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旅游觀

[摘要]本文內容將包括：我的旅游現象基本觀點，我國旅游學術的困惑，旅游學科建設問題，旅游現象的基礎研究問題。

[關鍵詞]旅游現象；旅游學科建設；基礎研究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08)02—0012—06

高等旅游教育和研究工作的開展，已經過去了近30年。旅游作為一種游樂性的活動，雖然人們早已認知是“玩”，但在旅游主管部門和業界一直被作為一種賺取外匯和經濟利益的手段來運用。于是相應地，高等旅游教育就被定位為培訓旅游服務業管理和服務人員的職業教育，并且規定了“走洛桑道路”的辦學方針。這就意味著不支持從事學術性的研究活動。高等院校中建立旅游專業，在我國是一樁史無前例的事情，在長時間的教學過程中，雖然經過努力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然而高職教育的定位給高等旅游教學和研究造成的嚴重影響，不能不引起人們的憂慮。

可能是由于早年所受教育的影響，自開始從事旅游高等教育工作時起，我就認為必須將旅游放在社會科學領域內思考和探索。然而由于歷史的原因，我的這種認識與當時的社會現實存在很大差異。因而在我的旅游學術活動中，深切地感到和學界的溝通、交流存在著極大困難。在我看來，這些困難主要是屬于認識論和方法論方面的問題，而認識論和方法論這些學術性問題，大都又與科學素養和思維方式有關，不是可以簡單地用幾句話說清楚的，只能在一定的科學準則規范下探索、討論，通過融合達到共識。因此，考慮在適當時候寫一篇關于對旅游認識和理解，以及工作中一些想法和做法的東西與學界交流。為了能夠在較深層次上與學界交流認識和理解，對一些問題將從背景情況上加以解釋。本文內容將包括：我的基本觀點、我國旅游學術的困惑、旅游科學與學科建設問題、關于旅游現象的基礎研究問題。

一、旅游是什么?——一個可以意會、難睹全貌的社會存在

如果隨便問一個人：“旅游是什么?”得到的回答可能都會是一個字“玩”；但是如果進一步問：“旅游是怎樣的事物”時，恐怕能夠說清楚的人就不多了。至多有些人能夠告訴你他們是怎樣玩的，看見些什么等等。的確，旅游是一個十分奇特的現象，這是一個人們都已經耳熟能詳的事情，但是恐怕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夠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內看到它運行的全貌。人們能夠看到的和接觸到的，只是一時一地接待他們的旅游服務行業中的飯店、餐廳、旅行社，或者是航空、鐵路、長途汽車、輪船等等的設施和設備，以及在旅游接待地看到的風景名勝和當地居民的生活實況。不過，這些都只是在旅游過程中，當地有關單位為接待游客提供的物質條件，以及與當地居民的互動關系。然而這些物與人還不是旅游活動的主體，更不能代表旅游活動的全貌；對于很多游客來說，這些事物不久之后，都是往事煙云了。

于是，“旅游是什么”的問題，就成了一個說不清楚的難題。我曾經查閱了多種專著和教材，都沒有對這個問題做出明確的回答，甚至2002年8月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面向21世紀課程教材——高等學校旅游管理專業主干課程教材《旅游學》”也未能給出一個科學的旅游概念，而只是重新搬出了旅游的“埃斯特定義”，可惜的是畫蛇添足地給旅游加上了一個和平的性質。其實，當初英國政府為和法國爭奪蘇伊士運河開鑿權而雇托馬斯·庫克運兵前往埃及之事，恐怕不會有人認為這是一次愉快的和平旅程吧!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旅游是一個可以意會、卻難睹全貌的社會存在。對于這樣一個社會存在，在當前我國社會現實中，認識上造成這樣或那樣的誤解和偏差，那就不足為奇了。我想，對于這樣一個難解的問題，不必急于要為它給出一個完整的科學定義或概念，而需要多做研究、多加思考。在沒有得出為學界接受的概念之前，有一個提法很值得思考，那就是已為大眾習用的詞——“旅游”。按漢文的詞義，“旅”就有“行”、“外出”的意思，而游就是“玩”、“游樂”。因此，“旅游”這個詞已經明白無誤地解釋了“旅游”就是到外地去游樂，已經導出了“旅游”這一現象的特征。所以，在我的旅游現象基礎理論研究中，始終以“旅”和“游”兩個詞構成的活動來規范和引導我對問題的思考。因此，在我多年從事旅游現象的基礎研究后，現在來回答“旅游是什么?”的問題，我不會滿足于給出一個句子構成的指稱，而只能夠從幾個方面提出對作為一種社會現象的旅游的認識和理解。在我看來，這是一個更接近事實的理解。

下面是5個方面的認識。通過這些認識，建構了我對旅游現象的完整理解，這個理解將成為重寫《旅游學原理》的基礎。這里只準備提出問題，不想做過多解釋，如果重寫《旅游學原理》成為可能，這本書將對旅游的基礎問題做出系統闡述。

旅游是市場經濟發展的產物 這是旅游起源研究得到的結果，論證了只有在機器大生產和人本主義自我意識成為支持社會發展的物質和精神力量時，旅游才會從小生產自給經濟時期個人行為的游樂性，旅行轉化為市場經濟時期社會需要的旅游。學界流行了另一種旅游起源的解釋：旅游是社會發展到一定時期的產物。從造句上看，這個句子好像很通順，但是從科學的角度看，這個提法等于沒有說一樣，因為所謂“社會發展到一定時期”，就像如同下問回答所表達的那樣：問：“什么時候會下雨?”答：“該下雨的時候就下雨。”但是，追求旅游起源的研究，并不僅僅是得到了“市場經濟發展的產物”這樣一個回答就滿足了，這個回答僅僅只是為了進一步探索旅游本質而必須得到的，因為這個回答將會告訴我們，在旅游產生發展的歷史進程中，它是在怎樣的社會背景中出現，又是體現了怎樣的物質和精神兩方面社會特征，這些特征又是怎樣使它在“性格、結構和形態”上具有與其他社會現象不同的特點。

“旅游是市場經濟發展的產物”是我在旅游現象基礎研究中得出的第一個命題，是引導我從事旅游學理論系統研究的指針。

旅游具有文化性質 旅游的主體是旅游者，也就是外來的游客。游客和為其提供服務的旅游服務諸行業，是旅游運動的兩個基本因素。游客是旅游需要者，目的是為了得到精神生活上的某些滿足。因此游客的旅游活動應該屬于文化性質，而旅游服務諸行業的目的，是為了賺取經濟收益，它們的活動性質顯然屬于經濟無疑。從事實來看，旅游活動的運行，先由游客提出了有支付能力的需要，旅游服務諸行業才有可能提供相應服務，以實現盈利目的。這個事實表明，在涉及供需兩方面關系的旅游活動中，需要方的游客是這個活動的主導方，按照“事物的性質以主導方的性質為準”的原則論定，那么旅游的性質只能是文化而不是經濟。

旅游具有多元系統結構 這是我從事旅游現象基礎研究所得出的第二個命題，它揭示了旅游運行過程中，相關社會因素互動所形成的特殊關系。這種關系以旅游者的需要和旅游服務諸行業相應提供的各類服務為核心，形成一個多元系統的關系網絡。在實際運行中，社會其他相關因素與核心之間，又有直接關系和間接關系之分，形成兩類關系層次。旅游運行過程中，社會其他相關因素，各自以系統的形式參與到以旅游者的需要和旅游服務諸行業的供給為核心的主系統的運作中，從而構成一個體現全社會旅游運行的多元系統網絡結構。這個結構為旅游現象的研究，提出了一個完整的圖景，勾畫了旅游運行的內部關系形態。

旅游的非物質實體形象 旅游過程中，游客會得到社會諸多方面提供的物質支持，以幫助游客實現旅游的目的。游客的旅游目的是什么?概括地講，主要是得到精神和身心上的滿足和享受，而不是要得到物質的回報。所以在旅游過程中，我們看不到一個除了購買紀念品以外的物質商品的交易過程，而旅游活動結束之后，留給外來游客的只是美好的回憶、新奇的感受，有時也會有一些不如人意的無奈，而留給接待地當地居民的，同樣也是一些回憶或者感慨，但更多了一些外來游客留下來的不愉快的“游蹤痕跡”。然而，旅游雖然不生產物質產品，可是在它的運行過程中卻要消耗大量物質資料。

旅游因運動而存在 旅游的運動是社會諸多相關因素為游客的旅游需要提供支持的產物。與游客的旅游需要相關的各類社會因素，各自具有不同的職能，能為游客的多種需要提供不同服務。這些具有不同功能的社會因素分屬于不同部門，相互之間并無統屬關系，但是存在著嚴密的邏輯關系。在游客的游程中，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分別獨立地為游客提供服務。于是，社會諸因素的服務在游客的游程中形成了一條供給鏈。事實上，旅游活動中的供給鏈并不運動，而運動的是游客。于是，在這種情況中，人們可以感受到一個特征，這就是所謂旅游運行是游客在運動，而供應鏈上各個供應點是不動的，當游客運動時，人們可以感受到好像是旅游活動動起來了。這是因為游客不斷地在供應鏈的各個供應點之間穿行所形成的幻覺。然而在旁觀者看來，旅游的各類供應點及其設施設備是不會動的，一直在它應該待的位置上待著。所以，旅游體現了一種人際關系，旅游中的關系因運動而存在，停止了運動的旅游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這5個認識，是我自1982年以來從事旅游高等教育和研究工作不斷探索和推敲旅游基礎理論的所得。對我來說，旅游雖然是舊事物，然而是一個新概念，傳統的認識和理解對它已經不夠用了，需要探索新的思想、新的途徑、新的方法去回應這個似舊猶新的事實。事實上，我近30年來這方面的工作，就是一個吸收新知識、重組舊思維、迎接新事實的過程。

二、我國旅游學術的困惑

1996年初冬，在浙江蕭山舉行的旅游高校教學交流協作會上，有許多學校的教師發出了“加強旅游基礎研究”的呼聲。這個呼聲反映了由于旅游高教得不到科學研究成果的支持，對許多重大的基礎性問題不能做出理性的科學解釋，使得教學和研究工作陷于困境，難以推動，嚴重影響了旅游教育體系的建設，形成了學術研究被阻隔在旅游運行現實之外的局面，令人十分憂慮。

其實，20世紀90年代后期，在教育部舉行的學科整審會上，旅游被置于管理類工商管理下與企業管理并列的一個專業——旅游管理時，命運就已經確定了。因為這個命運在我看來，不是教育部的學科整審會定下的，而是我國主管旅游的機構在高等旅游教育開創之初，把它定位為高等職業教育之時命運就已經注定了的。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都知道，高校本科教育，都以區別于其他學科而具有自身特征的獨立學科作為發展基礎，以自身特征展開的基礎研究，則是建立學科的理論基礎。而高等職業教育受其培訓目標的限制，一般不講授學科基礎理論，也不從事這方面的學術性研究工作，只從事“工藝性”的教學和研究，側重技能訓練。早先把旅游高教定位為高職教育，大約是有一定緣由的，而今教育部學科評審工作據此將旅游歸入工商管理之列，也是事出有因的。可惜的是，從今天的眼光來看，一個很有希望成為一門新型社會科學門類的社會事實，就這樣輕率地被鄙棄了。旅游之不能成為一門學問，損失的不僅僅是社會科學的發展，更大的損失是白白地丟棄了一個或許是最能夠探索和監測我國社會現代化進展動態的有效途徑。

回顧過去走過的這一段歷程，不免會使我們感到困惑和無奈。為什么“旅游”這樣一個“耳熟能詳”的事物，竟會把人們折騰了近30年，至今仍舊還沒有弄清楚。然而從蕭山會議上有那么多學校的教師發出的呼聲來看，并不是學術界愚庸，沒有覺察到問題的嚴重性，對此只能是無奈而已。不過，出現的問題是明顯的。譬如，旅游法這個根本大法，為什么搞了二十多年，修改了十多次，卻始終未能見到公布施行。那么不禁要問，像旅游這樣復雜的、涉及到社會諸多方面利益關系的社會現象，又是按照什么樣的原則、規程和標準來管理、協調和平衡發展問題的呢?我們還可以問一個簡單一些的問題：自從開始接待入境旅游以來，每1美元的旅游外匯是用多少元人民幣換來的?包括經濟成本和社會成本在內，是賺了還是賠了?為什么旅游主管單位公布的旅游外匯數字常常與外匯管理單位公布的旅游外匯結匯數字不同?眾多事實說明了這樣一個問題：30年來的旅游發展，從數字上來看，的確是十分動人，但是，當我們為之激動的情感漸漸安定下來之后，對那些已經暴露出來的問題，必須做出合理的解釋，使得我們能夠以理性思維迎接面臨的挑戰。

在我的旅游基礎理論研究中，意識到這種情況的存在，有其十分深遠的社會文化根源。在我國的自給經濟發展時期，由于普遍貧窮，省吃儉用成為一種社會美德。而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旅游就是一種吃、喝、玩、樂的資產階級腐朽墮落的生活方式了。由于旅游存在這種特性，在歷史上旅游不可避免地和黑社會的暴力、賣淫、賭博、犯罪等沾上邊，以至名聲不佳，中外都是如此。現在為了改革開放籌措資金，腦筋就動到這個容易賺錢的行當上來了。可是問題又來了，如何才能不觸及我們社會新舊倫理的戒條呢?這是一個不能回避的問題。于是各種說法都出來了，其中最言之成理的就是把它作為一種可以獲取外匯的手段來使用，而關于它的文化方面的問題，可以暫時不提，等到需要提的時候再說。于是就出現“旅游適度超前發展的理論”。終于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國內旅游贏得了“超前”的“大發展”。在業界和學界中，好像也出現了一種態勢，“旅游業”的稱號大大“受寵”，甚至直言“旅游”是經濟性質的活動，于是旅游概念的混淆便成了定局。可能有人會質疑我的這種認識缺乏根據，我可以在這里明確申明，我的這種認識來自從1982年開始到現在長期對國內旅游發展的觀察和思考，同時我的觀察和思考還得到了1990年出版的我國第一部巨型旅游研究課題成果《中國旅游經濟研究》大量觀點、數據和資料的驗證。

三、旅游學的學科建設——當務之急

旅游學術的困惑可能很多同行已經感覺到了，令人感到焦慮的是，時間已經過去了近30年，許多看法和問題以訛傳訛，未能得到澄清。日久天長，積重難返，到那時恐怕就難以改正了。因此，當務之急需要找出一條出路，以解困境。考慮到當前局面，是因旅游高教地位和辦學方針不當引起的，解鈴還須系鈴人，還得從這個問題上多加考慮。

但是學科建設并不是一件輕松愉快的事情，特別是像旅游學這樣的學科，是“前無古人”的，而對于我們來說，又存在很多難以說清的意識上的問題，那就更加困難了。然而我認為最困難的還是在于當時我國社會還處于社會科學被認為是資產階級思想而被批判排斥的時候；在改革開放之前30年的高等教育中留下了扭曲、鄙棄造成的空白，需要做很多解釋和復原的工作，然而已經形成了的“意識”是很難改變的。這就是我們的旅游學術面臨的現狀。雖然面前困難重重，但是通過“學科建設”來建立旅游的科學地位，恐怕是旅游高等教育可以繼續存在于高等教育系統中并得到發展的唯一途徑了。不過，人們對于旅游學科的建設還存在著誤解，很多人認為只要寫出一本旅游學的基礎理論書，就包羅萬象，可以“旅游成學”了。其實不然，旅游學基礎理論，只是闡明旅游現象最基本的本質屬性等規律性特征的理論，而不可能涉及旅游現象所有方面的問題。因而旅游學基礎理論演繹旅游現象，只是起一個引領的作用。事實上，一個基礎理論體系的形成，還需要學界同仁在各自學術觀點不相同的基礎上，經歷長時間的批評、反批評的學術磨煉，形成更高層次上的共識，為更多的人所接受，這時候大約可以認為旅游學的基礎理論體系有點眉目了。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仍舊會有不同學派的旅游學學術思想存在，大多數人在參與基礎理論討論的同時，也仍舊有自己的涉及旅游各個方面的課題在進行。所以旅游學科的建設，是一個少數人在從事學科的基礎研究，而絕大多數人在從事自己的專題研究的同時也參與基礎理論討論的社會性系統工程。如果要問“什么時候才算完成了基礎理論的研究?什么時候才能建成旅游學科呢?”這是一個無法明確回答的問題。只要社會在發展，人們的思想在進步，學科建設和基礎理論研究可以達到實現某一階段工作成果的出現，但是不會有發展終了停止工作的時候。

我對旅游學科建設的考慮，幾乎是與我參加旅游高教工作同時產生的。由于早年學習經濟學獲得正規的社會科學知識所影響，使我不由自主地做了一個回憶，覺得在我的專業知識范圍內，好像還沒有任何旅游學的專業知識可資利用。因為旅游還從來沒有在高等學校的學科系列中取得過自己應有的位置。所以旅游是否能立足于高等教育之林，首先要確定其成為一門獨立學科的可能性。的確，在旅游高教工作建立之初，誰也不知道旅游高等教育該是什么樣子的，在當初把它辦成高等職業教育，也只是一種決策的選擇。但是我們必須認識到，高職教育只是一種技能性的工藝教育，是為配合理工科理論教育，在工程實施中的工藝要求而設置的，所以從高等教育的學科體系來看，不同科目的高職教育，總是與這個科目的本科教育相互配合的；換句話說，在工程項目的施工職場中，本科為擔任宏觀管理需要具備理論知識的決策、設計、規劃、組織、財務等專門崗位培養人才，高職則是為微觀的操作崗位培訓掌握某種專門操作技能的人才。所以，當初把旅游高等教育定位為高等職業教育，可能是在對旅游缺乏全局知識的情況下做出的；在高等學校中，一些高層資深的教授反對建立旅游學系，則大多出自觀念意識上的限制，很難接受一個在社會上與社會底層有牽連的行業，在“神圣的學術殿堂”中成為一個和它們平起并坐的學科。事實上，一個沒有學科基礎理論支持的職業教育科目，缺乏學術基礎，在高等學校的學科競爭中是無法存在下去的。

說到這里，我想有一個問題應該提出來討論一下，那就是，也許有人會問，難道現在旅游高等教育已經做了很多工作，還不能在當前的基礎上建設學科嗎?我的回答是十分明確的：“不能。”原因很簡單，大家都已經看到，自從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旅游主管部門始終沒有拋棄“計劃經濟／部門經濟”那一套做法；如果是走市場經濟的道路，那么旅游的大法“旅游法”不會拖了近30年至今還拿不出來，如果是用市場經濟的法則管理旅游，旅游主管部門也不會“下海”參與市場實際操作了，也許要注意一下1美元旅游外匯是用多少元人民幣換來的賠賺問題了。在旅游學術上，可以把現在流行的“旅游學概論”與30年前的那本主管單位發下來的統編教材比較一下，看看有了多少改進。有關方面似乎應該靜下心來，想一想旅游高教初建時的那種學術討論的熱情現在哪里去了?這就是為什么我把學科建設看作是當務之急的事情的原因。其實，在這里談“旅游學科建設是當務之急”，也僅僅是一種緩和的表示方式，如果從事情的嚴重性來說，旅游教育已經到了必須加以“改革”的時候了。我說的“改革”只是指高等旅游教育在體制和學術思想上的改革。

四、旅游學基礎理論研究——立命之本

當初參加南開大學建立旅游學系時，按照我早年求學所得的經濟學知識，似乎應該從事旅游經濟學的教學和研究，但是當我意識到基礎理論研究的重要性時，決定放棄原議改為講授“旅游概論”和旅游基礎理論研究。自此我開始了一名旅游高教教師的生涯。在我的旅游教師生涯開始不久，就有3件事情影響了我日后對旅游的認知：首先是1982年8月加入南開大學旅游學系之日，就偕同系主任參加國家旅游局為有關院校部分教師組織的南方4市旅游業考察團；其次是同時間收到了經中國圖書進出口公司預訂的《旅游研究紀事》雜志(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當年第9卷共4期和其他外文刊物。過后不久，1986年見到了鈴木忠義著的《現代觀光論》的中譯本。這3件事情初次為我打開了旅游現象學術工作的奧秘，形成了影響我以后旅游教學和科研的工作方向。南方4城市旅游考察結束后寫了交給國家旅游局的考察報告，對珠海市1980年開始建設的“石景山旅游中心”的管理方式做了具體分析，重點提出了“管理體制”和“人事管理制度”與內地相同企業管理上的差異，認為與港商合資經營的“石景山旅游中心”，其經營管理的優勢在于靈活有效的管理結構和積極主動的工作人員。在當時我的印象中，這是“石景山旅游中心”成功的主要原因，而在其他城市看到的國營旅游企業在這方面的做法，給人留下了明顯對照的深刻印象，也就是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兩種管理體制在旅游企業經營管理中的差異。考察返校后，這次考察的收獲一直在我的工作中產生影響至今。幸運的是，1982年年底收到了《旅游研究紀事》雜志當年第9卷共4期，第一次接觸到了英語國家學術界正在熱烈展開的“旅游影響研究”活動，這些都是前所未見的文獻，初次見到，感到十分生疏，只能以后慢慢消化了。然而1986年見到了鈴木忠義的那本書后，看到了關于德語國家學者所從事的旅游基礎研究工作的介紹，才覺察到德語學者的工作似乎與英語學者之間存在著某些內在聯系，仔細思索才發現兩者頗似一個研究課題的兩個部分，德語學者好象起了一個頭，但看不到以后的工作他們是怎么做下去的。然后又好像是中斷了一長段時間后，出現了英語學者的影響研究；在我印象中，好像兩者是一個研究課題的一頭一尾，中間存在著很大一段空白，不能從直觀中看到兩者的關系。雖然這只是一種十分表面的假象，也已經令我興奮不已，幻想著有朝一日如果可以補上這個“中段”，把兩者連接起來，構成一個完整的旅游基礎理論體系就有希望了。以后的多少年，尤其是1988年2月退休至今的近20年，我的主要精力就放在這一件事上，有時想到旅游基礎研究有點虛無縹緲，不可捉摸的感覺。然而已經是過河卒子，只好拼命向前了。但是恰在此時，遇到了一件令人懊惱的事情，退休后接受邀請到深圳大學去講學，路過廣州，裝有全部文獻資料的手提包被盜，進退兩難。此時只能當機立斷，繼續行程，到深圳后再編講課大綱。壞事變成了好事，在深圳開始了我的學術新生活，在職時候用的那一套被我修改的統編《旅游概論》被徹底拋棄，從深圳開始，我的旅游學術思維方式得到了解放，正式進入社會科學的學術領域。

曾經有人問我，為什么你能看出來德語學者的工作與英語學者的影響研究之間存在著聯系，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有這種假設，唯一的可能大約是德語學者的工作是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進行的，那時正值邏輯實證主義思想在歐洲盛行之時，而我的高等教育也是在20世紀40年代中期以后在西南聯大和北京大學接受的，那時候的經濟學也是深受邏輯實證主義的影響，可能是這種共同的方法論基礎，使我很容易地接受了德語學者的觀點；而英語學者的實用社會科學的方法論，是在二戰以后才在北美流行開來的，當年我根本無法接觸到這種學術思想，只是進入了21世紀，才讀到有關北美實用主義方法論的書，補充了我認識論方面的缺口，才得以初步構建了這個旅游基礎理論的構想框架。不過在20世紀90年代中，我曾經嘗試著做過一次“測驗”，1991年南開大學旅游學系建系10周年的旅游學術研討會上，《旅游學刊》的劉德謙副主編邀請我寫一篇有關國外旅游研究動態的文章，當時我已經有了寫一篇東西看看能不能把德語學者和英語學者的工作“捏”在同一個體系里面的想法，但是一直沒有勇氣去做，經過劉德謙的鼓勵，加快了我的思考探索進程，終于在1996年撰寫了《國外旅游研究進展》一文，這篇只能算是綜述性的文章，雖然沒有實現德英學者之間學術思想貫通的目的，但是從外在關系來看，是存在著一定聯系的，不過我撰寫此文的理解是，德英學者的工作之間存在著內在聯系，但是這種聯系必須用科學哲學方法論的學術思想和理論，才能做出合乎邏輯的演繹。后來在1999年7月出版了一本名為《旅游學原理》的小書，此書由于當時主客觀條件尚嫌不足，并沒有完整地實現我關于旅游學基礎理論的構思。現在想寫這本書，雖然署名仍舊是《旅游學原理》，但內容已經有了很大不同，本文的寫作，就是為了糾正和補充前書的不足，為與學界做好交流預做準備。

上面這些都是我目前對旅游學術問題的一些想法，可惜的是在我的學術生活中，雖然有不少同行和關心我的人不斷提供幫助，畢竟旅游學的基礎研究是一個大工程，不是我個人獨立所能勝任的，尚待有志之士共同努力。

[責任編輯：宋志偉；責任校對：吳巧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