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冬天很冷,我裹緊衣服走向郵局,撥響弟辦公室的電話。
“姐,我剛發工資,寄了一份給你。”
弟的聲音從遙遠的那邊傳來,卻讓我感覺很近,似乎弟就站在眼前。于是,所有的往事都浮上腦海。
我和弟年紀相差很近。小時候,兩姐弟總愛吵架、打架。弟長的很矮小,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比弟高出很多,便總想聲色俱厲壓制他。弟不服,兩人常扭做一團。到底我個子高,力氣大,打了弟幾拳便跑。
那時候,我們家還是住著一座大宅院。通往閣樓的地方架著一架小木梯。每次打了弟后,我便沖向木梯,迅速爬上小閣樓,再轉身將木梯提起來。弟站在下面夠不著,干著急。
“來呀,有本事就上來呀,來打我呀!”
我得意的沖著弟嬉皮笑臉,還故意將小木梯一晃一晃。
“跳上來啊,誰叫你這么矮,長大了肯定老婆都娶不到,看你當和尚去……”
弟氣得滿臉通紅,瞪大兩眼憤怒地望著我。在他心目中,娶不到老婆是最丟人的,我偏用這一點氣他。
媽總是罵我:“你看你,哪有一點做姐的樣子?”
“我也是人,我為什么要有做姐的樣子?”我忿忿不平朝媽大嚷,隨即瞪著眼睛看弟。弟也不甘示弱,使勁瞪我,兩姐弟象兩只斗架的公雞。
小學三年級時,我和弟分在一個班。有一次,班上一高個子同學要弟叫他姐夫。矮小的弟沖上去,對著高個子玩命地拳打腳踢。我怕弟吃虧,趕緊去叫老師。
當老師將騎在弟身上的高個子扯開時,弟狠狠盯著他咬牙切齒:“就你這狗樣,也想配得上我姐!”
班主任私底下對媽說:“你兒最護他姐。”真的,平時在家,兩姐弟打架臉紅脖子粗,但到了外面,弟從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
木梯上的那幕依然隔三差五地上演,從來沒有變過。不管弟是求、是罵,我都從未將木梯放下過。這樣打打鬧鬧,一晃就是十來年。
弟考上市立中專,正臨近畢業。而我也如愿考上夢想中的省中點學院。走的那天,弟大攬大包幫我提著行李走在前頭。我忽然發覺當年那個和我打架的矮小子長大了,不知何時已高出了我許多。那頭黃黃的短發已變的濃密而又烏亮。這就是當年那個站在木梯下跳著腳和我罵架的小男孩嗎?
車要開了,弟從窗口邊遞行李邊笑著叮囑:“姐,好好讀書,我領了工資支助你。”我的鼻子有點酸,望著弟用力點頭。
弟畢業后,分在機關工作,離家不遠。我常笑弟沒有出息,既不想考大學,也不知道出去闖闖。要是我畢業了,無論如何都不會回那么偏遠的小城。弟只笑笑,從不反駁我。一年里,兩姐弟見面的機會很少,說話都沒有時間,哪還有時間拌嘴。
弟帶我去外面玩,擠車買票都是弟打沖鋒,我只管空著雙手跟在后面。
遠在深圳的舅舅來給爸媽拜年。弟對舅說:“我真想上大學,可我要供我姐讀書,我姐很有才氣,將來會有出息的。我也想去深圳闖闖,可我不放心爸媽,父母養大我們不容易……”
我躺在隔壁看書,聽到弟的話愣住了,既而淚水順著臉頰簌簌流下……
接到弟的匯款單,我跑到足球場大哭了一場,然后撥響弟的電話。
“姐,天冷了,你自己去買件厚點的衣服穿吧。”
弟的聲音很近,仿佛只隔著一層窗紙。淚再次涌出我的眼眶。
真希望時光能倒回從前,我一定會放下小木梯……
編輯 朱小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