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之愛

一

偷窺是無意的。

那晚，夜顯得特別沉默，所有的星辰都仿佛消失了蹤影。秋天打算收工，天文望遠鏡無意間被他碰了一下，鏡頭頓時對準了另一幢大樓同層的窗戶。對面人家窗簾沒有全部拉上，秋天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對男女在激烈地爭吵著什么。

男人背對著窗戶，秋天從鏡頭里，看到女人長著一張清秀絕倫的臉，大眼睛閃爍著絕望的神色。那種絕望，宛如遙遠的星辰閃爍的光輝，瞬間，就讓秋天呆住。他趕緊拉起窗簾，將鏡頭隱藏起來，避免讓對面人家發現自己在偷窺。

男人動了手。女人捂著臉，慢慢蹲了下去，長長的頭發垂下來。秋天感覺熱血上涌。他痛恨一切打女人的男人。他的拳頭在輕響，他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可是，幾秒鐘后，秋天看到那個男人忽然抱起了女人，手在她頭發上摩挲。他們開始了接吻，男人在脫去女人的衣服，之后，兩個人都開始裸露，男人有個肥胖的肚腩，宛如被剝掉鱗的大白魚；而女人身材美好，肌膚雪白，上身挺拔而豐滿。男人終于覆蓋了女人……

秋天拉上窗簾。從鏡子里，可以看到自己臉上泛紅，目光如火。他知道自己做了件不道德的事，可是，腦海里，旋轉的都是那個女人的美好身體。

二

有時候，秋天可以在公寓樓下的花園里遇到那個女人。

她穿著淡雅的服飾，臉色總是冷冷的，眼睛里永遠有著一抹絕望。好幾次，女人從秋天身旁擦身而過，空氣里飄蕩著香奈爾5號的幽香這是一個有品位的女人，當然，也說明她身旁的那個大肚腩經濟實力雄厚。

偷窺對面人家幾乎成了秋天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對男人完全不感興趣，鏡頭只對著女人。看著她在廚房忙碌，看著她洗衣拖地，看著她換衣服。那個面孔冷冷的女人，回到家，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臉上開始有青春的笑容。她也喜歡煲電話粥，一聊就是幾個小時，一邊聊一邊涂指甲油。

女人白天上班。秋天還沒有正式工作，這讓他幾乎天天都呆在家里。一次，秋天發現對面那家男主人在同一個女人親熱，秋天一眼就發現那個女人不是女主人。雖然那女子也有著長長的頭發，頭發覆蓋了臉龐，可是他知道不是她。

這個月，男人帶了3個不同的女人回家，可是，那個面孔冷冷的女子，仿佛一切都不知道。秋天用高倍數照相機記錄下了那個無恥男人的偷情行徑。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做的目的何在。

三

其實，秋天有個女朋友小潔，留著短發，染成栗色，耳朵上吊著一個大大的耳環，是都市里最時尚的新新人類。

小潔每周末來一次，穿得很性感。走進來，往沙發上一坐，手里夾著駱駝香煙，長長的煙灰垂著，始終不掉下去。二郎腿翹得很高，故意露出底褲。

以前，小潔這樣的姿態，總令寂寞的秋天忍不住就撲上去。可是現在，他常常皺起眉頭，轉過頭去，冷冷地說：得了吧，你看你這樣，哪里像個女人？

小潔扔掉煙，從身后抱住他，手往他的襯衣里摸去。秋天忍了忍，終于發火，他推開小潔。小潔一愣，說：秋天，你他媽是不是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秋天說：你管得著嗎？我們什么法定關系也沒有。

小潔拿起包，欲走，忽然又轉頭問：我究竟哪點讓你不喜歡了？

秋天想起那個面孔冷漠的女子，說：我喜歡純潔一點兒的，你這么放蕩，我不適合你。

小潔走的時候，眼眶里滿是眼淚。她說：秋天，我恨你。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秋天想，他竟然為了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女人，一個一句話都不曾說過的女人，割舍了這段愛情。

秋天，在一年的歲末，就這樣義無返顧地，愛上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四

小姐！

花胭轉身，驚訝地看著喊住她的男子。

男子有著濃密的胡須，眸子里閃爍著光澤，那光澤雖然善良卻有著令她懼怕的狂野。不過，男子年輕并且英俊，不令人反感。

花胭目光里含著疑問。

男子猶豫著，走上前來：小姐，如果你答應我不報警，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有關你丈夫的事。

花胭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男人說：我叫秋天，是天文系研究生。我每天都觀察外太空，不過，我拍到了一些東西……也許你會有興趣。

他遞上一疊照片，花胭抽出來，瞄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秋天說：我就住你家對面，你丈夫每月都會帶女人回家，我看你一點兒都不知道……

啪！他的臉上挨了一個耳光。他愣了，望著面前這個清冷的女子。

花胭說：你為什么要管別人家里的私事？你為什么要告訴我？你知道偷窺人家的私生活，我是可以報警抓你的。

秋天低下頭，低聲說：如果你確定一定要如此……好，我不會跑的。只是，我想告訴你，我不想人家傷害你。

回到家，花胭將窗簾拉滿，把照片撕碎，用打火機點燃。仿佛想起了什么，她又走到窗簾前，果然，她看到對面窗臺上，站著剛才遇到的那個年輕英俊的男子，正向這邊張望，不過，望遠鏡鏡頭這次是關著的。

花胭無聲地抽泣起來，狠命刷洗臥室里的床罩床褥，直到人累得跌坐到地上。電話響了，傳來男人的聲音：親愛的，我今天開會，不回家了。你自己吃飯，不用等了。

花胭將電話一擲，狠狠地說：滾！你永遠別回來。電話里早已是忙音。

五

秋天第一次走進花胭家。

10分鐘前，花胭敲響了他的門，示意他跟她走。他什么也沒有問，花胭什么也沒有說。之后，走進了這套公寓。

其實，對于她家的擺設，他是那么熟悉，所以走進來，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花胭走進臥室換衣服，秋天摩挲著客廳里精致的瓷器，感嘆女人的品位。花胭穿著薄薄的玫瑰紅睡衣走近，頭發長長垂下來，性感得簡直讓人心跳快要停止了。秋天感覺全身血液往頭上沖，喉頭頓時緊了起來：你……你真漂亮。

花胭淡淡微笑，目光里有挑逗也有鼓勵。秋天的手在褲子口袋里摩挲了一下，終于伸出來，緊緊地，沖動地，用力地，抱住了女人。

她的身體纖細而豐滿，如夢里多次擁抱過的那樣，親切而妖嬈。秋天抱起她，往臥室走，床很大很干凈很柔軟。他的吻在繼續探索，睡衣逐漸散去，神秘的軀體展露出來。他終于覆蓋了她，在顛簸里，感受愛情的奇妙與甜蜜。

等到一切恢復平靜。

秋天說：做我的女人吧！我會好好愛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沒有聲音。秋天低頭一看，女人已經甜甜睡去。

這樣的浪漫發生了３次，秋天因為一個天文學課程，回到學校去住了幾天。走的時候，和花胭說：親愛的，等我回來，我會送給你一樣禮物。

一周后，秋天回來了，他去窗臺上看了看對面，窗簾拉得緊緊的。一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出來。他急步來到花胭家，按響門鈴。他想，即使開門的是花胭的丈夫，他也會不顧一切要帶她離開。

門鈴在空洞地回蕩，一個人正好出來扔垃圾，說：你找住這里的人？他們前幾天已經搬走了。

秋天愣了，去樓下詢問管理員。管理員查了查說：房子是出租的，租房子的是一個女人。他曖昧地笑道：你難道不知道嗎？和她一起住的，不是她的老公，他們一定是情人關系……

他們去哪了？秋天問。

管理員有些懶散地回答：那誰知道呢？也許結束情人關系，各自回家了唄！

秋天回到家，頹廢地坐在沙發上，一只紅絨盒子硌了他掏出來，里面是一枚精巧的鉆戒。他把盒子扔進抽屜，淚水終于爬滿了臉腮。

六

３個月后，秋天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手寫的，沒有落款。可是秋天知道是誰寫的。

信上寫著：今生，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雖然和你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短暫，卻讓我第一次知道了，作為一個女人所能享受到的一切幸福。可是，我還是離開你，選擇了那個現在已經成為我丈夫的男人。他不停地帶女人回家，這些我全部知道，因為他以為是我生不出孩子。可是現在，我懷孕了。我帶著你的孩子，嫁給了他……

我愛他，正如你愛我一樣。

對不起，原諒我。答應我，好好過。

秋天將天文望遠鏡對準茫茫太空，尋覓天邊最遙遠的那顆星。他想，星星再怎么遙遠，也比不過人的心。

房間門輕響，秋天一愣，轉過頭，看見一身白襯衣牛仔褲的小潔出現在那里。她的眼睛里含著淚水，說：秋天，我愛你，你看我現在這樣子，算不算純潔呢？

秋天走近她，拉著她的手，將那枚鉆戒戴在她的手指上。

沒有愛，至少還有感動；沒有愛，至少還知道有人會牽掛你，不會給你一個決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