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愛你

一

李亞平發短信請我吃飯，理由是剛剛辦完一筆業務，要慶賀一下。我欣然前往，就是這個晚上，我陷進李亞平蓄謀已久的桃色陷阱，成為我永遠的噩夢。

李亞平是我兩男友之一。他明知我有男朋友趙小明還要追我，我本沒放在心上，時間久了，竟也心生情愫。就這樣在兩人之間走，不能自拔。

趙小明和我同在一家公司，高大英俊，對我呵護備至，是公司的普通員工。李亞平有才，做著令人羨慕的會計師，只是矮小精瘦，相貌平平。在不同的時刻，不同的場合下，他們倆分別給我說過相同的話：童童，你該做出選擇了，否則，遲早有一天我會離開。半是請求，半是威脅。可是，我不知選誰，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希望有人主動離開，可是沒有。

吃飯的地方一如過往有情調，鮮花，旋律優美的薩克斯。不知為何心里惴惴不安，我忽然很懷念趙小明為我炒的辣子雞。李亞平卻很興奮，他不停地喝酒，對我說，童童，你今天真漂亮，半個月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邊說邊勸我喝酒。我被他的情緒感染，連著喝了好幾杯紅酒，終于不勝酒力，頭開始暈了。

我的意識已經模糊，只記得李亞平攬著我，絮絮叨叨地說他出差這半個月來多么想我，天天給我打電話，好像還酸酸地咬著牙提到趙小明。為了安慰他，我親了親他的臉頰。我看到他的眼里閃著光，他看著我，撫摸著我的長發，另一只手把我的手握得生疼，仿佛要把我吃掉。我揉著太陽穴說，送我回去。

下車的時候，我發現是到了李亞平的家，他自己供的三居室的房子。我只記得口渴得要命，我說，我要喝水。李亞平停好車，扶我上樓。他給我接了半杯開水，又對上涼開水，自己先嘗了嘗才端給我。我看著他為我做這些，心里莫名地感動，他還記得我不能喝涼水，即便是涼開水也不行。喝完水，胸口更加灼熱，我扔掉外套，只穿一件無袖緊身高領毛衫。李亞平看我的眼神嚇了我一跳，我看到他眼中的火焰，它灼痛了我。我再一次起身說，送我回家。

李亞平站起來扶我。童童，他突然抱住我，再也不肯松開。他吻我，他弄亂了我的頭發。他把臉伏在我的臉上、脖子上，一刻也不離開。他喃喃地說，童童，我愛你，你是我的，你一定要嫁給我。他長久地吻我，我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四肢無力。他脫我的裙子，我的上衣，我無力阻止他。當波濤淹沒我的時候，我覺得快要死了，我忍不住哭了。這一刻，我非常非常想念趙小明。

二

第二天我請病假，躲到好友小米的住處，一連一個星期不上班，不接電話，任憑電話被打爆。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樣回到自己出租屋的，我只記得我在哭。我很懷念趙小明和我在一起的時光，他陪著我去爬山，他總是在離我10米之遠的地方等我，不讓我追上，也不落我太遠。他說，我要你永遠在我的視線之內。不可能了，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將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不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配做了。

李亞平一早發過信息：童童，原諒我昨晚的沖動失禮，我是真的情不由己，我真的很愛你，嫁給我吧。我回憶昨晚的點點滴滴，忽然覺得事情的發生也許并不是出于偶然，或許是李亞平蓄謀已久的？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我并不十分相信他是感情用事的人。

周一，我清清爽爽去上班，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見了趙小明，竟神情自若地打招呼。中午吃飯時，趙小明想和我單獨說幾句話，我也借口走掉了。

下午下班，李亞平的車在公司不遠處等我。我心里恨恨的，以前他從來不敢擅自來接我，如今卻敢了。我本是不想坐的，但是一轉眼看到趙小明，我徑直朝李亞平走過去。我想看到這一幕，趙小明終是明白了。我忍不住回頭看他，他愣愣地站在街口，很是凄惶地看著這邊，我淚流滿面。車子轉過彎，我聲嘶力竭地喊：停車，我要下去！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終于有一天，出去吃中飯時，趙小明找到我。在無人的街角他問我，童童，你怎么了，像變了另外一個人。我說，我選擇了李亞平。他問我，為什么，我一直以為會是我，我最愛你。不要愛我了，我說，他能讓我生活得更舒服，你能嗎？我看到趙小明絕望的眼神。他問我：童童，你真的是這么想的？我早就這么想了，只是說不出口。我昂然說。

然后，我看到趙小明的眼淚。他看著我說，童童，再說一遍。我又說了一遍。趙小明扶住墻，一時間仿佛站立不穩。他慢慢轉過身走回去，頭也沒回。

等趙小明高大的背影消失了，我站在街角放聲大哭。

我想，這就是上天對我腳踏兩只船的懲罰，我現在已別無選擇。

三

自此，我只和李亞平一個人約會。下班后，只要他不出差，無應酬，他的車總是準時停在我的公司附近。大家都羨慕我，找到多金而又癡情的未婚夫。彼時，李亞平已以我的未婚夫自居，于我卻沒有此種感覺。我只是機械地和他呆在一起，下了班和他一起吃飯，偶爾一起應酬，然后我要求他送我回家，再也不肯與他過分親密。有一天李亞平說，童童，你不要像防賊一樣防著我，我是你的未婚夫。是嗎？我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始終，我沒有下定決心和他結婚。

有一天，我聽公司的人說趙小明找到新的女朋友了，女孩子修長清秀，一頭長發一點兒不遜于我的。我偷偷地聽到，然后我跑到衛生間哭了。我不知道為什么哭，我不知心里是否還愛著趙小明，我只是覺得萬念俱灰，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在新華書店門口看到趙小明擁著一個女孩子走過，他們甜蜜和美的笑容擊中了我，我如同木偶一般定住了，眼淚直流下來。李亞平正在倒車，他看到我呆若木雞，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便明白了。他突然失控地吼道：李童童，原來你還是忘不掉他！然后，他把我一人扔在書店門口開車走了。我想這么多天他終于裝夠了，分手的時候到了。

晚上，李亞平來找我，喝得醉醺醺的。他一進門就請我原諒，說他太愛我了，他不容我再想別人。我始終不說話，看他痛心疾首的樣子，分手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原來他也是在意我的，或許他愛我，但是他傷害了我。他說了很多，最后他抱著頭哭了。他說，我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這么難過，我得到你了嗎？看著他的眼淚，我的心突然軟了，我想他是愛我的，嫁給一個愛自己的人是好多人夢寐以求的，我還奢望什么？趙小明已另有所愛。

我撫摸他的臉頰，給他擦淚。他抱住我，說我愛你我愛你，然后又發生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用毛巾被裹住赤裸的身體說，我們結婚吧，李亞平。我發現我差一點兒把李亞平說成趙小明。李亞平心滿意足地笑了，摟住我說，童童，我終于得到了你，不容易啊，我的心思沒白費。我的心中一震，存在已久的疑慮重又抬頭。我不露聲色，我吻了吻他說，睡吧，李亞平。

李亞平一睡著，我就翻他的東西，他的包他的手機甚至他的錢包，可惜無法查看他的郵箱和QQ。我想找出任何蛛絲馬跡。終于，我看到他一個黑皮筆記本，是個備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記著他的業務，已辦和未辦的。有一頁幾乎是空白的，只寫寥寥數字：“煮熟的鴨子，想飛也飛不了。”后面是一個笑臉。我看了看日期，正是他出差剛回來的那個晚上。

這證實了我的預感，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并不只是情到濃處不能自已。他知道他和趙小明競爭并不占太大優勢，終于不擇手段，以期達到目的。我看著眼前熟睡的這個男人心生恨意，我想把他抓起來，和他大吵大鬧。一切都為時已晚，對他最好的懲罰就是離開他，因為他愛我。

第二天上午，我給李亞平發短信：從今天以后不要來接我，我倆的關系到此為止。他問為什么，我說自己去想。他又發過來說，童童，無論我做什么，那都是因為我愛你。我說，說什么都沒用，我已不再愛你。關機。

我在另一個城市找到工作，我經常寫稿的一家雜志社要我做編輯。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我突然非常想見見趙小明。

趙小明加班的那個晚上，我走進他的辦公室。他從電腦前抬起頭來看我，臉上的表情非常復雜，驚喜很明了，我為此稍稍感動。我輕描淡寫地告訴他，我要去另一個城市工作，為了事業。他問，你和李亞平呢？分手。他的臉上突然有光芒放出來，他呼吸急促地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我搖搖頭。我說，我是來和你告別的，再吻吻我，好嗎？他擁住我吻我，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我淚流滿面。

四

我游走在陌生的城市，很寂寞，也很輕松，仿佛成了另外一個人。直到有一天，在網上遇到一位新朋友，我的生活才又一次有了轉機。

“昨日難忘”申請加為好友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加了她，真的是難忘昨日。她來自我出走的城市，我們經常在深夜閑聊。終于有一天，我告訴她我的故事，我和趙小明和李亞平。她在電腦那端沉默良久，讓我以為她走了。

我說，自從來到這座城市，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念趙小明，但是我決定沉默，沉默到老，到死，我已經不配做他的女友他的妻子了。她說，你應該和他交流，如果你還愛他，他還愛你，你們可以重新開始。永遠都不會了，我說，我只要在他心里保留一個美好記憶就知足了。昨日難忘說，如果他像你一樣忘不了你，豈不辜負了他的心，試試吧。不，我說，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第二天竟接到趙小明的電話，我追問他何以知道我的新號碼，他避而不答。他說，童童，你知道，有些人是永遠忘不了的，想忘也忘不掉，你于我就是這樣，回來吧，我等你。不，我堅決地說，我已不屬于那座城市。我和新女友也早已分手，李童童你記著，我愛你，我在遠方等著你。

當晚，我失眠了。我和昨日難忘聊到兩點鐘，她反復勸我試一試，不試怎知深淺？然后我一直在想這件事。６點鐘的時候，天蒙蒙亮，我出門去訂飛機票。走之前我給昨日難忘留言，我將乘坐10點的飛機第一次飛回那座城市。

如同做夢一般，下午１點我已經站在這座城市的中心廣場，我和趙小明經常散步玩耍的地方，如今卻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我撥通趙小明的電話，我說，趙小明，我想回到這座城市見你，告訴你我離開你的真正原因，然后離開。我說過我永遠等你，我不會讓你回去。你現在在哪里？我在中心廣場的第三個亭子下。那是我初次摟著你吻你的地方。是的，我聲音有些潮濕，我對自己說說好了不許哭的。不要哭，趙小明說，你往后看。我轉過身去，趙小明拿著手機站在那里，想也沒有想，我飛奔著撲進他的懷里。

我多天的出走，只是為了這一刻？

我知道有些話很難開口，可是，我也知道話總是要說的。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我坐在趙小明的身邊，鄭重地對他說，小明，有件事，我不得不對你說，這件事對你所造成的傷害，先請你原諒，其實，如果你和我沒有關系，就不會對你造成傷害。這得從一年前的那個晚上說起……

不要說了，趙小明打斷我，他撫摸我的臉頰，我都知道了。我一萬次地問自己，可不可以不愛你？答案永遠是否定的。你在QQ里刪掉我，可是你加上了昨日難忘。忘了告訴你，我就是昨日難忘。我再也不希望你成為我的昨日，我要你永遠是我的今天！

我哽咽著問：你是說，我們的愛可以重來？

不，我們的愛從來沒有間斷過，趙小明一字一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