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一揮間,轉眼已十年,難忘風風雨雨那半年。
事情其實很簡單:一群中國人克服重重困難完成了漂流世界最高大河雅魯藏布江。
過程卻極其復雜,先“官辦”后“民間”,結果是這支探險隊的物質條件之差在世界探險史上可能也絕無僅有。


如一出超現實的戲劇,初衷與結果,理想與尊嚴,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神奇統一。
“雅漂”改變了我的生活,一方面,使我從身體和心理都再不怕走再長再難再艱險的路。另一面,雖然此前我剛剛進行了三年漫長的“徒步長江”,但是一回家仍然和很多隊友一樣患上了“失語癥”。那是一段恐怖的日子,浮躁、茫然、無所適從之類的種種難言滋味籠罩著我,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寒冷,時不時會突然從骨頭里浸遍全身,冷到雙臂發抖,讓我懷疑是不是真的在大峽谷中了傳說中門巴人的那神秘的“換命之毒”。在城市的喧囂紛雜中,我前所未有地感到仿佛置身黑洞般無邊無際沒有著落,而時光卻在匆匆飛逝。那些日子糟透了,整個人萎靡不振,頹廢不堪,很多以前認為不得了的東西崩潰。大半年只寫了幾千字只有我們自己人能看的一篇《反思雅漂》。這種不知所措讓我惱火到了甚至自己都很瞧不起自己的地步,但沒辦法,它就像一團陰云,壓在我的心頭。總歸耐不住寂寞,流竄到成都,攝影家羅浩嘲笑我效率低下:“你小子是畫不出畫了就拍照,拍不出照片開始寫文章,嫌文章寫起來累就寫詩,我看你現在已經是詩人啦!再這樣下去你小子就要成哲學家啦,一天到晚不用寫一個字,思想就行!”后來,我終于耗時兩年寫完了一本《雅魯藏布江漂流歷險記》才算長舒一口氣。雖然我在書末聲明“對本書所述事實和觀點,由作者負完全責任”,并且配有很多現場照片,但是,很多讀者仍然將之當作虛構的勵志小說來讀,不相信書中所述的真實。這讓我很是感慨,明白了一個道理:現實遠比小說更精彩。
十年后再說“雅漂”,仍舊想起來就眩暈,免不了情緒化,事實在那本書中我羅嗦了幾十萬字,別的,不知道還該再說些什么。非要說,那么,還是幾句老話:
“雅漂”能漂下來,是創造了奇跡還是民族性的一種必然?我不知道。
奇跡我看到并經歷了,陰差陽錯還是時運不濟?荒唐無比又似乎必然。為什么會這樣?這些現在我仍沒想透就沒什么好說的。另一面,這種物質條件下的探險使我認識到了人的無限潛能和探險的必要。同時,使我稱奇也讓我感動的是:在世界最高大河上,兄弟們能團結得如同一人,能夠義無反顧地堅持到底。我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這種“雅漂”精神,這種在我們大家融合在一起時顯現的“集體榮譽感”,是最值得我們自豪和深深感動的。
對于我,“雅漂”更重要是一個精神事件。和 “長漂”不同,商業化的操作使“雅漂”人為地“悲壯”,但這不是商業化本身的罪過。我尊重我們的“雅漂”,如同尊重“長漂”、“黃漂”等一樣,就像2008年9月8日廣州黎大詩人發來短信說的那樣:雅漂不朽!
2008、9、22陜西
稅曉潔
’98雅漂隊隨隊記者,綽號:烏干達。
1998年28歲,湖北十堰。自由撰稿人、攝影師。
2008年38歲,湖北十堰。《十堰晚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