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孽

錢兆強生來長有一雙大眼睛，雙眼皮，濃眉毛，無意間若要看上那個女同學一眼了，必定讓這個女生心搖意蕩情竇初放，他還擁有一對一笑兩頰就綻放出的兩個喝酒坎，再配上他那魅人面靨，和他那高高的鼻梁，就更讓女生們喜愛有加了。更兼他那1.75米的標志性帥哥們的苗苗條條利利閃閃的男模特形象，傾倒無數女青年必然是順理成章自然而然的輕便事了。他念書念到初中二年級時，就有不少女學生們給他寫戀愛信編織領巾、送手帕、借故討好追求羨慕他了，到初中三年級下學期時，他就和班上的一個女生發生了違犯校規的行為而被學校開除回村務農了。

那時候農村才剛剛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錢兆強的生產隊里還是剛以聯產小組形式推行的責任制雛形，餞兆強就弟兄兩個，他排行老二，上有一個較癡呆的光棍大哥，父母親都還不滿五十歲，身體健壯，一家人田間勞作勤奮，加之風調雨順就使他家的莊稼長勢良好，連年豐收了。家里地里的活路都有人料理，他下學后就無事可做，只好游手好閑的跑滿村莊和河灣的溜著玩。父親看他整天閑逛也不是個長久活法，就到街集上買了一頭小羊羔，讓他閑暇時拉上羊羔到河灣里溜達玩耍再兼放牧放牧，錢兆強就這樣在晴好天里，拉上羊到村南小河邊放牧放牧，遇著天陰下雨了，他就和在河上閑游的其他無業小伙娃們廝混在一起，東莊跑跑，西村轉轉的東游西逛起來。

那年月，去外邊打工的潮流還沒有興起，有志的青年學生們正在學校復習，準備參加大考，奢冀自己能通過廢寢忘食，一年又一年的不懈努力復習，走出土垅，跳進龍門，去享受城市的幸福生活哩。在農村務業的男青年們也在忙著學些泥工木工，燒制磚瓦等掙錢養生立業的手藝。女青年們中也有少許有靈性懂經商者，主動到外地學些縫紉剪裁之類的絲布加工勞作技術，回來后要么自己辦起剪裁縫紉店，經營起剪裁縫紉生意，要么辦起剪裁縫紉培訓班，招收學員，收取培訓費，從而走上培訓剪裁縫紉業務的發家致富路。

杜小榮生性木納，身材粗短敦實，頓壺脖，圓臉蛋，眼睛雖大，但反映情況有點癡滯現象，她父母早年有病下世了，母親體弱多病，她又是老大，家中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生活困難，經濟拮據，常常是遇著青黃不接的春天就吃糠咽菜地還難以為繼生活。她小學沒畢業就下學回家務農了，回家不久的14歲那年秋季，母親就托村上的娜婆，給她許訂給了智商和長相略高于她的西莊未來丈夫，杜小榮和未來丈夫訂婚后的幾年間，由于她家境困難，常常在青黃不接的荒春上，未來丈夫就把自家的小麥、玉米、紅薯干之類的食物，用架子車拉到她家，接濟她的生活。

剛定婚時，杜小榮因年歲小，對男女之事不甚知曉，隨著年齡的增大，和在戲臺子場，電影場，河灣洗衣等活動的參加，使她漸漸擴大了視野，也漸漸看到了除她所定未來丈夫之外還有恁多長相姣好的帥哥們，俊男子：也知曉了原來外邊的世界還有那么多精彩的風景可供觀賞、可供享用。由此她便對自己原先訂下的丈夫產生了討厭惡心的感覺，這會兒，她是打呼嚨跟著本村的小姐妹們沒交錢先參加裁剪班學習的。進班后不久的那天下課間歇時，她去院西邊簡易廁所小解哩，錢兆強領幾個村上的流里流氣的小伙娃們闖進了院內，杜小榮解罷小手，剛從廁所里聘為，猛不防給錢兆強撞了個滿懷，杜小榮向后趔趄一下，腳步沒站穩就滑倒在了地上。錢兆強一看，自己把杜小榮撞倒了，就趕緊上前去攙扶起杜小榮，并嘴里喃喃自語說：“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啊!”剛開春，手皮硬脆，杜小榮的左手著地后，被擠壓出了一個血口子，起來后手背已經流血，她被撞倒地后本來生了一肚子氣，再看了看手背上呲出的血口子更是氣上加氣，正要惱氣成怒時，一見錢兆強的面相，曾記得在河灣洗衣時曾隔河相慕過面，又好像在那個夜晚的夢中見過似的，很是面熟，這會兒她不但沒有怒起來，反而變怒為喜了，剎那間她的心花意然怒放了，臉也轉陰為晴的充滿了笑意，喜洋洋地對錢兆強說：“沒關系，沒關系，只要你沒傷著，我這點手傷不算啥，不算啥呀!”錢兆強一看杜小榮的手被摔傷了，不但不怒，反而對他還挺有那么一點意思時，就覺得可以乘勝追擊。

他眨了兩下狡猾的眼睛，連哄帶騙連拉帶拖地對杜小榮施恩似地說：“我家有碘酒，紅汞膠布之類的藥物，走，到我家給你手背包扎包扎去”杜小榮在河上洗衣時，隔河見到錢兆強的長相就產生過羨慕之心，這會兒又兩人相撞，使自己手背摔跌出了血，正想跟錢兆強找緣故交流交流哩，這時總算是想瞌睡有枕頭了，于是，杜小榮就面帶喜色，心里十分高興地說：“那……那……咋不中咧。”說著話二人就向錢兆強家走去。

錢兆強的家在村中間位置，有堂屋土墻瓦房三間，房西邊有個小柴棚房，里邊放些農具。還有一個簡易的土坯床，錢兆強下學后就暫睡在這個小床上，羔羊也在這間小柴棚里喂養，棚房內充滿著一股嗆鼻的羊屎和柴草尿臊味，院東邊是一間土坯墻草房灶屋，西南角有個柴草護衛的小毛廁，錢兆強把杜小榮領進院后就把院門用鐵锨把門給頂上了，然后二人來到了院西北角的柴棚屋內，

杜小榮走進屋后趔趄著斜靠在了錢兆強的土坯床上，錢兆強立在柴棚的門坎內側，仰靠在木板門幫上，兩只眼滴溜滴溜的窺視著杜小榮，杜小榮先是覺得雙乳發燙，接著渾身每個毛孔都膨脹沸騰起來了，她渾身渾體的血液也充滿了熱力，不一會時間也就覺得口腔干燥難耐。錢兆強這時也把臉對到了杜小榮的臉上，口也對準了杜小榮的口。剛開始錢兆強的臉壓在杜小榮的臉上時，杜小榮還覺得羞澀，把臉不自覺地左右搖擺了兩下，可等錢兆強伸出舌尖滑進她口里后，她再也不再扭動臉了。接著又就勢壓在了杜小榮的身上。杜小榮開始驀地覺得下身猛一緊疼，緊接著就順著淀溝流下了一股殷紅殷紅的鮮血，頃刻后，杜小榮恢復了常態并有美感在體內涌起……

從這以后，錢兆強和杜小榮的往來就頻繁多了，白天錢兆強吃罷飯就早去晚歸的去河上放羊，杜小榮也要么拿些衣服去河上洗洗，要么閑暇了到河上逛逛的尋覓錢兆強，隔三差五的遇著前村后莊演電影唱村戲了，二人傍晚提前在河上約定地點，喝罷湯再相依著一路卿卿我我的去看戲看電影。錢兆強和杜小榮就這樣廝混一段時間后，杜小榮就鬧著母親要和前訂未來丈夫退婚，可母親這時候怎么也拿不起退婚禮金，開始杜小榮她母親還規勸杜小榮要繼續和前定未來丈夫成親，到后來，她母親知道她已跟錢兆強有染后，才無可奈何地對她說：“我給你說，小榮，既然你已死心踏地的強要退婚，這也是兒大不由爺兒，我也不強管你，我只要你用再訂婚錢，把前訂婚的彩禮錢歸退給人家，這叫雞蛋換鹽，兩不欠錢，其他的事我就不管了，你愿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得到母親的許諾后，杜小榮就來到河上給錢兆強學說了學說，錢兆強回家也給自己父母傳說了傳說，只是錢兆強的父母聽后卻責怪起錢兆強來，錢兆強她父親的板筋脖子梗多長，青筋崩多高，煞似在田間和老黃牛犁地時較勁的樣子，吐沫腥子噴多遠，十分不耐煩地訓斥錢兆強說：“兆強哪兆強，你是憨啦，還是傻啦，你是長哩丑哇，還是生哩陋哇，里外莊多少青青白白沒定過婚的大閨女你不定，咋偏要定杜小榮這個退婚頭呢，家里不給你拿這筆退婚窩囊錢，不定不定，堅決不定她要退婚的杜小榮。”

錢兆強聽了父親這擲地有聲，鏗鏘堅定的拒絕后，就到河上又給杜小榮學說了學說，這時的杜小榮咧，也已經懷上了錢兆強的骨血，沒辦法了，她只該變賣了自己家的糧食換點錢先偷偷地到鎮上衛生院做了人工流產，然后在一天早晨偷偷地起五更打車去他鄉逃婚了。

杜小榮逃婚后，她母親在家哭瞎了一只眼，終也沒能把杜小榮哭回來……

經過這次婚戀后的錢兆強呢，婚沒能定下，他的欲望卻被挑逗到了肆無忌憚的瘋狂地步。這時的他簡直像一頭脫僵的野馬，四處奔跑，無羈無律，更像一頭獸性發瘋的牛犢一樣，獸性發作時竟不知羞恥的騎在自己母親老牛的背上使性。到后來錢兆強干脆也不為家里放羊干活了。白天混在賭博場里和賭鬼們醉生夢死，夜晚賭窮時偷雞摸狗以行竊為生。父母親雖曾毆打過他多次，但每次施暴后，他不但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地賭盜。那次在“嚴打”時就被抓進了監牢。

王立慧姊妹三個，兩個姐姐已經出嫁，家中就剩自己這個老小，父母親對自己就嬌生慣養，任其有小偏不差的也不加嚴管的發展下去。王立慧她父親是個老實巴腳的農民，一生辛辛苦苦地拉扯他們姊妹三個生活，沒少受苦受累，前幾年王老漢日子過的不如意，近年來，女兒們長大后，有的出門了，有的不時的也能在收莊稼季季回娘家來幫他料理些地里家里的家務了，再加之農村實行責任制后的莊稼也有了好的收成，家里的日子也就漸漸地好轉起來了。王老漢想著自己以后可該享兩年老來福哩。用王老漢自己的土話說，就是是個油子，吱吱地叫到現在也該歇歇庵，停止叫喚一陣子了。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王立慧的難纏麻煩婚事卻又提到了王老漢的眼前。

王立慧生性怪僻，個性極強，長到七八來歲，快懂人事的時候，誰要說她長得丑八怪了，她就攆人家哭鬧不放，非要經父母好好哄勸哄勸才甘罷休，誰要說她長得給天仙花朵一樣，她就哈哈大笑，歡樂不止，那年，她因上火害眼，一眼吃馬虎的被門鄰三嬸無意間帶恥笑的脫口說了句：“看，立慧膿眼吃馬虎的，長大了嫁不著好郎君。”就為這句話，她聽后竟打滾撒波不止，直哭得天旋地轉，烏煙障氣，她三嬸子又是給她拿糖塊，又是給她拿玩藝的可就是遲遲哄不住她哭。后來她三嬸子百法使盡，沒門道了，只該面帶羞色十分難堪的把她媽叫出來哄勸多時，才算把她哄停哭鬧。為此，她三嬸子曾被羞得幾個月沒敢和她照面，早晚再見她了，總是繞著躲著她走。王立慧小學畢業后，曾在村劇團演戲多年，那天，她自想著自己已經二十五六歲了，并見劇團和村上的同齡姐妹們都一個一個的找到了稱心如意的郎君，自己也曾相看過幾個男青年，但都因長相一般，不夠出眾，就沒讓她相中而告吹了，幾年間，王立慧的親雖相過數次，但只因知音難覓，而至今婚姻仍是空白一片，至今她仍在愛河的此岸徘徊，逡巡，躊躇，猶豫著，終也沒能劃過彼岸去。

這天晚上，她演完《秦雪梅》后，佇立在幕后的帷帳外，抬頭凝望天上的牛郎和織女星，唉惋長嘆不已，為自己覓不到一個情投意合，志趣默契的帥哥俊男伴兒而悵然若失，困惑不已。

恰在這時，正在戲臺子后場閑逛的剛出獄不久，游手好閑的錢兆強竟闖進了她的視野。這對王立慧來說，恰應了有心栽花花不成，無意插柳柳成行的哲理，兩人無意中眉來眼去的靈犀霎時相通后，就酷似那磁石的S極和N極一樣，不自覺地相向趨到了一起，兩人不約而同地喃喃自語到：“你，你，你是，你是……”

錢兆強爽快地自報了家門：“我叫錢兆強，北張莊人，”王立慧也脫口說出了自己的姓名住址，“我叫王立慧，家住前王莊。”說罷二人又異口同聲地喃喃道：“那，那原來咱們是一個村委會的人哪。”

二人就這樣自報家門把自己的身世情況作了粗略的自我介紹，并商定各自回家做通各自家長的思想工作，然后擇日定婚嫁娶。

錢兆強嘴上說回家做家長思想工作，其實在他被捕勞教釋放后，家里對他已失去了信心，任由他自己決定自己的婚事和命運了，這樣他就自然不需做什么家庭思想工作了，只要王立慧沒意見，他是一百個同意，只待王立慧做通自己家長思想工作，就能完婚，就能洞房花燭夜了。

王立慧回家給父母一說，要嫁錢兆強這情況，父母親便低下頭嘆起氣來。父親王老漢語重心長地規勸說：“立慧呀，立慧。右村左莊上，恁些干凈的男青年你不找，你咋偏要找一個判刑多年的勞改釋放犯做對象咧。村上傳言說，錢兆強這人心狠手毒已經是老少皆知的實事了，你跟她結婚后，他會有好心善舉對待你嗎?你給他做對象，婚后會有啥好吃的果子。我勸你還是改門另嫁吧，反正讓我說，就是拴住日頭不讓它東升西落，我也不會同意你倆這門親事。”

王立慧聽了父親王老漢的忠言逆耳之后，沉吟了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通過一段自己的矛盾心理后，才撲閃著自己那頗為狡黠的雙眼，好似胸有成竹，并帶有幾分同情憐憫，實為羨慕錢兆強長相似地對父母親說：“伯，媽，您二老也不能光用老眼光看待這新事物呀。如今這年頭，改革開放以后，多少在文革中，大集體時期犯過錯，流過躥的人通過自己改正錯誤后的勤奮勞動，不是照樣都發家致富了嗎，就說咱們鄰的趙大東吧，文革那年月，人家成份高是富農，生產隊給人家整得過不去，人家偷偷地下湖北當流躥犯。這會改革開放后，人家擱湖北領回個好嫂子，還帶一嘟嚕小孩們。回咱家后又給咱村上辦了個輪窯制磚廠，既發展了村辦企業，又帶富了咱村恁些青年們，俗話說的好，浪子回頭金不換哩，人都是在經常變化著哩，兆強曾給我發過有誓，說婚后一定要改邪歸正，恩愛我終生，至于您說他性情暴燥，心狠手毒，婚后我對他耐心說教，我相信他會改變好的，請您二老放心吧。”

無論立慧姑娘怎樣花言巧語把錢兆強的未來說得天花亂墜，充滿希冀。王老漢總是不敢輕信。縈繞在王老漢心頭的愁云也總難散去，只是他看著自己的女兒王立慧和錢兆強已花前月下，柳蔭河畔卿卿我我互訴忠腸的已纏綿成了連體，他倆的婚事也已經是一瓢水灑在地上，木已成舟了，若要再強阻攔弄不好還會弄巧成拙，反睦為仇，更怕王立慧犟驢脾氣氣出啥三長兩短的不測來，就只該一邊自慰一邊勉強地對閨女立慧說：“唉!這才叫兒大不由爺呀，這，這是你立慧妮兒年輕人的事，只要你們兩個愿意，沒意見，婚后能相敬如賓，白頭偕老的過好日子，我這當爹的就，就少說為好吧。”

于是王老漢就這樣違著心的給閨女立慧準備了些嫁妝，勉勉強強的算是同意了閨女的婚事，這年夏天，錢兆強就和王立慧二人結成了伉儷。

俗言說的好哇，山水能改，秉性還是難移呀。婚月過后不久，錢兆強的賭癮就又死灰復燃，冉冉升騰了，婚后的錢兆強不但沒有積極地用勤榮的汗水洗刷身心那沾滿罪惡的污垢，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愛情生活，反而背信棄義，百般蹂躪虐待妻子王立慧。那天晚上，他賭博輸了錢還喝醉了酒，一搖三晃，酒氣熏天地回到了家里，妻子王立慧見丈夫酒醉了，就趕緊迎上前去，一邊攙扶他坐在沙發上，一邊給他泡上濃茶端他跟前，喂著勸著他喝茶說：“兆強，你喝多酒了，來喝點茶醒醒酒吧”。

錢兆強已在生著王立慧上個月去跟著戲班唱戲時，把他自己撇家孤孤單單生活的氣呢，這會兒借著醉勁，起身用手將王立慧端著的熱茶缸甩了個底朝天，那滾燙的熱茶直把王立慧的手燙得疼痛難忍。這還不解錢兆強的氣，接著錢兆強趁勢又給王立慧一個別腿，把王立慧別倒在地，緊接著錢兆強就不分清紅皂白的用拳腳把王立慧痛打一頓。他打著還罵著：“我日你祖奶奶呀，王立慧，都說十個戲子十個破，真沒假說呀。你三月沒唱戲就活不成了，你跑外頭浪擺這一圈子，還知道有我這個家哩。你說你以后還出去唱戲不出去唱戲了……”

錢兆強就這樣三天兩頭如此三番地賭博賭到半夜，有時甚至賭到通宵達旦至天明也不回家。偶有賭輸到急癥時，回到家里就磨道里找驢蹄似地給王立慧生氣，從沒有出現過改邪歸正勤勞務實過好日子的念頭。王立慧原來曾幼稚的以為丈夫婚前曾有言在先，要對她恩愛如賓哩，她曾也料想過，即使婚后二人在生活上會發生些小小的磨擦，那料他也不會大動干戈呀。然則，錢兆強這如此的強暴，使王立慧婚前的幻想破滅了。雖然丈夫婚前有過海誓山盟，但現在看來那只不過是騙婚的誘餌罷了。這時的王立慧為了不讓父母親跟著自己的婚姻生氣，就忍氣吞生地把牙咬爛往肚里咽，再苦再罪也要勉強地跟錢兆強過下去。可錢兆強的賭盜已到了積習難改的地步，不到半年光陰他的賭癮已把家產賭得徒有四壁了，王立慧自定的委曲求全的刻度超標了，王立慧的精神防線已經崩潰了……王立慧在家庭婚姻生活山窮水盡無路可走的時候，只該到縣法院強行給錢兆強起訴離了婚。

離婚后的錢兆強，更是獸性難忍，經過月余離異生活的痛苦煎熬后。他再也忍受不了單身寂寞，饑一頓飽一頓冷一陣熱一陣的困苦日子了，在痛苦的煎熬中，他也曾多次央人說情，均遭到了王立慧和父母的拒絕，在復婚無望的絕境中，錢兆強終于生出了殺妻報仇的兇殘念頭。

這天，錢兆強特意驅車到市百貨商場，購回了兩支體育發令槍，然后加工成自制簡易的“雙管土槍，”之后他又到鎮街上購買回了一包火藥，做好了預謀行兇殺死妻子和丈人的準備。

說來也怪，這一年的冬天，寒冷來得特別的早，天格外的寒氣襲人，剛過小雪節令，天就降下了連陰的雨夾雪，下了將近七七四十九天，直把天下得混混沉沉的見不著日光，直把地下得霧茫茫的一片混沌，天上降下來的雨夾雪在地上結成了厚厚的泥冰層，人走在泥冰層路上，那路上就發出了像野豬在甘蔗林里貪婪地吞噬甘蔗似的“咔嚓，咔嚓”怪叫聲。村樹上的枯枝掛滿了幾尺長的冰棍，東北風一次，像老鴰在亂墳崗里黑更半夜發出的“呱吱，呱吱”狂叫聲似地凄慘難聞，那慘叫聲真讓人聽了不禁汗毛一支乍一支乍的驚乍不已，煞是讓人心驚肉顫。

這天中午，錢兆強已經是第七天斷炊沒動煙火了，他衣衫襤褸，上身穿一件油垢發亮的藍滌卡布棉襖，扣子脫掉兩個，已記不整齊，寒風順著沒扣的開裂處魚貫而入，侵得他心胸一陣一陣地發寒打顫，下身穿一條帶布丁的勞動布褲子，內有一條膝蓋和腚部都已磨損得麻麻化化的黃色軍用式毛絨褲，那絨褲已形同虛設不能保暖，腳穿一雙露出兩個大馬指頭的灰色解放牌鞋，襪子除了裹著腳腰和腳脖處囫圇外，其余全部爛掉，腳指頭和腳后跟早已疼得青紫麻木，失去了知覺。頭發散亂多長，污垢結塊，臉黑青干瘦，瘦骨嶙峋，眼凹陷得似兩個大黑洞，目光時常死盯在一個地方能滯呆個把鐘頭挪移不動，遠處看他，酷似立著的木雕泥塑冰僵人，幾天來他饑一頓寒一陣的生活使他的精神已經達到了崩潰的邊緣。中午時分，錢兆強咬緊牙關，狠狠地將兩支土槍裝滿火藥，然后用力把它一邊腰間掖了一只，然后把棉襖的扣扣嚴遮擋起來，充滿兇殺之氣的沖出屋外，頂著刺骨的東北風，踏著“呱吱，呱吱”怪叫的泥冰路闖進了王立慧娘家的屋內……

此時的王立慧和王老漢正在灶房做飯，王立慧在鍋臺和案板桌間切菜掌櫥，王老漢在灶前拿柴燒鍋，二人陡然見錢兆強氣勢洶洶，充滿殺機的闖進屋來，都不約而同的立正站直直視著錢兆強。

錢兆強怒目噴火舉起右手，指頭曲伸成手槍式，惡狠狠地直視著王立慧說：“王立慧，我問你，你是現在老老實實地跟我回家過日子哩，還是要吃我這顆沒眼睛的槍子?”

王立慧早已受夠了錢兆強的獸性虐待，自知這時跟他回家，無疑是小羊羔去見老餓狼，沒有任何好吃的果子，就斬釘截鐵地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要行兇，我這就上鎮派出所告你去。”王立慧說話間就要往門外沖，不料卻被錢兆強用膀子頂了回來。

這時已惱羞成怒，跟著閨女立慧飽受過錢兆強百般折磨的王老漢也達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看事已到這步田地，遷就忍讓只能是徒勞無益，養癰遺患了，就不該不出口噴火似的說：“錢兆強，你甭想再跟我女兒王立慧復婚了。我們一家人早已受夠你的苦了。當初我就不同意你倆的婚事，要不是看在立慧同情可憐你，給你講情乞求我的份上，我才抱了一線你能浪子回頭的希望，勉強答應了你倆的婚事，到如今果然你還是賭盜成性，積習難改，而且萬般的欺負我閨女立慧，這會兒你還想用威逼的態勢，硬迫我閨女跟你復婚哩。你的主意打錯了。今天，我就要跟你拼個你死我活。”說話間，王老漢就順手掂起了門前靠著的鐵锨，雙手舉起，奮力向錢兆強頭部砸去……

說時遲，那是快，王老漢的鐵锨還沒落下來時，錢兆強也被憋到了怒火中燒的極點，他再也不能容忍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從腰間拽出了兩只土槍，同時舉起對向王立慧和王老漢的頭部，扣動了板機，只聽“啪啪”兩聲悶響，王立慧和王老漢父女二人就同時倒在了血泊中。

霎那間，王老漢家的院子上空就飄起了濃濃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