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三人行

隨著人潮涌出車站，已是晚間近十點了。

火車比原先預定的時間足足晚了四十分鐘。韋燦燦焦急地抬起腕上的表，遲到這么久，阿森要是等得不耐煩先走了，那她該怎么辦?

她惶惶然四處張望著，希望能找到阿森那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人群很快地在車站前四散開來。她又看了看四周，神情更是焦灼不安。

“嗨，小姐!你在找人嗎?”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她身后猛然響起。

她一個轉身，阿森熟悉的笑容便映入她的眼簾。

“噢，還好，我以為今天晚上得露宿街頭了！”一見是他，她頓時彎下身，松一口氣。

“小姐，你整整遲到了四十分耶!”阿森瞅著她，似笑非笑地說。

“不是我，”她將手上沉甸甸的行李一骨碌塞給他，抗議地喊，“是火車誤點，不關我的事!”

“是，是，是，”他吃力地提起沉重的行李，

“我猜，你一定把你所有的家當全弄來臺北了!”他吸著氣說。

“差不多。”她洋洋得意地說，突然想到了什么。“喂，我前幾天托運的行李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他好脾氣地答，“我們那棟小房子已經快被小姐你的家當給淹沒了，連我的室友都要抗議了——”

“你的室友?”她感興趣地問：“就是那個關振杰?”她神秘兮兮地逼近他。

“是啊，”他點點頭，“他和我是在同一家設計公司。”

“真的?”她朝他眨眨眼，“那，他現在應該在家吧?”

“大概在吧！”他想了一想說。

“那我們快點回去吧!”她挽住他的手臂，催促著他。

“喂，你這個瘋丫頭，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他有些莫名其妙。

“沒事，沒事，”她一疊連聲地喊，“我們快走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我的新家了!”她用力推著他。

***

一跨進這棟有著大庭院氣氛的舊式平房，燦燦忍不住歡呼起來。

“哇，好棒的房子！我還以為從今以后都要被關在水泥牢籠里，想不到，竟是這么可愛的老房子！”

她像只小蝶兒似的在庭院里高興地打著轉，“真不敢相信，在臺北竟然還能擁有這么大的庭院?”她停下腳步，“喂，阿森，你沒騙我，這里的房租真的只有三千塊?”她不放心地問。

“是啊，三個人分租，一人就三千塊。”他微笑地答。

“哇，好棒!這里簡直就是個天堂!”她跳起來，忘形地一把摟住阿森的脖子。

阿森的臉微微地漲紅了。

“我們的公主已經到了嗎?”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燦燦放開阿森，狐疑地朝門口望去。

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正倚著門框，饒有興味地注視著她。

是關振杰。他一點都沒變，依舊俊逸瀟灑。當年他可是校園里的風云人物，更是女孩子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因為阿森的關系，她曾在校園中和他有過幾面之緣，想不到畢業后，反倒有機會和他同處在一個屋檐下。

她有些竊喜。

“歡迎你加入我們，燦燦。”關振杰朝她大踏步而來，不由分說地執起她的手，低頭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

她的臉蛋刷地紅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喂，阿杰，你別嚇壞她了，燦燦可不是你那些紅粉知己。”阿森笑著捶了關振杰一拳，然后低下頭對她說：“別理他，他就是這個樣子，進去看看你的房間吧。”阿森拍了拍她的肩頭，微笑地說，適時為她解了圍。

她面紅耳赤地隨著阿森走進屋里，腳底似乎輕飄飄的。

***

“因為時間很緊迫，所以只能先幫你準備一些必備的家具。”阿森領她到房門口，對她微笑著，“如果有缺什么，再告訴我，我再找時間幫你做。”他俯視著她。

她探出手去，推開漆成希臘藍的房門，一時之間，被房里的擺設給震懾住了。

“阿森，這都是你做的?”她難以置信地撫了撫造型可愛的木制梳妝臺，角落一個個疊放的長方形書箱，還有一個刻有魚圖騰的原木衣柜，一個充作矮桌的復古衣箱。

“這都是利用一些廢木料做出來的，不花什么錢的。”阿森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這家伙是個自然主義者，跟他住在一起啊，就得忍受他這個堅持。”站在一旁的關振杰調侃地接口，“連我這個前衛主義者，都苦無施展的余地了!”

“我好喜歡，真的好喜歡。”她喜形于色，喃喃地道：“阿森，謝謝你，你真好。”她的手撫過木窗上懸著的蠟染窗簾，回過身以一種感動的眼神瞅著阿森。

就這樣，燦燦和阿森、關振杰開始了三人的同居生活。

對剛北上謀職的燦燦而言，能得到他們的關照是很幸運的。就好比初上大學時，一切都有高她三年級的阿森為她打點一般，少去了那一份初踏入陌生環境的不安和惶惶然。

阿森家和她家僅隔著一條巷子，原本并不熟稔，巧就巧在新生報到時，他從人群中認出了她來，兩人的友誼才算真正的有了開端。

這回，也是因為阿森在臺北，所以她才敢這么單槍匹馬地北上。

她很快地便發現這兩個同居人個性的迥異，阿森的個性沉穩內斂；關振杰則是灑脫不羈。除了個性上南轅北轍外，連設計風格都截然不同。

最有趣的是，這棟大約三十坪的老房子，前衛與自然竟可以和諧地并存。譬如說：關振杰挑的美式大紅沙發前，是阿森利用舊衣箱改成的茶幾；餐廳里，阿森利用廢棄木料釘成的大餐桌，搭配的是關振杰所設計的銅制餐椅，這真是個奇妙的組合!連她這個沒有什么美學概念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這種極端的美感，整棟老房子，雖稱不上豪華，但卻是溫馨舒適，極富“家”的味道。

她從來不知道，男性的手也能這么巧！而她竟如此幸運，能和這兩個風格迥異的設計師共同生活在一起。

任何人來到這里，一定想不到這竟是一棟租來的房子吧!她不由得這么想。

***

一睜開眼，燦燦一時之間還有些茫然，怔忡了幾秒鐘，這才想起自己已置身在新環境里。

她愉快地翻身下床，木窗外居然還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聲。她赤足跑向種滿各式花草的庭院，大大地攤開雙手，深吸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

這真可謂都會里的桃花源！她的心情是那么地喜悅，以至于她忍不住邊做早操，邊大聲唱起歌來了。

“早啊，燦燦!”阿森微笑地站在門口。

“早，阿森!”她一邊扭著腰，一邊朗聲朝他丟出一句。

“你真是精力充沛，我以為你今天不睡到中午是不會起床的。”阿森倚著門框說。

“哪那么沒用!我吵醒你啦?”她開始做彎腰動作。

“是啊，想不到你不僅是只早起的鳥兒，還是一只會唱歌的鳥兒哩!”他打趣道。

“嘿!你竟敢取笑我，罰你陪我一起做早操，過來。”她跑向他，將他拉向庭院。

“你饒了我吧!”他搖著頭。

“不行!一日之計在于晨，這么沒精神怎么成?”她一掌拍向他的肩頭，故作嚴肅地說：“很容易的，你跟著做就行了!”她開始示范動作。

“不行啊，我……”阿森尷尬地搔一搔頭。

“喂，你以前上體育課時沒做過操嗎?”她霸道地去扳他的腰，又擺擺他的頭，好笑地嚷著。

“我忘了嘛……”他又抓了抓頭。

“忘了？”

她挑起了眉毛，正想說什么時，正跨進院子里的關振杰，突然插進一句：“兩位可真有興致啊，這么大清早的，就玩起帶動唱的游戲?”關振杰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

燦燦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是一身米奇睡衣，一驚之下，便放開阿森，躲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

房門響了兩聲。

“燦燦，你準備餓著肚子去面試嗎?”阿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燦燦將門偷偷打開一條縫，露出了一雙不安的大眼睛。“他呢?”她低聲問。

“他?”阿森怔了怔，“你是說阿杰?”他會意過來，“哦，他已經出去了。”

“是嗎?”她松了一口氣，將房門完全打開，“我餓死了!”她揉了揉正鬧著空城計的肚子喊。

他若有所思地瞅了她一眼。

餐桌上，燦燦大口大口地嚼著三明治，阿森帶著一種奇異的目光注視著她。

“喂，你干嘛這樣看我啊？”她被他瞧得渾身都不自在，忍不住喊道。

“燦燦，”他研究著她，“你好像很在乎阿杰?”他困難地吞了一口口水。

“阿森，”她俯向他，“如果我的答案是‘是’的話，你會幫我嗎?”

阿森聞言后，臉色頓時黯淡下來。

***

順利地找到一份幼稚園的工作后，燦燦愉快地打電話給在公司的阿森，“晚上我們三個人好好慶祝一番吧!”

“好啊!”阿森頓時感染了她的情緒。

“阿森，”她頓了一頓，“你要記得跟阿杰講哦!”她小小聲地交代著。

“哦，我……會的……”他困難地答了一句，便掛了電話。

晚上，一鍋熱騰騰的火鍋已在電磁爐上滋滋冒著熱氣，關振杰還是不見人影。

“阿森，你確定跟他說了嗎？”她看了看墻上的鐘，有些喪氣。

“我是說了，不過他一向很忙，有時幾天不回來，也是常見的。”他試著委婉地告訴她。

“很忙？”她側著頭，有些困惑，“你們兩個不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嗎?”

“是這樣沒錯，”他沉吟著，“不過……”

“你的意思是說，他早就有了女朋友了，是不是?”她擔憂地問。

“也談不上是女朋友……”他小心地答。

“那我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她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什么希望啊?”關振杰一面跨進餐廳，一面微笑地問。

“啊，你回來了……”她連忙對阿森暗示地眨了眨眼睛。

“抱歉，我遲到了!”關振杰在她的身旁落座，嘴角帶著一抹迷人的笑容，“恭喜你找到一份好工作，燦燦老師!”他順勢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

燦燦的臉蛋頓時燒得通紅，壓根忘記了坐在另一旁的阿森。

***

這天晚上，阿森一跨進門，便被燦燦拖進房里。

“怎么了?這么神秘兮兮的?”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阿森，”燦燦轉過身來，“你覺不覺得我有些不同?”

“呃，”他盯著她，“你化了妝?”

“答對了!”她笑得甜美，“我美嗎?”

“很……美。”他有些失措。

“阿森，”她討好地挽住他的手臂，“他是不是比較喜歡新潮時髦的女孩子?”她悄聲問。

又是為了阿杰!他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你問的是誰?”他沒好氣地反問。

“阿杰啊。”她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我想，他的設計風格是那么大膽、前衛，那么他所喜歡的女孩子類型是不是也相去不遠?”

“我不知道。”他悶聲答了一句。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不依地跺了一下腳，“你和他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

“燦燦，你不需要為他改變自己，”他一把捉住她的雙肩，壓抑地低喊。“我喜歡原來的你，喜歡扎著兩條長辮子大聲唱兒歌，快樂做早操的你!”

“阿森……”她有些困惑地迎視著他。

“對不起……”他突然放開她，轉身便跨出門去。

門外，關振杰正雙手抱在胸前，微笑地倚墻而立。

***

這一天下午，燦燦在送走了最后一個小朋友后，回教室背起自己的背包，正準備踏出幼稚園。

“燦燦!”關振杰的車意外地停在門外。

“阿杰?”她睜大眼睛，詫異地看著他。

“上車吧。”他微笑地說。

和燦燦擦身而過的女老師們，紛紛竊竊私語。

顯然地，她們誤會了。不過，像關振杰這么瀟灑的男人，她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吧。她有些沾沾自喜。

“你怎么來了?”一上車落座，她開心地問。

“我是特地來接你的。”他答。

“接我?”她睜大了眼睛，有些受寵若驚。

“是啊，阿森要我順道來接你回去，省得你再搭公車。”他不疾不徐地說，放下手煞車。

“阿森?”她恍然大悟，“他呢?他沒有跟你一起走嗎?”

“他有事先走了。”

“是嗎?”她低語，有些失望。

“時間還早，我們先去吃個飯再回去好了。”他轉動著方向盤，將車子匯入車道。

“好——吧——”她答得有氣無力。

關振杰沒有忽略她的意興闌珊，嘴角帶著一抹了然的笑意，不再說話。

***

桌上的鬧鐘已經指向十二點了，阿森仍是沒有回來。

這家伙!竟然不說一聲就失蹤，真是可惡透了!燦燦和衣躺在床上，恨恨地想。

晚上吃過飯后，關振杰原本提議要再走走，她卻推說頭痛便回來了。連她自己都不解，自己怎么會這么提不起勁兒來，她不是一向對關振杰這個人有著很濃厚的興趣嗎?怎么會……

唉，唉，唉……都是阿森不好!

阿森……怎么又想到阿森了?她猛地一個翻身。

已經這么晚了，阿森到底在忙些什么?還是……她呼地一下坐起，還是他有了女朋友，現在正倒在溫柔鄉里呢?

討厭啦!她用力地丟出枕頭。

突然，她聽見隔房傳出了聲響。

她連忙站起，打開房門。

阿森正一把拉下脖子上的領帶，重重地往床鋪倒下。

“喂!”她站在床緣，瞪著他。

“是你，燦燦。”他瞇著眼看她。

“你跑去哪里了?這么晚才回來！”她叉著腰，怒氣沖沖地問。

“我去哪里了?”他喃喃地重復，有些茫然，“去……哪里了?”他努力地回想。

“喂，”她皺起眉頭，將鼻子湊近他，“你喝酒了？”

“喝酒?”他的眼神似乎對不準焦距，“是啊，”他一抹泛紅的臉，“是去喝了一點酒……”

“才一點酒嗎?”燦燦左手捏著鼻頭，右手扇了扇，“滿身酒氣，鬼才相信你只喝了一點呢，喂!”她動手去拉他，“你打算就這么睡呀?”

他含糊地“唔”了一聲，翻過身去。

“喂!”她吃力地試著將他扳過來。

“燦燦……”他突然悶聲喚她，“今晚和阿杰的約會……還順利嗎?”

她嚇一跳，頓時松開手。

“我會幫你的忙的，你放心好了……”他喃喃地囈語。

“阿森?喂，阿森……”她著急地搖著他的臂膀。他不再理她了。

***

接下來幾天，阿森每天都早出晚歸，燦燦幼稚園的工作也忙，在阿森刻意的回避之下，兩個人似乎難得碰上一面了。

燦燦有些悵然若失。

周末的下午，燦燦百無聊賴地回到三人合租的老房子里。阿森的房門仍是緊緊合上。她有些惱怒地吐出一口長氣，看來，今天又見不到他了。

她繞過客廳，往自己的房間慢騰騰地走去。

“你回來了——”

她嚇了一跳。是關振杰。

“哦，是你——”她有些失望地瞥了關振杰一眼。

“阿森還留在公司趕設計圖。”他從沙發上站起，輕松地說。

“又是這樣。”她嘀咕了一句。

“他最近比較忙。”他一面走向她，一面研究著她。

“是嗎?”她下意識地答。

“幼稚園的工作還順利嗎？”他在她的面前站定。

“還好……”她答得心不在焉。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他俯視著她，探出手去。

“啊，”她恍如大夢初醒，下意識地一偏頭，躲開他的手，“對不起，阿杰，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去休息了！”她急急地丟下一句后，便要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等——等——”他很快地擋在門框，攔下她。

“阿杰，我想……我想……你有點誤會了……”她害怕起來，“我不知道阿森對你說過什么……但是……我對你……我對你……并沒有什么。”她的舌頭幾乎要打結了。

“哦，是嗎?”他饒有興味地俯視著她。

“就是……這樣。”她訥訥地說。

他的臉逐漸向她逼近。她嚇壞了，突然伸手朝他的胸膛用力一推，他沒料到她會有此一舉，一個踉蹌，差點往后摔去。

“對不起!”她飛快地丟下一句，便轉身躲進房里。

阿森從院子里跨進門。

關振杰一抹自己的臉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吧?我這個朋友也太夠意思了，從小到大，我還沒被女孩子這么拒絕過哩!”

阿森的表情是復雜的。

“兄弟，你們兩位雖然是當局者迷，但我這個第三者可是旁觀者清哪!”他拍拍阿森的肩頭，調侃地說：“我出去了，送佛也只能送到這里，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阿杰，謝謝你!”阿森感激地一拍關振杰的肩，關振杰輕松地朝他一擺手，便出門去了。

***

房門清脆地響了兩聲。

燦燦立即進入備戰狀態，“我已經睡了。”她故意睡意濃濃地喊。

“是我。”阿森低低一句。

她立即打開反鎖的房門，“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在你之前。”他凝視著她。

“在我之前?那么，那么，剛剛……你都看到了?”她睜大眼睛問。

“為什么拒絕阿杰？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他審視著她，想從她的神情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你——”她重重地一跺腳，突然間，明白了些什么，“原來，原來，你們是串通好的，是不是?”

她咬咬牙說：“你們竟然聯合起來戲弄我?你們真是下流、卑鄙、無恥……”她惱羞成怒地喊，雙手胡亂地捶向他。

“燦燦，你聽我解釋……”他捉住她的雙手。

“不聽!不聽!不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我馬上就搬家!我討厭你們!討厭你們……”她亂七八糟地喊著，頭搖得像波浪鼓一般。

他情急之下，一把圈住她，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唇去堵住她忙碌的小嘴。

室內霎時安靜下來。

只剩兩人急促的喘氣聲，浮蕩在四周。

半晌，他的唇離開了她的。

“燦燦，阿杰說得對，我們浪費了多少時間啊……”他輕輕說。

“阿杰?他說了什么了?”她的臉龐不自主地散發出一抹動人的光彩，再也強悍不起來。

“他說，”他撫了撫她柔嫩的頰，“我們兩個是當局者迷。”他低嘆一聲，頭一俯，又吻住了她。

***

清晨。

燦燦坐在床緣，淘氣地用發辮的末梢輕拂著阿森的臉。

“起來!起來!說好罰你每天清晨陪我做早操。”她一會兒翻他的眼皮，一會兒呵他的癢，他仍動也不動地躺著。

“討厭啦!賴皮鬼!”她隔著棉被捶了他一拳。

他瞇眼看著她。

“好!你不起床，我去找阿杰陪我!”她下最后通牒。

“等——等——”他立即睜開眼睛，一把抱住她。

“看你還敢不敢賴皮!”她露出勝利的微笑。

“不敢了!不敢了!親愛的老婆大人!”他在她的耳畔低語一句。

“誰是你老婆啊!”她一把推開他，帶著幾分矯情地往庭院跑去。

她在院子里一邊做著早操，一邊甜蜜地哼著歌。

他追上她，從身后一把攬住她。

“我想到你房間里還缺少什么東西了。”他輕咬著她的耳朵。

“什么東西？”她好奇地問。

“一張雙人床。”他低語一句。

“討厭！”她的臉燒得通紅，低啐了他一句。

屋內，關振杰微笑地看著這一幕。

看來，自己得盡快再另找房子了！

（選自臺灣《小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