕。有我呢。”王興把一塊小磚頭扔了過去，“喵咪——喵咪——”，一只大花貓叫著竄了出去。

嚇人一跳。二人不約而同笑。俊美說：“偷偷摸摸，神情緊張，擔驚受怕不是好日子。”

“這叫先憂后樂，先苦后甜。冷嗎?”

“一直暖到心中。”

二人摟緊，山盟海誓，信誓旦旦：

“我愛你!海枯石爛不變心!”“肝膽相照!”

唧唧唧，哳哳哳，嘰嘰嘰。咯咯咯……小蟲的叫聲為他們奏樂，鼠竄，貓捉老鼠，貓玩老鼠，為他們做伴。正墜入愛河，“啊!”俊美一個抖索痛得大叫。

“搞痛你啦?”

“不，是蟲子。”

“該死的蟲子也來湊熱鬧，往好地方鉆。”

“咱倆是偷情，天地不容，連蟲子也咬牙切齒。”

“不許亂說，是真愛。”王興捂住了俊美的嘴。

半夜月亮已西斜，尾中暗了。“啊!”二人勾緊仰躺著的俊美在睡夢中驚叫。她己嚇得進住呼吸，一動也不動。

“親愛的，怎么啦?”

“我做了一個惡夢，夢見一條大蛇爬到我們身上，像真的一樣。”

“我也夢見了……咱倆是同夢，好兆頭……”

“是真的，在身上動呢?肉麻可怕極了。快用打火機照一照。”

王興打亮了打火機，真的是一條大蛇盤在他倆身上悠閑地睡著。一見亮光，大蛇伸展著游走。俊美靈魂出竅，瑟瑟抖著說：“咱倆畸形的愛惹惱了上帝，派蛇來懲罰我們，不能鋌而走險，還是聽我勸，天明后你就回家吧，順天意，太平無事。”

“寶貝，不要怕，這是家蛇。是龍的象征化身，是幸福、發財、平安的先兆，是吉祥物。大吉大利。是咱倆的愛感動了上帝，上帝派蛇來為我們倆祝福賀喜，送我明天外出打工，祝我一路平安，萬事如意，祝我發大財，并祝咱倆永結同心。”王興邊拍著俊美邊說。

“真是活靈活現。”俊美的心又活了。

“是真龍!是神靈!”

第二天，旭日照到他倆身上，二人才爬起來。俊美去銀行取了自己省吃儉用后積下的一千元錢，送情人外出打工。火車站二人依依不舍淚漣漣……

“等我。”

“傻瓜，你為了愛我才離鄉背井，這愛比海深，比山高，我永遠屬于你!”

一對情人含著淚揮手告別，車子遠去，看不見了，俊美還站著不動，列車帶走了她的心。

3

王興到了海南，找到了一個老鄉，老鄉正在辦廠階段，急需人才收留了他。他給俊美打了個電話，報了平安，并留下了地址。同時他給家中去了一封無地址的信，說明三年后回去離婚。妻子接信后與兒子拍在一起哭……

還沒宿舍，王興只能與建筑工人一起睡工棚，海南的蚊子特別大，咬得他滿身是塊，吵得他一夜沒半夜睡：吃的是工地缺油的菜，不合口味，十天才能吃到二兩肉；飯是秈米，難于下咽；舌頭毛得如牛肚：干的是露天作業，烈日炎炎似火燒，曬得他脫掉一層皮；拿的是最底工資還要欠帳……

王興急著想要一個安身之處，好把俊美接來，他常用休息日及下班后到其它地方找工作，可天地之大好地方已容不下他。他只得死心塌地留在原地，為了愛情而苦來忍受。遇到困難挫折時，他一遍又一遍背誦著：“俊美，我的最愛，為了你我刀山敢上，火海敢闖。下定決心……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真的如仙符，他一背誦就增添了無窮的力量。

俊美離婚后住在姐姐家，姐姐是招婿入贅，也就是住在娘家。一天吃過晚飯，俊美坐在門口乘涼時與鄰居也是小時候的玩伴民生剛講上話，冷不防妻子走到民生身旁，拉著丈夫的耳朵說：“怎么啦?常常吃過晚飯就去看電視，狐貍精一來你的魂就被勾走啦!”民生抱頭鼠竄進了家。話中有話直刺俊美的心，她忍不住問：“嫂子，怎么啦?”民生妻子對著俊美怒目切齒：“你是離婚女人，只能敬而遠之，避災星。”災星?俊美想發火，評理，姐姐忙從里面走出來，拉住她往門里拖，一針見血說：“離婚女人(寡婦)門前是非多，你這樣年輕嫵媚，男人做夢變蝴蝶，想入非非(飛飛)，連最要好的同事也乘機欺負你，女人防患于未然，吃醋純屬正常。加上出了那種丑事，你確成了女人眼中的災星。”

怪小得鄉親們以前對我熱情洋溢，如今一見我就當臭狗屎，捂著鼻子走開了，在背后說三道四，指指點點。小孩也會罵些不堪入耳的話。二股清澈的淚水從俊美眼角滾了下來。

說是住在姐姐家，實則是不登大雅之堂，在外甥女房門口的拐角處，正好按一張行軍床，母女一人一頭擠在這一張行軍床上，伸個懶腰翻個身也要驚動對方，女兒還常常滾到地上。俊美在夢中也在流淚。

吃飯時八歲的女兒還不懂事，嚷著要吃這吃那，雖然交足了飯錢可總沒在家中便利，好言相勸也沒用，俊美只得含淚拿小孩出氣，可越罵越打小孩哭得越兇。哭聲不吉利，惹得姐姐夫妻也沖小孩大發雷霆。俊美只得含著淚攙起女兒走到外面去買些零食騙孩子。寄人籬下，表哥表姐也常欺負表妹，女兒哭，她跟著哭。

沒離婚時回娘家姐夫總是對她客客氣氣，如今心懷鬼胎，對他嬉皮笑臉，講些流里流氣的話，沒人時甚至動手動腳。一天他拉住她的手要她給他搔癢，俊美發火給了他二個耳光，與姐夫鬧得面紅耳赤，從此姐夫對他百般刁難……

女大不中留，離婚女兒更不中留，雖然姐姐負責伙食，可她卻包了打掃衛生、洗衣、還幫著揀菜、洗菜，比在自己家中還忙，可姐姐卻冷言冷語，說她吃現成食……

真是受盡了窩囊氣。

廠中那些心懷鬼胎，心術不正的人，見她名花無主，也躍躍欲試，蠢蠢欲動，特別是與王興的丑聞后，都認為她是一個開竅的女人，喜歡與他開玩笑，或是說幾句粗話過一過嘴巴的癮；也有的借機摸摸她的腰肢，握握她的手或故意往她身上撞：有的甚至玩笑開過頭：下班后路上更是圍著她轉的人不斷……這個請她共進晚餐，那個請他進娛樂場所，連廠長科長也約她，她成了大眾情人，公眾追逐的獵物，可她偏偏對王興情有獨鐘，毫不留情。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被人惡炒。女人見她鶴立雞群，被男人追逐，也都酸溜溜的，跟著添油加醋……這個勾搭有婦之夫，道德敗壞的女人成了眾之矢的，糞車過街，人人喊臭。

晚上，俊美無法入睡，思緒萬千，離婚前大家都尊重她，聽到的都是贊美聲，也從沒人敢亂說亂動，有非分之想，她還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一離婚就一路倒霉，人人好欺負，離婚成了災難。俊美蒙住被子大哭。

內外交困，四面楚歌，她急著要知道白馬王子是否站穩了腳跟，她要帶著女兒與白馬王子去相聚，跳出這是非之地，最苦最累也甘心。她給王興去了電話，只聽得王興未說先哭。俊美手一抖話筒落了下去，好一會她才重新拿起話筒。王興哭了一會才說：“我跌傷了腰并水土不服，腸胃功能紊亂，熬不下去了。”

“那就回來吧。身體最要緊。”二人齊哭一會才擱了電話。

4

十天后火車站，俊美接到王興時已是傍晚，別人接到親人后都往家趕，他倆只能在車站一角坐下。俊美撫摸著王興的臉，忍著鉆心的痛，憐憫地說：“你受苦了，瘦了，黑了，憔悴了，蒼老了……”二人擁抱在一起，是那種萬箭攥心，萬念俱灰的擁抱。二人久久無語。為打破僵局，俊美拿著王興的旅行包翻著問：“千里迢迢給我帶了什么?”

王興不好意思說：“只給你買了十雙襪子。”

“十雙那?”

“便宜。一元錢一雙。”

俊美拿出來一看，五顏六色好漂亮，好喜歡，這是白馬王子第一次給她買東西，雖然她已在他身上花了一千元路費，有了這小小的回報她已很知足。她吻著情哥說：“你珍惜來之不易的錢，說明你是個會過日子的人，這就是給了我最大最好的禮物。”王興的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沒去處，這一夜他倆就啃面包，相依相偎著睡車站。也覺得甜蜜幸福。

第二天，二人一起到城郊結合處廉價租了一間破屋。王興自己動手到建筑工地要了一些石灰，粉刷了一下，還用舊夾板在中間隔了一個小房間，其余為大房間，廚房，起座，一適三用。房東搬來了二張長凳，一塊床板，一擱就算是一張床。把在姐姐家的幾條被子及一張行軍床，裝衣服的箱子搬來：還問姐姐要了一張破桌子，房東搬來了幾張小方凳，七湊八湊，東拼西挪，還去買來了席子，煤氣罐，煤氣灶，電飯煲及一切必須用品。雖然比普通人家落后了幾十年，可二人也很知足。“我們也有家啦!”二人抱在一起苦中作樂。俊美女兒看著新家也笑開了

馬不停蹄，第二天。王興就去找工作，俊美勸他“你的病體吃得消嗎?還是休息幾天吧。”

王興笑著說：“你是我的藥，見到你我的病就全好了。”

“原來你是裝病?”

“五分是病，五分是摸(木)摸(目)心，甜(田)心。”

“相思?!沒出息!”俊美搔起了王興的胳肢窩。王興一把抱起她。二人逗著樂。

5

王興奔波了十天還是沒找到工作，他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俊美說：“你不是會修車嗎?自行車摩托車電瓶車一齊修，生意一定好。”王興氣嘆的更重了，說：“好是好，可過路人多，很快就會傳到妻子耳朵中。”二人為難了。王興又說：“辦法是有。”俊美急問：“啥辦法?”王興答：“在這十天奔波中，我發覺駕駛員到是熱門。”俊美手舞足蹈說：“那你去學嘛。”王興又嘆氣：“可要一萬元報名費呢。”俊美指責：“嘆氣，嘆氣，嘆不完的氣，那像男子漢大丈夫?富人也要嘆窮啊。遇難事不能嘆氣，要迎著風浪上才能取勝。”王興拿出自己的錢一數，只有四千元。俊美一看自己卡上也有三千元。還虧三千。

借錢。王興不便出門，重擔壓在俊美肩上。俊美從未借過錢，見了人沒開口臉就紅心就跳，試了幾試開不出口。徘徊著，被人追問后她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奔波了二天只借到二千。還差一千。吃過晚飯，俊美連夜趕到姐姐家去借。剛開口，姐夫不斷地搖著手，一口拒絕。姐姐只好夫唱婦隨。俊美當然知道是姐夫在惡作劇。她只得含著淚離去。她去同事家求援，如果有丈夫有家，借一千元當然沒問題，可她這特殊身份借了十來家都是碰了一鼻子灰。路上下起了傾盆大雨，她想王興一定在家中等急了，她顧不上躲雨，踏著自行車往家中沖。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橫風偏雨直打在她眼睛中，睜不開眼，她只得低著頭，微閉眼睛，迎著風雨摸黑前進……自行車沖刺，喀噔!撞到了前面一輛行駛緩慢的三輪車上，自行車倒下，她人飛出去二米多遠，暈厥。踏三輪車的人也不管她，逃之夭夭。

看著大雨，急壞了家中的王興，他忙穿上雨披，拿了一件雨披，踏著自行車，冒黑冒雨趕了出去。一直來到俊美姐姐家，一問俊美早走了。王興又沖入了黑暗的大雨中，是否走了隔叉路，也許她到家了，他急匆匆往家中趕。沖到家中一看沒人，問俊美女兒她說沒回來。他急壞了又沖出門。到哪兒去了?是否會出事?冥冥之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腳發了抖，他一邊踏車一邊呼喊：“俊妹!俊妹!”聲嘶力竭，陰森森，像鬼哭狼嚎般的聲音劃破了雨夜，揪人心肺，打動人心。沒有睡覺的都開出門來或站在陽臺上看望，看不清人面，只見一個佝僂的黑影……同情憐憫油然而生。“俊妹!俊妹!”……喊聲又起。讓人聽了毛骨悚然。雨停了……王興脫下了雨披，緩了口氣繼續踏著自行車飛奔著找。噔噔，王興的自行車顛了一下，倒了下去，他摔了個跟頭。他忍著疼痛爬了起來，打亮打火機一看，是俊美的自行車倒在路上。人呢?他急得暈頭轉向哭了出來，忙亮著打火機四處找，終于找到了昏迷的俊美。他抱起她就往家中沖。路上俊美慢慢蘇醒。抱到家，俊美只覺得渾身疼痛站不起來，王興只能把她抱在身上，脫去她的濕衣服，用干毛巾為她擦身。望著俊美雪白如凝脂的美人身上有傷痕，王興的手在抖。淚水滴在她身上與水珠混合在一起。俊美麻木不仁，就像醉酒。擦干了，王興把她抱到床上，給她穿上內衣，讓她睡好，蓋上被子。接著燒了二碗濃汁的姜湯，喂她喝下一碗，還留著一碗。

王興去把二輛自行車踏回家，忙完一切，已是下半夜。他又喂俊美喝了一碗姜湯，俊美有了活力，她還念念不忘錢。她告訴王興一千元錢還沒著落。王興上床后一接觸俊美的身子大叫，“你在打擺子，快上醫院。”俊美說：“不要緊，快摟緊我，出一身汗就好了。”“行嗎?”“肯定能行!”王興摟緊了她，可無濟于事。突然俊美全身一顫驚叫：“我有辦法了。”王興也隨之一個激靈說：“我也有辦法了，不遠處有個老醫生，為人熱忱，我去請他過來。”說著就要起身。俊美拉住不放，邊打擺子邊咯咯咯地笑著說：“我說的是錢有辦法了。”王興怒斥：“你病得這樣重，怎么不為身體著想?”俊美喜著說：“想好了錢，心中的大石頭才會落地，身體也自然而然會好了。”王興催促：“快說。”俊美抑住擺子說：“結婚時我母親給了我一只鉆戒，明天去賣了不就有了嗎?”王興急勸：“這是你家的傳家寶，鎮身之寶，護身符，吉祥物，這無價，萬萬不能賣。”俊美的擺子好像減輕了些，高興地說：“愛情價更高，千金萬銀買不到。”王興深受感動說：“我只能用愛到你死去活來來報答你。”說罷他把俊美當揉糕，揉饃，大肉搏，俊美放開身心大笑。房事中，用盡全力迎合，起伏，酣嬉淋漓，俊美出了身大汗，頓覺輕松。等她睡了一覺，病竟全好了。她高興地推醒王興說：“天明后還要去辦大事，你身上有特效針，快再給我打一針。用你的瓊漿玉液補補我的身子”王興心靈神會，二人又翻滾著，異口同聲說：“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6

半年學藝中，全部生活靠俊美一個人的工資，王興在外不能太寒酸，俊美每天為他準備二包煙，差的讓他自己吸好的請別人吸，并給足了他錢，關照他，中飯要吃飽吃好才有精力學習，還要多請請師傅。錢不夠，俊美只得自己勒緊肚子，她每天帶粥到倉庫作為中飯，從不進食堂。她下班回家推說家中養了寵物小白兔，到菜場拾菜皮；有剛剛死掉的魚，魚販子扔掉時，她就打招呼，對不起給我家貓吃：殺禽攤前，她拾起人們扔掉的禽腸說，拿回去肥花肥葡萄；肉攤前她討一些沒用的碎肉及豬肺說是喂狗。有誰知道她是拿回去洗凈后燒來吃。她從不買菜，是愛情支撐著她。生活雖苦心中卻樂。

一天傍晚，王興從駕校回來，帶回了一斤多肉，一條活鏈魚，還有雞蛋，豆腐百葉及新鮮青菜，高興地說：“今天咱們美餐一頓。”自打王興學藝五個月來，還是第一次看到老百姓飯桌上的家常菜。俊美邊燒邊高興地問：“哪來的錢?”王興調皮地說：“你猜。”俊美揚著頭說：“你一定拾到了皮夾子啦。”王興吻了一下俊美說：“親愛的，真被你猜到啦!”俊美喜不自勝回吻了王興問：“多少錢?”王興惋惜地答：“可惜只有二十元，全花光了。”俊美哀嘆：“老天爺為什么不多落一些呢?”王興逗她：“老天爺見我們可憐，也許過十天還會恩償……”俊美及女兒都被逗笑：“但愿如此。”

總算熬過了半年王興駕校畢業，拿到了駕照。并很快找到了工作。前三個月是試用期，當副駕駛，每月工資五百。王興心靈手巧，穩重老練，務實上進，踏踏實實深受賞識，三個月后單飛，正式簽訂合同，月工資一千，并且在跑長途時還能捎帶一些私貨及省一些汽油費，苦盡甘來，小日子一天天紅火起來。

飛來橫禍，王興在一次回家途中，自行車被摩托車撞倒，摩托車逃之夭夭，他腳上端骨折，住進了醫院。俊美接到電話后幾乎要昏過去，她恍恍惚惚走進醫院，一見王興只會伏在他身上哭。王興綁著石膏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俊美只能請了假晝夜服侍他，端飯送水，還得幫他大小便。十天后在俊美的再三要求下醫生才同意王興回家靜養。俊美上班時只能把夜壺與扁馬桶放到床邊，把電飯煲也搬到床邊，讓王興自己燒，自己吃，自己拉……住院期有借了債，養傷期間既要吃藥又要營養，王興已斷了經濟來源，又只得靠俊美與女兒節衣縮食。

三個月后王興拆除了石膏，能撐著拐杖下地了，她才松了一口氣。半年后王興又去上了班，總算危機解除。接著是積錢還債。還清債時，俊美看手中還有一些錢，要知道三年來三人還沒有添過一件衣服，特別是孩子衣服已小得不能再穿，俊美帶上了她及孩子的舊衣服，三人一起去了百貨店，剪了幾丈廉價布，到了裁縫店量了又量，湊了又湊，俊美與王興每人做了二身。孩子沒有，急得哇哇直哭。俊美拿出了自己的舊衣服要師傅大改小，還拿出了女兒的舊衣服拆后要師傅小拼大，做了好幾身，女兒才笑了。

回到家王興把俊美舉起，狂呼大叫：“我們也能過正常的日子啦!”俊美逗趣，“讓我騎到你肩膀上。”王興屈身順從。俊美騎到王興肩膀上，二人雙手拉著雙手舉起，王興昂首闊步，俊美高呼：“弓鈴鈴，弓鈴鈴，高頭大馬來了，我們也能過正常人的日子啦!”

女兒喜得拍手叫：“媽媽真高，媽媽偉大!”

王興與俊美喜極而泣。

7

一拖已是三年半，不能再拖。打官司離婚耗不起時間更耗不起錢，二人商定王興回去辦協議離婚。

一天傍晚王興敲開了家門。回來啦!妻子兒子既驚又喜。王興離家后，妻子知道是自己硬碰硬而逼他出走，心存懊悔。這次她掉換了方法，她沒有一點責怪之意，一下撲在丈夫肩上，撫摸他的臉，眼淚奪眶，發嗲說：“你在外受苦了、黑了、瘦了、老了……”兒子也在背后把父親抱住。柔能克剛，這一招還真靈，一下就把王興征服，他準備了三年半已到嘴邊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起草的協議離婚書也挖不出來。夫妻倆一起落淚。乖巧的兒子忙去打電話通知了親人。半小時后全到齊。小小家中人頭擠擠。

王興見到親人慌手慌腳，束手無策。父母劈頭問：“你要離婚也要說一個理由，妻子哪兒不好?”的確結婚十幾年來妻子沒有什么不好，只是覺著二人少了一種激情，是自己見好愛好，見色起心，移情別離……可這些都說不出口。王興啞口無言。

不知是預先約定還是臨時生計，一門人中十幾個人齊刷刷地跪在地上求：“你一意孤行要離婚，我們就永遠跪著不起來。”

措手不及，王興思緒萬千，是自己愧對俊美，對她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罪孽深重。想起這三年半俊美已為他付出的太多太多，這債今生今世做牛做馬也還不夠她。并且二人越來越恩愛快樂，前所未有，無與倫比。他難上加難，面對親人淚如雨下。

見打不動他的心，大伙又使一計——

兒子跪著抱著父親的腿哭著說：“爸，小伙伴們都說我逃了爸而疏遠我欺負我，幾個頑童逼著我下跪叫他們爸爸，我不叫，他們就打我，旁人看了還幸災樂禍；老師也看不起我，開家長會時故意刁難我，要我請到爸……叫我這日子怎么過?你不回來我也不去上學了……”他哭得傷心顫栗，直鉆王興的五臟六腑，沁入骨髓。

妻子拿著一把剪刀哭泣著說：“旁人都對我指指點點，連丈夫也看不好被人拐跑，窩囊。你說我還有什么臉活在世上……你只要再說離婚二字，我馬上死在你面前。”

弟妹二對夫妻也求；“嫂子把一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街坊鄰居都夸她是個好媳婦，打著燈籠也難找(照)，你肉骨頭敲鼓昏(葷)咚咚，執意要離婚，咱們就一刀兩斷。”

舅子姨子二對夫妻說得更兇：“假使你一路走到黑，我們也不會讓你安生。”

父母及丈人丈母，每人手中拿著一瓶早已準備好的安眠藥求著說：“我們是幾十年的老戰友，你們的婚事也是我們雙方父母促成，如果你執迷不悟，拆散家，我們哪有臉面再相見。我們就吞下去了。”

王興感到責任重大，面臨重大抉擇，他的鐵石心腸已被融化，親情戰勝了愛情。他邊流淚邊把一個個攙了起來，哽咽著說：“我回家。”

冰消瓦解，一家人三年半來第一次有了笑容，春意融融。妻子忙去準備晚飯，弟妹忙去買了熟菜、酒，一家人吃起團圓晚飯。

8

一個星期后王興回到出租屋，俊美雙手吊到他脖子上，急不可待嬌滴滴地問：“離了嗎?”

王興卻一把推開她說：“不離了。回家。”

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天塌了，地陷了。她伸出手想給王興二個耳光，可眼前越來越黑，再也無力，身子一斜，啪!像米袋一樣沉甸甸地倒了下去。女兒抱著他哭，王興也在一旁流淚。

俊美慢慢蘇醒，見到王興就像見到千古仇人，她心潮澎湃，熱血沸騰，這三年半已為他耗盡了心血，等來的卻是這回報。她回想起離婚后做媒及求婚的人踏破門檻，一個已當了輕工局黨委書記的中專同學，已離婚二年，特地上門求婚，來過整整十次那；一個比自己大五年現已成了大老板的中專老師，一年前死了妻子，整整追了她一年，就是為了等這個先發制人，先下手為強，口是心非的冤家而都回絕了。這三年半是我的黃金季節，第二青春期，就這樣毀在你手中……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恨，想爬起來，抓破王興的臉，啪!她又倒地，再次暈倒。王興只得把她抱到了床上。這個衣冠禽獸還最后一夜占有了昏迷不醒的她。

早上王興挖出了自己的全部家當，五百元錢作了斷。俊美接后扔到了他臉上，大吼：“誰要你的臭錢。我要去告發你!”

告發?王興一個顫栗，臉色慘白，可馬上鎮定自若，兇相畢露說：“強奸已成了通奸，還告我什么罪啊?晚啦!”

俊美啞了，想了想說：“告你昧良心，道德敗壞，喪盡天良，乘人之危，玩弄欺負離婚女人，要你賠償精神青春損失費。”

王興卑鄙地笑：“只有保護軍婚，保護姑娘，哪有保護離婚女啊?有這罪嗎?我妻子到要去告發你充當第二者，破壞他人家庭呢。嘿嘿……這到一告就準，要不要較量一下。”他想走，可還是彎下腰去拾起了錢揚長而去。

離婚女人是被人踐踏的野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受人欺了反做了下面人。她欲哭無淚。這就是自己嘔心瀝血，傾其所有，赤膽忠心獻身追求的白馬王子，最親的人變成了最大的仇人。俊美氣得吐血。她打落牙齒往肚中咽。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能說。她自食苦果，精神呆滯，神思恍惚，全身無力，一躺下就爬不起來。大病了一場。

9

從此俊美神經麻木，靈魂被扭曲，行尸走肉，只是混下去，得過且過。求生存。

屋漏偏逢連日雨，厄運接著來，由于她的臭名聲及得罪了許多人，她也下崗了。生活無著落，她渴望有一個家，有一個保護人，能共渡難關。她四處托人介紹對象。經過三年半，人們已逐漸把她淡忘，加上年紀一年比一年大及已有過二個男人，人們已把她當次品，殘花敗柳，當潘金蓮，給她介紹的對象都像武大郎，不三不四，不倫不類的歪瓜裂棗。她還邁進了黑婚介所，被騙走了五百元錢。總之，一個個都不及前夫。離婚的目的不就是要找一個比前夫更好的人，跟前夫較勁，改變自己的命運嗎?幾個月的相親已使她心灰意冷。

她四處找工作，正逢下崗工人一年比一年多的年代，談何容易。俊美就像落水者在拼命掙扎，尋找救命稻草。一次在找工作旅途中，肚子實在太餓，附近沒有點心店，她拐進了一個大飯店。她還是第一次進飯店，看著飯菜很貴，正想走，“俊美，”一個中年人在喊她。她一看，原來是以前與廠中有業務來往的老馬。因俊美能歌善舞，漂亮誘人，那時廠中招待客人常叫她陪酒，因此也熟了。老馬把她領進了一個包廂。里面已有四個男客人，沒有美女作陪的飯局是非常無趣的，俊美的出現無疑于飄進溫柔的春風，吹破了他們五人的秋水。中間有一位五十多歲的都叫他朱經理的更是眼中閃光，話也多了起來。俊美大顯身手，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笑語喧嘩，眾賓歡也。酒過三巡，恰倒好處，俊美不失時機放開歌喉唱起了歌，大展風采。掌聲陣陣酒興轉為歌興。俊美唱了一首又一首。這是一個成功的酒局，沒有一個人喝得太多誤事，盡興而歸。大家一一與她握手告別。老馬是東道主更感激她。朱經理握手時手重心長，還給了他一張名片。

回到家，俊美挖出名片看，是機電公司的經理。她一喜，心想，這不是救命稻草嗎?說不定會是救命恩人，保護傘呢。她的心卟卟跳起來。跳到第三天，她再也按奈不住于是去了電話。朱經理問了她的家庭情況后，一口應承為她找工作，并約定五天后相見聽回音。

五天后傍晚六點，俊美準時赴約。她沒錢美容美發，沒有誘人的衣服，可她天生麗質，粉妝玉琢，毫小遜色。朱經理已在等候，見面二人握著手，朱經理滿面笑容說：“已給你找到好工作啦，走，咱們上飯店去慶祝一下。”俊美漲紅了臉，張口結舌“我可請不起啊，等下次領到了工資后請你吧。”朱經理放下握著的手，刮著俊美的鼻子呵呵笑說：“傻瓜，哪要你請呢。”俊美心靈神會嫣然一笑，楚楚動人。二人進了包廂坐定，點了菜，邊喝水朱經理就告訴她：“新興公司要找業務員，你明天就去報名吧。”俊美嚇得抖三抖，說：“我在找工作中發現要業務員的單位太多啦，可要跑出成績才有工資，我到哪兒去找業務啊?”朱經理在俊美臉上掐了一把說：“蠢豬，有我在，你還怕找不到業務嗎?”俊美欣喜若狂，只覺得骨頭也輕了，撒嬌著說：“這是當今社會上最好的工作。”朱經理不失時機色迷迷盯住她問：“怎樣謝我呢?”俊美心中喀噔一震，原來他不是急下崗工人所急，想下崗工人所想的好官，而是乘虛而入，要我賣身投靠呢。她一陣心酸悲傷。可錯過了這一家沒有了那一店，反正自己的貞操已不值錢，她只得虛以周旋。她矯揉造作，柔情蜜意，一下坐到朱經理腿上，背靠他身子說：“那我就背靠大樹好乘涼啦!”朱經理一把抱住她狂吻。咚咚，敲門聲。俊美忙坐到了一旁。，服務小姐上酒菜了，二人喝起了酒。

第二天，俊美就到新興公司報了名。第三天，俊美開始工作。第四天，俊美就送去了已超額完成的一年的業務。并領到了第一個月的不菲的工資及出差補貼，還有獎金，還領到了通訊工具手機及充值卡。對方握住她的手說：“你一年的工作就算完成啦，往后只要每月來領領錢了。”天下竟有這樣的好事。俊美徹底翻了身。

俊美知恩而報，善解人意，她馬上租了設備齊全的新房，搬了進去。從此，她當了朱經理的外室。朱經理來時連熟菜也帶來了。他說，這是公司的定點大飯店，在他下班的路上塞給他的，不拿反而難堪。，還常帶來名煙名酒山珍海味及名牌女式衣服及化妝品。衣服不配身，是關系戶送給他老婆穿的，她只得帶著發票到店中去掉換。過年了朱經理拎來的物品更多了，琳瑯滿目，各色齊全。家中如開了高檔禮品店。吃不掉用不完，她就拿到遠一點的地方，低價賣給私營商店中。

魚水之歡時，俊美贊：“你威武雄壯，吃偉哥了嗎?”

朱經理嘎嘎笑說：“用不著吃偉哥，我們這般年紀事業有成，兒女已出道，無牽無掛一身輕，天天有飯局，應酬，燕窩人參，冬蟲夏草，鹿茸滋補品不斷，白天養精蓄銳，晚上似狼似虎。”

二人吵慣說慣笑慣，俊美試探問：“干這丑事，不怕后院起火?”

朱經理笑得邪乎：“妻子過了更年期已應付不了我啦，我們這般年紀是多發事故期。許多官都是在這時候找小姐，包姑娘，走斜而成了大貪官。妻子總結了經驗教訓，為了穩住我，只許我找一個老實安分吃過苦的下崗離婚女人。經她批準你是我的秘密妻子啦!”

“怪事啊，還有這樣通情達理狼狽為奸的好妻子。連貪官的賊眼也瞄上了離婚女，離婚女是任人采摘的野花。”俊美嘆氣。

“這叫蘿卜青菜各人喜愛。你是我的寶，我決不會虧待你。”

“當官真好，連養情婦也不要自己掏腰包。”

“哈哈……這是秘密。萬萬不可泄露。”

“我懂。”二人逗樂。

一天俊美打扮得特別嬌媚，朱經理越看越喜歡，俊美就勢坐到朱經理腿上，發嗲，嬌嗔，任心，摸著朱經理的胡須嬌滴滴地說：

“人們都說，當你們做官的二奶，情婦只是圖眼前，醉生夢死，今朝有酒今朝醉，不但托付不了終生，還要留一身臊。前車之鑒，我坐著領工資，吃用禮品也有些不塌實，心中慌，這也是受賄，會葬送我們。快懸崖勒馬，想辦法給我介紹一個正兒八經靠勞動所得的工作吧。這才能徹底改變我的命運。讓我踏踏實實，光明正大地做人。咱們才能做長久情人。”

朱經理一笑說：“找正兒八經的工作人多眼雜反難辦。反正這業務與別公司協作過，查不出，我不接受金錢及金銀珠寶，只接受禮品無關大局。”

俊美逗趣：“你老奸巨滑，老謀深算。”二人打情罵俏樂翻了天。

好景不長，十個月后朱經理一直沒來，杳無音訊，讓人擔心。是否出事了?冥冥之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俊美不寒而栗。為了謹慎她沒打電話去問，她就像一條活魚在油鍋中煎……熬過了三個月朱經理才來了電話，原來朱經理進了三個月學習班說明問題，接受禮品已暴露，幸虧沒有接受金錢及金銀珠寶，給俊美的業務也沒有暴露，因而作了寬大處理，現已調離。

塵埃落定，俊美心中的大石頭才落了地，他在電話中笑著對朱經理說：“謝謝你保全了我。”

朱經理也笑著說：“我也謝謝你。一年來一直沒有對我提非分要求，沒拋頭露面，一直為我守秘密，幫我銷毀禮品這罪證。我沒找錯人。”

“哈哈……一場春夢。”

“嘿嘿……這是最好的結局。”

二人友好地分了手。

10

俊美離婚后戶口遷到了姐姐家，擱下一張小小行軍床，引起居委會的重視，幫她申請了特困房，如今批下來了，可六十平方米的房自己要出三萬元錢，(當時房價只有一平方米一千)。怎么辦?她挖空心思也想不出辦法。一天女兒提醒她，叫爸爸想想辦法吧。俊美才想起，離婚時有一萬元存款留著為女兒上大學用。二人都不能動用，現在加上利息也應該有一萬五了。試試看，俊美立馬打了電話。因為這一萬元存款是十年期，當時的利息高，前夫不同意動用。前夫一切為女兒著想，買了房子也是女兒的，再說離婚后一直沒有負擔女兒的生活費，他舊情未斷，鼎立相助，慷慨解囊，拿出了自己五年的積蓄三萬元錢。俊美如愿以嘗有了屬于自己的家。朱經理一調離就斷了業務斷了工資，可有了自己的家最苦心中也塌實。俊美又只得一邊找工作一邊找對象，再找救命稻草。

在一次錯撥手機通話約會后，認識了一個與妻子不合正分居鬧離婚的在法院工作的比她小八年叫陳琪的國家公務員。二人一見如故，結拜為姐弟。往來頻繁。弟弟同情姐姐，常接濟姐姐。為解除夫妻不和造成的生活枯燥乏味陳琪還常留下來吃飯，閑聊。炎夏，一天晚上吃晚飯時二人喝了點酒，醉意朦朧，俊美浴后穿上了睡衣，陳琪二只眼睛睜得如銅鈴，一眼不眨地盯住俊美，心想這不是活生生的貴妃出浴圖嗎?俊美走進了房間，陳琪也跟著走了進去。俊美背靠床背半躺著坐在床上，陳琪搬了張凳坐到床邊，二人邊看電視邊說笑。酒勁上來，俊美不知不覺身子滑了下去躺好睡著了，發出甜蜜而有節奏的呼吸聲……陳琪仔細打量她，她好像變得更加嫵媚，眉好像更長了一些，睫毛翹得讓人心顫，嘴唇更加紅潤，嘴角還微微上挑，活脫脫一個睡美人。電視中正播放著男歡女愛的鏡頭，陳琪觸景生情，蠢蠢欲動，忍不住輕輕在她嘴上親了一口，親吻聲把自己嚇了一跳。俊美動了一下又不動了。

狂風大作，雷閃雷電交加，下起了雷雨，陳琪想回也不能回，他色膽包天脫了鞋上了床，解開俊美的睡衣，她沒有戴胸罩，只有一條帶花的三角褲，一個裸女，他伸出雙手摸住了二只奶子……俊美一個激靈，醒了，啪!給了陳琪一個耳光，嗔怒：“你怎么還不回去?”

陳琪厚顏無恥說：“姐姐實在太美了，弟弟再也控制不住，再說外面下大雨我回不去啦!”

“咱倆不配，你看閃電已照正了咱倆，弟弟奸姐姐使不得，使不得，會遭雷劈的。聽雷聲隆隆，是老天在發怒。你圖謀不軌，快跪下向天求饒，老天才會原諒你放過你……”俊美使勁推著陳琪說。

“天要打就把咱倆打在一起，做鬼也風流。”陳琪抱著俊美不放。

“你有妻并是國家公務員，這是犯罪，姐姐沒工作，姐姐名聲不好，會影響你的前程，快滾。”俊美有氣無力怒斥。

“喜歡姐姐的男人多，說明姐姐誘人，弟弟更喜歡，愛姐姐弟弟不怕犯罪，坐牢也心甘。”

俊美哭著求“好弟弟，姐姐是個苦命人，離婚后一直被人欺，不順，你不能再玩弄欺負姐姐了。”

“姐姐別哭，弟弟會保護你，弟弟會對姐姐負責，等我離婚后就娶你。”

“萬萬不能學程世美丟妻別子，還是回去與妻子和好吧。”

“現在已沒有程世美，離婚已是冠冕堂皇，再說就是離不了婚，弟弟也養得起姐姐。”說著陳琪一躍而入。

因鬧離婚夫妻分居，陳琪金剛撐傘，無法(發)無天，懶著不走，二人同居了。俊美既像姐姐又像妻子一樣服侍陳琪。陳琪是面祖宗，早晨俊美早早起床，燒好了一碗面，二個煎雞蛋，上班半小時前準備好洗臉水，把牙膏擠在牙刷上，俊美才搔著陳琪的胳肢窩或捏著他的鼻子逗醒他。下班后又給他準備好可口豐盛的晚餐……陳琪在家中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樂不思蜀。

十天后，陳琪交給了姐姐一沓錢，告訴她，“工資卡已在老婆那兒，要不回，這是季度獎，下次還有月獎，年終獎，全給你，也不愧你。”

俊美數著錢樂不可支。

過了三天，陳琪拎來了幾條高級煙，幾瓶高級酒。

又過了一天，拎來了山珍海味，人參。

又過了二天，拎來了女士高級衣服。

又過了一天，拎來了大閘蟹、甲魚。

又過了一天，拎回了豬腿羊腿。

……

俊美驚奇，“你不是官，不做生意，小小公務員哪來這許多禮品?”

“前來打官司的人都想巴結我們，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銀子，特別是那些經濟案件更是油水驚人。”

“不是說法不容情嗎?”

“任何政策一到下邊都是活學活用，為私服務，法律也是一樣。罰款與徒刑，最高與最低中間有一段距離，就被辦案人鉆了空子，以此作為伸手的籌碼，當事者為了這段距離也不惜公本”

“真是行行有弊。”

“如今送禮成風，上法院就像上醫院看大病一樣，其實不送禮醫生也會盡一切力量幫你看好病，可有些人偏偏要收禮后才相信醫生，才放心，才把醫生當自己人。這是人的心理作用，心理安慰。送禮收禮是互通友好的橋梁，你收了禮就是依法辦事人們也感謝你；你不收禮，就是從輕發落人們也當是不給情面而作了從嚴處理，而埋怨你，指責你。真是得了好處還討好人，不得好處還得罪人。歸根結底是嘴上一套，辦事是另一套，轉了一個圈到最后還是法大，法不容情。一切為保自己的飯碗。送禮是肉包子打狗，白扔。有禮無禮一視同仁，這就是我們辦案人的處世哲學，行內的秘密……”說著陳琪笑得前仰后合。

“這聽來荒唐，可卻是實篤篤。可憐老百姓。”俊美感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陳琪頗覺懊悔，千叮萬囑：“天機不可泄露，萬一泄露，我要成為同行的罪人，被人咒罵，甚至怪我污蔑人民公務員。”

俊美嘻嘻笑著，半真半假開起玩笑：“情婦為大，情婦面前吐真言，怪不得情婦都掌握機密，許多人都敗在情婦手中，很多情婦都為國立功。丑惡，國家用高薪養了你們，還千方百計撈外快，人民在哭。”

“這叫人心吊吊高于天，越是錢多越愛錢：也叫人心依不足……”

“連小小公務員也有錢養二奶，我成了金屋藏郎啦!”俊美大笑。

“這叫臨時妻子，后備妻子。”

“收入越高，新名詞新名堂越多。這叫金錢，高收入犯罪。如今黃賭都與高收入者沾上了邊。弟弟，少走歪門邪道，姐姐不稀罕。姐姐求你為我辦個正事。”

“什么正事?”

“幫我找個工作吧。讓我自食其力。你還可以經常來。”

“以身換工作，姐姐有魄力。為了姐姐弟弟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二人說笑逗趣打鬧。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半年后，陳琪拎來的禮品少了，錢也推托沒發獎金而中斷，找工作也是推三阻四拖延著，卻以功臣自居，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無所顧忌。一天，俊美外出后下午二點鐘才回來，鑰匙開門卻轉不動，里面反鎖了。是誰?是他!她怒火沖天，忙砰門，沒人開。她用腳踢，踢不動。好一會，陳琪才衣衫不整出來開門。俊美走到里面一看，正坐著一個蓬頭亂發，紐扣歪差的年輕女人。陳琪恬不知恥介紹：“她是我二姐!”那女人竟叫著：“俊美大姐，請多包涵。”

這事不吉利，是晦氣，是恥辱。俊美怒不可遏，脫下皮鞋，狠狠地給了每人二個鞋底巴掌，二人臉上都留下了鞋底印，痛得呱呱叫。俊美指著陳琪怒斥：“你禽獸不如，是披著公務員外衣的狼，夫妻不和，到我這里來撒潑、發泄玩弄離婚女人，把我家當淫窩，逍遙宮，欺人太甚，知法犯法，敗類，混蛋!我要去告發你。”

陳琪變本加厲說：“你已被幾個男人玩弄，再說你已用了我的錢，成了婊子，你還有臉告我嗎?”

那女人也幫腔：“想開點，我們離婚女人低人一等，有理也短三分，反會被人指責勾引污蔑誹謗國家公務員，罪責難逃。他們是上層人，高貴，他后面有一個強大的單位作靠山，有一幫官官相護的同事幫忙，我們是臭名聲孤立無援，打官司也沒錢，決不能雞蛋碰石頭。行得春風有夏雨，給自己留條后路，下次有難還好找他。”

“我要是有夫還不把你送進監牢。離婚女人好欺，離婚女人命苦!”俊美手指抖抖索索指點著陳琪，邊說邊哭，無力而暈倒在地上……

二人狼狽逃竄。

11

靠下崗津貼難以維持生機，俊美千方百計找工作。一進勞務市場，只見十個清潔工也有幾百人搶，況且要交中介費，報名費，她望洋興嘆。她一家挨一家到個體商店、飯店中問：“要幫工嗎?”走了十幾天回答都是千篇一律：“不要。”一天回家時公共汽車上，俊美與一個認識的人講了自己離婚后的不幸。旁邊坐著一個與她年齡相仿，風度翩翩的中年人，很同情她。熟人下了車，中年人與她搭上了話，他告訴了她自己也離異，如今做布生意。俊美一笑說：“聽說做布生意很賺錢。”布販答：“馬馬虎虎，差年五萬，好年景十萬。”俊美既像玩笑有認真說：“帶帶我吧。”

布販大喜說：“好啊，有美女幫著攻關一定會順利。我雇傭你。每月工資一千，做熟了還可以增加工資，還可以放飛。”

一拍節合。二人雙雙出沒在生意場中，一個月后俊美拿到了工資。為答謝，俊美請布販到家中作客。求之不得，布販欣然前往。到家后布販轉，俊美說：“毛坯房太寒酸。”布販說：“賺到錢我出資幫你裝修。”俊美聽在耳中樂在心里。二人一起喝起了啤酒。布販開誠布公講了自己的經濟情況——

兒子跟前妻，他每月負擔二百元生活費及一半的上學費用，房子歸了妻兒，自己做生意需要本錢，拿了二十萬存款，也算二清。

同病相憐，金錢吸引，加上一個月的和睦相處，俊美與布販的心貼近了。酒過三巡，俊美二頰緋紅，雙眼含春，笑容燦燦地。布販心猿意馬，得意之色漸漸露在臉上，他狡黠一笑，握著俊美的手說：

“在外生活不易，我一個月的房租就要五百元，每天吃飯店，伙食費也得五百元一個月，還吃出了胃病。我把房租及飯錢都交給你，咱們搭伙吧。”

俊美面如桃花說：“沒地方住啊。”

布販出主意：“你與女兒一起睡大房間，我住你女兒的小房間。”

俊美默認。布販趁熱打鐵搬進了俊美家。白天二人雙雙出沒在生意場中，馬馬虎虎吃中屋檐下，傍晚回到家燒些好菜，早晨也自己燒，熱熱鬧鬧，有說有笑，省錢而實惠。二人同住一家，干柴烈火熊熊燃燒，迅速墜入愛河。五天后，俊美女兒又住了小房間，他倆住到了一起。

感情日趨月深，三個月后三級跳，布販跪著向俊美求婚。俊美欣喜若狂，在生意場中她已見過他的身份證，見過他金卡上已有三十五萬現金做生意，況且這錢還在增加，當然求之不得。俊美逗他：“怎樣表明你的誠意?”布販把銀行卡交給了俊美，說：“今后就由你保管經濟。”俊美這一生還沒見過這么多錢，她心花怒放。她惡作劇戲謔逗趣。把他的頭摁下說：“我要你讓我騎著在家中來回爬三圈。”“好。”布販誠心誠意，爬在地上，俊美騎到他背上，二腳夾緊翹起，他駝著她，來回爬了十圈，爬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俊美過足了人上人的癮，才大笑著把他攙起來。二人在枕頭上商定，春節就完婚。這一夜二人把床也壓塌了。

離結婚還有二個月，一天二人一起接到了一單大生意，能賺十幾萬，這樣裝修結婚的錢全有了。布販還挑逗著俊美的嘴唇說：“還可給你買一只幾萬元的大鉆戒。”俊美飄飄然，嫵媚而笑。可對方要一次性交貨，本錢要四十五萬，還差十萬，哪兒來?二人苦思冥想了一夜也沒著落。清晨布販提醒：“貸款。”俊美問：“怎樣貸呢?”布販說：“用房產作抵押貸款。”

說干就干。吃過早飯后，二人就到銀行辦了抵押貸款。當時的房價已漲成了每平方米二千。銀行實地達看后貸到了十萬。期限是二個月。

二人一起到外地付了四十五萬訂貸款，因是稀有品種，對方需要趕造，要半個月后才能提貨。二人放心地在外地旅游了十天才回家耐心地等待。第十四天，布販說：“我去聯系一下大卡車，明天好一早放車去提貨。”俊美當然同意。布販到晚上八點鐘還沒回來，俊美急了，打他手機已關機。

她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一夜沒合眼，終于等到了旭日東升。他伸了幾個懶腰，接連打著哈欠，迎著朝陽一步三顫走到了廠門口。陽光燦爛，上班的人群如潮水般涌來。俊美心中如萬馬奔騰，轟隆隆的就要跳出胸膛。她已記不清廠中供銷科長的模樣，隱隱約約，見到差不多的工人就拉住語無倫次問：“我的貨……我的貨?”工人嚇得直罵她瘋子逃開了。她問了一人又一人，門衛看到一個瘋女人忙去拉她，展開搏斗。這時供銷科長來上班了，認出了她，告訴她，貨昨天已被你丈夫拉走了。就像掉進冰窖里她全身發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還抱著一線希望，心想貨到后一般要十天半月才能結到錢。這一希望支撐著她，使她沒有倒下。她走到馬路上招了輛出租車，嘭，鉆進車時頭撞在車頂上，撞出了疙瘩，她已神經麻木，毫不覺疼。來到要貨單位，對方告之，沒有要過貨，一看合同是假的。

他已把貨運到別處去了，出大事了。俊美馬上昏了過去。醒來時已發現躺在醫院。她悲憤欲絕。她跌跌撞撞，走走爬爬，身上滾滿了泥土，來到派出所報了案。派出所一查身份證是假的。全市離婚女人被騙色騙財的案件有十幾種，離婚女人成了多發事故層，公安局也頭疼。離婚女人是有縫的蛋，蒼蠅也要叮。茫茫人海到那兒去找?俊美再次昏倒。

二個月到期，俊美還不出錢，銀行拍賣了房產。買房人要遷進戶口，派出所一查，俊美的戶口還在，一房不能二戶，于是通知俊美把戶口遷走。俊美的戶口無處報(姐姐所在居委再也不接受)。她成了黑人。

12

母女倆又只得租住到城郊破舊的小屋中。傷痛了一段時日，一天女兒求著：“媽，學校已催了幾天要交拖欠的學雜費，還要預交下學期的書薄費，二天內不交，我就要被驅逐出學校啦!媽，我要讀書!”

俊美實在沒法想，前夫那兒再也沒臉去開口，陳琪這條后路也不通，女兒抱著媽媽大哭，那種撕心挖膽的哭。俊美拍著女兒說：“寶寶別哭，明天媽媽去想辦法……”說著自己卻哭了，二人抱在一起哭，哭干了眼淚，二人打著哭嗝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既借錢又找工作奔波了大半天，連飯也沒顧上吃，卻一無所得。下午三點多鐘餓的快要昏倒，她到點心店去吃點心。同桌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游移。一會后老頭對她說：“你紅顏薄命——”

擊中要害，勾起傷心事，俊美泣不成聲。在老頭的追問下，她講了自己一連串的不幸。

憐香惜玉，老人掏出了五百元錢。俊美推不回也就收下了。俊美感恩戴得。二人親近了些，老頭毫不忌諱講了自己的身世。

他姓周，當過稅務局的局長，犯過生活作風上的錯誤，被撤職開除黨籍，幸好保留了公職、工資。如今每月退休工資五千多，還年年增長，有一套稅務局撥的一百平方米，房改后已屬于自己的房子，還有五十萬存款。兒女都成才并有好工作獨立過。老伴早亡，經人介紹與一個四十多歲，相差二十年的下崗離異女人結了婚。老夫少妻恩愛有加，生活充滿陽光。想不到少妻利用老周對她的感情，借口為兒子上大學，四年中在老周這兒拿走了十六萬元錢。她兒子大學畢業后，羽毛豐滿，提出離婚。要分家產，老周又只得拿出十萬才協議離婚。

老周講完深有感觸說：“像你這樣忠于男人的離婚女人也太少了。”

俊美同情地問：“如今你找到老伴了嗎?”

老周一笑糾正：“不是老伴是少妻。我也吃一塹，張一智，不再領結婚證，每月給她一千元‘工資’，讓她拿回去照顧自己的孩子，好就過，不好就滾，不負任何責任。”

俊美插口：“這不成了高級特殊保姆啦!”

老周得意忘形說：“比高級保姆廉價，且一刻不離，服務周到，這叫過渡妻子，臨時妻子。這三年我年年換一個妻，且是越換越年輕漂亮。”

俊美憤怒指責：“你從受害者一躍成了害人精，你變態，成了采花大盜啦!”

老周恬不知恥：“現在離異下崗的女人真多，就像上商場買鞋子一樣，任你挑，試著穿，合腳就買，穿舊了就扔……”

老流氓!老色鬼!老淫棍!明目張膽欺負下崗離婚女人!俊美想破口大罵，可看在五百元錢的份上沒罵出來，只罵在心中。她想丟下那五百元錢就走，可挖了幾次還是丟不下，出盡了洋相，她面色尷尬，張口結舌……老周竊笑。俊美不熱而汗，想逃走，只聽得老周還在炫耀：“我兒女也喜歡我這樣做，不打結婚證法律管不著，遺產也不會外流。他們回來見我靠著年輕女人的滋潤越活越年輕，容光煥發，龍馬精神，對我翹大拇指呢。”

俊美臉在充血，她把手指插在耳朵管中說：“羞死了，羞死了，我不要聽。”他想對老周吐唾液，可看在五百元錢的份上，呸!吐到了地上。她逃走。傳來老周的聲音：“下次有難再到這里來找我。”

13

晚上，俊美給了女兒四百元錢，還剩一百元。她躺在床上腦中如沸騰的水，她從老周那火辣辣的目光中己覺察到，老周已喜歡上了她。她想，這不有是救命稻草嗎?別看他年紀大，還老當益壯，精神矍鑠，想著自己也覺笑，太荒唐，怎么會對一個比她大三十年的變態狂有好感呢?對，有奶便是娘，反正自己已是殘花敗柳……她在怪笑中進入夢鄉。

奔走了幾天還是找不到工作，晚上躺著，俊美的想法更荒唐，她想，只要與老周搭上了關系。這不就是找到了工作嗎?想著她羞得無地自容，忙鉆進被窩中蒙住了頭，可憐巴巴地。神經質地傻笑。這笑既酸楚。還有些高興……

一百元錢俊美捂著用了二十天，她還在拖，難上加難，急上加急，房東來催房租及水電費，實在拖不下去，她只能抓住救命稻草不放。鬼使神差，她特意裝飾了一番。她暗暗罵自己，荒唐!賤!竟為了一個老流氓而打扮，她流出了眼淚。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明知是魔鬼卻要與魔鬼去打交道，明知是色狼，偏偏往狼口中送。她流著淚往點心店走，到了門口她不得不擦干了眼淚。剛進門，未見人先聽聲：“俊妹!”是老周在叫。她一喜忙走了過去。走近了，她驚愕，老周已買好了二份點心，正襟危坐著等人呢。難道他約了人?她站定不敢向前。老周猜透了她的心思，哈哈一笑說；“我在等你啊。”俊美粲然一笑，像鳥兒飛了過去，在老周身旁坐下。一股撲鼻的香味熏得老周心旌搖搖，坐立不安，他湊上去聞了又聞，二眼瞇成了一條縫，并用手扇著風，把香氣往鼻中趕。俊美噗哧一笑。

吃好點心，老周把俊美的手攥在手中，邊搓撫邊說：“上次見你后就折磨得我神魂顛倒，無精打采，回去后常與‘妻子’發脾氣，雞蛋中挑骨頭，無理取鬧，興風作浪……她覺著無趣，結了工資就拍拍屁股走了。我已在這里買好了點心像瘋子似地，呆呆地，可憐巴巴地等了你五天啦!心病得用心藥醫，現在只有你能醫我的病。我的老命攥在你手中了。”

俊美刮著他的鼻子說：“我才不上你的當呢，說不定哪一天我也被你一腳踢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受糟蹋。”

老周一個閃電吻了一下俊美的臉，他一下輕松了許多，開心得咧著嘴說：“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女人我還怕雞飛蛋打一場空呢。”

“能發誓嗎?”

老周厚顏無恥當著眾人的面，一下跪在俊美面前二手合掌，拜著發誓：“如見異思遷，出門被汽車撞!”

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全看著，俊美面紅耳赤，哧哧地笑，忙攙起老周，不失時機問。“可我有一個十六歲的拖油瓶能拖來嗎?”問罷對老周一個回吻。老周頓覺成了一個小伙子，朝氣蓬勃，渾身輕飄飄說：“那可不行。你可繼續租著房，給她伙食費，讓她自理。”

“那一個月不就是要多五百元開銷了嗎?”俊美噘起嘴。

老周急于求成忙讓步說：“再加你五百一個月。”

一個骯臟的交易在眾目睽睽下完成。二人擊掌：“成交。”老周當場付了錢。

俊美被老周牽著走。二人進了大超市，買了衣服買了菜。旁人議論，老牛吃嫩草，一個骯臟一個賤。俊美眼淚奪眶。

到了老周家，俊美里里外外一轉很滿意。俊美做飯，老周不離左右配合著。吃過飯，老周午睡俊美抽空回去了一趟。

晚飯后，老周纏著俊美非要共浴，脫光衣服一切顯原因，一個是冰肌玉滑，光滑如瓷，一個卻是皺身雞皮，榆木段子，嚴重反差……如錐子在扎俊美的心，她忍痛問：“這叫什么浴?”

“鴛鴦浴。”

“有這樣反差的鴛鴦嗎?這叫鮮花與牛糞浴?”

“對，牛糞肥鮮花，鮮花更嬌艷。”

“這也叫臭味相投浴。香皂洗不凈。”

“對，我貪色你貪錢，臭氣熏天。不聞于人類。”

“這也叫各得其所，均貧富浴。”

“對，太形象生動了。你怎么流淚啦?”

“不是淚，是你把水戲到我眼睛中啦。”

“不對，這水擦不干。”

“對，我想起了三五歲時，爸爸常給我洗浴，如今老爸又給我洗浴，激動……”

“對，我就是你老爸。”

洗好了浴，二人同枕共眠。性愛時老周問：“能滿足你嗎?”

“你老黃忠。寶刀不老。”俊美含淚說。

雖然是謊言卻是美麗的，是世界上最好最大的馬屁。拍得老周喜不自勝。

早晨，俊美燒好早飯，打掃衛生，洗衣后，太陽照到窗戶上才叫醒老周。吃過早飯，俊美梳妝打扮后就像一朵花兒展現在老周面前，陪伴老周出去散步，逛公園，買菜，或去釣魚。

無所事事，一天到晚最大的事情就是二人變著法兒逗著樂。俊美常給老周敲背，揉肩，捏腳，按摩；坐到他身上，送去那撲鼻的芳香及迷人的笑容，拿些上好佳喂老周吃；看電視時老周要抱著她看；樓樓抱抱接吻是最好的全身運動，鍛煉身體，松弛神經。

老周特別喜歡打扮俊美，他對俊美說過一段煽情話：

“你越漂亮我越開心，用開心來延長我的壽命，用壽命來換取金錢，用金錢來打扮你……良性循環。”

嘻嘻哈哈，俊美還唱起了歌，二人調情取鬧，樂此不疲。

老周兒女回家，見到家中喜氣洋洋，歡歌笑語，父親喜形于色，越活越年輕當然開心。女兒與父親說著悄悄話：“她給你帶來了歡樂，這是你一生中最快樂的辰光，你倆就領證結婚吧。”

老周高興地說：“我已少不了她，這婚早晚得結。”

隔墻有耳，俊美聽后心花怒放，心想，我下半輩子及女兒上大學都有依靠了。

14

事不從愿。一天午后俊美接到電話，女兒急病需要錢送醫院。老周忙拿出三千元錢，俊美接錢后直奔出租屋，把女兒送進醫院。經診斷，女兒是宮外孕。忙掛水止痛止血。“是誰的種?”俊美對著十七歲的女兒質問。女兒哭哭啼啼：“我也不知道。”俊美啪啪給了女兒二個耳光怒罵：“不要臉。”女兒哭得更兇：“是你丟下我不管，我才遭二人欺負。”俊美如溫室中的鮮花遭霜打，焉了。這事不能張揚，只能忍聲吞氣。二人抱在一起暗暗哭泣。

當晚老周來了電話，俊美撒謊告訴他是闌尾炎，掛水后已止了痛，今天已來不及了，明天上班后就得動手術。

“那你今晚回來吧。”

“你說啥?”俊美想發火，沒發出來，忍辱負重說：“孩子少不了我啊。”

老周哭庇庇：“孩子沒動手術還不要護理，反正有護士。我更少不了你啊。”

俊美心想，他還像個孩子，一天也少不了我，常在我面前撒嬌，需要女人用母性呵護嬌嗔，這是沒有年齡沒有地位之分的。如今她已成了兩個孩子的媽媽，一個是親骨肉，一個是后半輩子的寄托及女兒上大學的靠山，權衡輕重，她還是安排了一下女兒趕回去了。

好像一去不回，老周整夜纏著俊美。早晨分別時，老周一股勁地叫：“媽媽，我也少不了你。”

俊美含著淚敞開胸，把奶子塞進老周嘴中，撫摩著他的頭說：“乖兒子聽話，媽媽一星期就回來。”老周像嬰兒乖乖地貪讒地二只奶子調換著吮了又吮，并咂著嘴……二人依依不舍，俊美屈辱的淚如雨下，沖出了大門。

女兒手術后俊美再也脫不開身，第二天，第三天，二人通了話。第四天晚上沒了電話，俊美想念，打老周手機已關機，打電話到家中沒人接。俊美心想，他一定是一個人寂寞，到兒子家中去享受天倫之樂了。她放心了。

15

醫院中，前夫也來看望女兒，錢不夠醫院催交錢，前夫也去交了三千元錢，并留下一千元以作備用。俊美覺著是她害了女兒而愧對前夫，準備前夫責罵她，出乎意外前夫沒有責怪她。二人坐著望著女兒，淚汪汪。二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結婚、離婚那一幕——

俊美二十歲那年出落得像一朵花，一天晚上她加班，十點鐘匆匆趕回家，路經一人煙稀少的小樹林旁，被二個小流氓逼進樹林，危急之時，路上一輛摩托車射著耀眼的燈光經過。“救命!救命!”俊美急喊。摩托車瞬地停住了。一個二十二歲的小伙，拿了路旁一根樹棍循著喊聲沖了進去，二個小流氓落荒而逃。二人從此認識。過了幾天俊美又加班，路過那鬼地方時，只見小伙站在路旁，微笑著向她揮手。她嫣然一笑不足為奇。過了幾天俊美又加班，路過老地方時只見小伙又站在那兒，她發覺有奧妙，忙停下了車，一問。原來小伙天天晚上守在這里保護她。俊美激動得大叫：“我不天天加班，你何必受這苦。”小伙為難地說：“可我不知道你哪天加班。”俊美勸他放棄。小伙執意不肯。俊美被感動，同時一朝被咬，下次膽小，于是說：“我如果加班就打電話給你。”那時還沒BB機，小伙就留了個家門前的公用電話號碼。二人戀愛了，留下了許多刻骨銘心，動人心弦的戀愛故事。三年后結了婚。婚后雖不特別富裕，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二人養了一個女兒年年有余。二人也恩愛。源起一件小事。一天下班后二人都有一些事，回家晚，一看在幼兒園的女兒還沒接回來，二人急了，齊奔去接孩子。剛出門，一個工人抱著女兒送上門來，并說：“孩子一個人搖搖晃晃走回來，不小心摔了一跤，幸虧是皮外傷，小孩說出了地址，我就送來了。”二人對工人千恩萬謝。二人都愛女兒，把女兒抱到醫院包扎。看著傷，二人齊痛在心中，眼淚汪汪。回家后二人互相責怪，接著就吵起來，相罵無好口，你罵我，我罵你，互不相讓，丈夫竟破口大罵，“臭婊子，你軋姘頭軋昏了頭，連女兒也不管。”這一罵刺痛了俊美的心。的確她與王興講得來，常在一起說說笑笑，廠中也有議論，可平心而論，二人連手也沒拉過，這絕對對得過去丈夫，丈夫卻捕風捉影，無中生有，小題大做。她怒不可竭，胸脯如青蛙叫時一起一伏，啪!啪!啪!給了丈夫三個耳光，怒斥：“不許你污蔑我。”丈夫也是火爆性子，那能容忍妻子打自己，二人大打出手……

俊美爭強好勝的脾氣，從來不服輸，她忍受不了這種污蔑屈辱。她想，丈夫是個普通工人，脾氣也不好，永世成不了大器，跟著他也太平凡了。看著有些小姐妹，珠圍翠繞，夫貴妻榮，她早已羨慕。自己是美人胚子，如今有一種成熟女性的美，魅力依舊，風韻不減，且有好工作總能換到更好的丈夫。于是提出離婚。丈夫也在火頭上，不原低三下四，于是也吼：“離就離。”

二硬變成傷，第二天，二人就協議離婚。

房子是丈夫廠中的公房當然歸丈夫，也沒什么財產可分，女兒太小離不開母親，俊美領了女兒，拿了自己的嫁妝及衣服就走。

俊美講了離婚后的不幸。前夫也講了經歷——

經人介紹我認識了一個鄉下離婚女人，很快就同居了。那女人家中分到一間房子及一些存款。農忙時她回家種責任田，農閑帶上鄉下種的大米進城。她從不閑著，一大早到蔬菜批發市場上批些蔬菜，在附近的菜場上賣，每月收入不比工人差。二人過得幸福美滿。二年后正想打結婚證結婚時卻發生變故，他十二歲的兒子大病，兒子是她心頭肉，她只得回去服侍兒子。她的前夫是一個小老板，離婚后一直沒找到真情真愛反被騙了錢，想想還是前妻好，在三個月共同服侍兒子中，在兒子的哭求要挾下，他倆重溫舊夢，破鏡重圓。我雞飛蛋打一場空。幸好她只是瞎子貼符——倒貼。我沒失掉啥。

一個外來妹與我相差十二年，她不嫌棄我，有房子住她已知足了。她一直找不到工作，我出資讓她去培訓了一個美法師，并給她開了一個簡單的發廊，她賺了錢就不回來了，我去找她也不理我了……總算好，她來還了錢，好聚好散。

還有人給我介紹了幾個下崗離婚女人，還帶有孩子，我無能力供孩子讀書，況且只有一個房間，十幾歲的孩子沒地方住，只好拜拜。

前夫深有感觸說：“年輕時的愛情是最真摯的、自然的、甜蜜的、匹配的，離婚后再找對象的圈子越縮越小，況且被各種條件限制，就是有緣也無份。哪有像年輕時那樣廣闊的不受羈絆的找對象天地?哪有浪漫的戀愛、真情真愛?要想用離婚改變自己的命運真是難。離婚后再找對象都是逢場作戲，碰運氣。”

二敗懼傷。二人黯然神傷，有一個共同體會一

世上沒有絲合密縫不吵不鬧的夫妻，牙齒還有嚼痛舌頭，咬著嘴唇的時候，睜開眼來看，能夠互相寬容忍讓，有則改之，無則加免，床頭打架，床尾和好，軟柴捆硬柴，相濡以沫的夫妻都能白頭偕老，得到幸福。反過來一只碗不響，二只碗叮咚，各不相讓，草草離婚的卻不盡人意后悔莫及。離婚是有錢人、老板、明星的專利，平民百姓絕不能趕時髦，追星。結婚是終身大事，好事要多磨，不能半途而廢。離婚是萬不得已，不是萬全之策，更不是兒戲。要慎至有慎。再說婚姻自由能走到一起結婚的人，都有美好的戀愛史，多回憶那戀愛的美好辰光，就不會草草離婚。二人都想把這慘痛教訓告之對方，卻都沒有勇氣說出口。

16

十天后女兒出院，俊美把她接到了出租屋，她已打算好，自行車兩邊跑，一面照顧老兒子，一面照顧親骨肉。傍晚她安排好女兒后就踏著自行車往老周家趕，到了家門口，她停好車用鑰匙開門，鑰匙插不進已換了鎖。已被棄之門外，她不甘心，忙按電鈴，咿呀一聲門開了，只見面前站著一個比她還年輕，花枝招展的風騷女人。俊美直往里闖，對方拉住不放。二人爭奇斗艷，爭斗不休。老周從里面走出來，招呼她。俊美大模大樣走了進去，氣呼呼坐下。老周也坐下，毫不當回事。假惺惺說：“俊妹呀，我是一心一意愛你，喜歡你，想與你過到最后，可你卻丟下我不管，害得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第四天就病了，發高燒，急著要送醫院，我撥打你手機，你沒帶在身上，忘在病床上，你女兒接了，他惡聲惡氣對我說，不要天天打電話，煩，人家沒賣給你。我一股氣憋在肚中，兒子女兒都在上班，我就呼了這位陸小姐，她十分種就趕到，送我進了醫院，服侍了我幾天，昨天我才出院。”

俊美怒火中燒，眼中噴火，二只奶子也在動，手指點到老周鼻子上揭露：“你胡扯，我手機從未脫過身，你倆幾天就勾搭成奸?!無恥之徒!”

“不瞞你講，我一個月前已經認識她了，我在處處抓你的小辮子。”

老周陽陽怪氣嘿嘿地笑著說：“到底誰為誰?辯辯清。再說，我是無黨無官無妻一身輕，我是姜太公釣魚，你是愿者上鉤，有哪條法律能定我罪?”

俊美啞了，氣被憋住透不過來，不但定不了罪還美名其日，陪睡保姆，照顧空巢戶老人呢。你們是人，離婚下崗女人就不是人。她一股氣沖了出來，哇地大哭。她沖出大門，只見外面下起瓢潑大雨，天也在為她哭泣。她像發瘋似地往雨中奔。

17

找工作，找對象就像二座大山壓得俊美喘不過氣來。他破罐破摔，含著辛酸的淚，忍辱負重，在那些垂涎過她的老同學，老同事(有的已當上官)，及新結識的一些菜場上的個體戶及商店中的小老板的登堂入室追求，糾纏下，她心中滴著血賣笑接待過他們。有一個街痞子，流氓還強奸了她，她也不敢去告發。在一次掃黃中她被拘留了半個月，嘗盡牢獄之苦，還被罰了款。她還被一個與千萬富翁同姓同名的鰥夫，浪蕩子，冒充千萬富翁，招搖撞騙，以投資暫時困難為名，廉價玩弄一年多，顯山露水后，她惡心得嘔吐成疾。她還去拾過垃圾，可搶不過人家而告終。她還去應聘保姆，因為是離婚女人，有過幾個男人，像樣林嫂一樣不受主人歡迎，換了幾家也只得放棄。

哪兒是歸宿?她走投無路，絕望得在一條大河旁轉悠，望著洶涌澎湃的河水發呆，鬼迷心竅，鬼使神差，她鼓起勇氣向河邊沖，正想跳……千鈞一發之際，袋中的手機響，她清醒了，像一根木樁釘住了，忙接聽，原來是最好的小姐妹友芳來了電話，通知她，已給他找到了一個當服裝店營業員的工作。她一喜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她奔到友芳哪兒抱著她連稱救命恩人，激動得大哭。友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哭了一會她才說出了自殺時手機響的經過。友芳也動人心弦哭了。

擦干了眼淚友芳就領著她去上了班。正別說，賣服裝正適合她干。她熱情大方，微笑待人，憐牙俐齒，熱情接待，能說動人心，只要到店里來轉的人，都做成了生意。她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工作，兢兢業業，盡心盡力，比自家的還賣力，她還是現成的模特，并不起眼的服裝，只要一穿在她身上，就能吸引人們的眼球。老板娘常要她穿著店中的服裝站柜臺，二天換一身。反正換下來熨一熨一樣賣。老板娘看銷售量空前提高還給她發了獎金，加了工資。正當她為報答老板娘的知遇知恩更加賣力時，意想不到，老板娘卻把她回絕了，換了人。

好心沒好報，燒香惹鬼叫，不可思議，她去問友芳，友芳伏在她肩上哭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急問。

友芳打著哭嗝告訴她，老板娘見你漂亮能干，勝她一籌，見她丈夫陳老板喜歡與你搭訕，進貨常征求你的意見，還把店中事托付給你，她打碎了醋壇子。一天向我打聽你，我無意說了你獨身的實情。她惟恐你搶走她丈夫才回絕你。為這事老板還與老板娘吵過架。說完友芳又哭了。

俊美忙安慰：“這不怪你。”

我一心幫她發財，她卻無端猜疑。俊美叫苦連天，呦呦，離婚女人被人當偷漢的賊防，當野狗一樣趕。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第二天，她就給陳老板發一個短信，約會。

陳老板一約即來。敲開門，門背后出現一個濃妝艷抹，香氣撲鼻，身穿三點式的絕色美女，一下吊到他脖子上。色不迷人，人自迷，陳老板忙關了門，餓虎撲食……

陳老板照樣每月給她七百元“工資”，他每隔三天來一次，每次急匆匆一個小時后就走。三個月后俊美問：“滿意嗎?”

陳老板實話實說：“自從與你好后，我見到老婆就如霜打的茄子……”

俊美乘機挑逗：“那你們就離婚嘛，有我幫你肯定會更加發。”

陳老板摟住俊美說：“其實那時咱倆挺正常，一切為了生意興隆，絕無非分之想，而她小肚肌腸偏往壞處想，反到撮合了咱倆，決不能便宜她，我回去后就把財產轉移……”

眼見復仇計劃一步步成功，俊美樂不可支，樂以忘憂。二人笑作一團。

18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俊美萬萬沒想到身體出了毛病，2003年那年，全市統一為中年婦女免費體檢，查出她得了早期子宮癌。得立即切除。

這可斷了一個離婚女人的前程啊!女人四十一枝花，我就這樣過早地凋謝，還有誰要啊?這幾萬元的醫療費哪兒來?她在床上翻滾著大哭大喊。陳老板來后一見嚇得逃走。她幾天不吃不喝，女兒沒辦法想，只得打電話給了阿姨。姐姐奔波了二天湊了錢，把她送進了醫院。

手術成功。俊美昏昏沉沉，如在夢中，如醉如癡，麻木不仁躺了半個月醫院，可出院了，醫生說，早期癌癥完全能康復，關鍵要情緒穩定，性情開朗，再加上按時服藥，增加營養，鍛煉身體，注意休息……

俊美如夢初醒，如醉方醒，急愁交集，對著天花板長嘆：“無家無丈夫無錢無工作無戶口，情緒哪能穩定啊?性情哪能開朗啊?她撲到姐姐懷中大哭著說：“你救得了我的命，救不了我生存。”

姐姐也淚如泉涌。她告之：“不是我救了你，是你前夫救了你。”

俊美哭得更兇了。她想，離婚后前夫也被我拖垮了，蛀空了，肯定還借了債，他已對我恨之入骨，再也不會管我了，也管不起了。最后一線希望也破滅。她對姐姐求：“我決不能連累你們，出院后讓我到天涯海角去流浪，自滅。拋尸荒野，也省了一筆安葬費。”

姐姐埋怨：“你被離婚大潮沖昏了頭，都是離婚惹的禍，當初我勸你，夫妻不記隔夜仇，樣樣都是原配好，好好的有吃有穿離什么婚，決不能心血來潮，意氣用事，你偏不聽。你朝三暮四，這山望著那山高，一心想跳出龍門交好運，適得其反，多么風光的一個人，一離婚就被人作踐，蝦兵蟹將乘機而上，搞得你一敗涂地，一落千丈。你自己釀的酒，再苦也得喝。自作自受。”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悔恨已晚。姐妹倆抱在一起痛哭，噢噢嘀嘀，比那時死了父母還傷心還凄慘，路過病房的人都停下來觀望，其它病房的人也傾巢而出。病房內外擠滿了人。

無家無丈夫無錢無戶口無工作確實難啊，連政府也不能救助，生不如死，驚心動魄，駭人聽聞，動人心肺，旁人也淚漣漣……

俊美的淚水發了紅，如血水……

人們急忙喊來了醫生。從未見過這種病情，幾個醫生趕來會診，面面相覷，束手無策。

這時前夫與女兒在人群中擠了進來，拉住俊美說：“回家!”

俊美哭聲驟停，淚水如冰凍不動了，二眼睜得如銅鈴，像青蛙彈出眼珠問：“哪兒是我的家?誰來服侍我這個無用的人?”

前夫說：“喜訊多多，咱們結婚時的老公房，在房改時我已低價買了下來，如今市政府為民辦實事改造老新村，老公房已擴建及平改坡，咱們六樓已成了最大受益者，不但擴大了面積，還添了一個大閣樓。現已有了二大一小三只房間，廚房、客廳、衛生間也已齊全，還有大陽臺，我把房產證已改為女兒的啦，這個家就是女兒的家，我們二人都向女兒靠攏。今后由我及女兒服侍你。”

俊美又哭了，“離婚十年我什么也沒得到，此路不通，反吃盡了苦中苦，受盡了凌辱，還丟了工作，且蛀空了你，害了女兒。我已成了一個骯臟的無用的病殘人，你不嫌棄我嗎?我不能害你。”

“別人能乘虛而入玩弄你，作踐你，嫌棄你，拋棄你。我能嗎?咱們結婚時曾發誓，海枯石爛不變心……白頭偕老。再說我也有責任，不能捕風捉影冤枉你，不能為了區區小事而別氣，草草離婚。”

“真的不會嫌棄我?”

“離婚的代價太大了，離婚的日子不好過，已走了十年彎路，碰得頭破血流，不能再糊涂了，咱倆永遠是女兒的爸爸媽媽，誰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女兒大了更需要一個完整的家。我沒有理由嫌棄你。”

“我已成了吃錢的魔鬼，脫底棺材，女兒還要讀大學，靠你一個人能撐得起這個家嗎?”

這時走進了女兒的叔叔嬸嬸，姑姑姑父及親戚們，異口同聲說：“還有我們呢，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啊。人多力量大。”

姐姐也說：“還有我呢。”

前夫告訴她：“你的醫療費，也是靠了大家的幫助，同時你以前的單位也作了救助。”

血淚變成了晶瑩的淚水，盈滿了俊美的眼眶。醫生放心地走了。

前夫還告訴她，形勢一片大好，一切不正之風都在糾正，黨中央國務院已出臺了下崗工人再就業的一系列好的方針政策，一批批下崗工人走上了新的工作崗位。下崗工人搞個體經營有許多優惠。我們已商量決定，等你養好身體后，大家湊一點錢及市政府為下崗工人發放的無息貸款，為你開一時裝店。你有經營的天賦，讓你當老板，緊緊跟黨走，迅速脫貧致富。同時到退休年齡還可領養老金，前途光明。

俊美淚雨磅礴，一下撲在前夫懷中。

這時，護士來催他快出院，馬上有病人。俊美在女兒與前夫攙扶下站了起來，緊接著推進了一個病人，原來是老周。只聽旁人在議論，這老色狼，每年要換一個妻，欺負蹂躪下崗離婚女人，被二個“棄妻”合伙給閹了。他不敢去報案，只好自認倒霉。真是惡有惡報……

活該!俊美罵了一句就往外走。二個公安攔在門口，問：“誰叫俊美?”

俊美大驚失色，心想，犯了啥事?她抖抖索索不敢答應。大家也為俊美捏了一把汗。公安忍俊不禁說：“別緊張，是喜事。”于是俊美才答應。公安告訴她：“你被騙報案后，我們一直在偵查，現在騙子已落網，你被騙的錢也給追回來了。”

俊美忙跪下，磕頭：“謝謝你們!謝謝政府!謝謝共產黨!”

掌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