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是水做的。水一樣的肌膚,水一樣的心。
第一次見到她,就有一種清純的感覺,通身透著活力與靈氣。似水,清洌甘醇,透明無暇。便想起了賈寶玉那個著名的理論:女兒是水做的……。我們老家管年輕女子叫丫頭。就想,這丫頭一定是水做的,而且是那種來自山里的甘泉,清涼的,透徹的,泛著綠沁著藍的那一種。
水做的丫頭,自然靈秀。眉目清秀不說,心竅也靈光。喜歡綠葉,更好紅花,熱愛大自然。但凡看見紅的紫的五顏六色的花兒,就忍俊不住地往跟前湊,臉貼了花不算,還要用心去體味,常給花粉弄得臉上一片一片地過敏,仍不改秉性,看見花兒就將那吃藥打針的痛苦全丟到腦后去了。也讀晏殊的詩,也知道李清照的詞,時不時就冒出幾句。我曾拿李清照的郎君是誰故意考問他,居然答出了趙明誠,還將李清照后來如何如何地賣弄了一番,儼然才女一般。
水做的丫頭,自然性格趕水。千回萬轉,柔腸百斷。說起孩子,眉飛色舞,舉手抬足都是寫著愛,出差在外片刻竟如三秋,動情處眼淚賽斷線的珠子。說起老公,嘴上多是罵,但那驕傲與自豪卻是發自內心的,往往罵得越狠,愛則實在是越深的。待公婆更如娘親,朝問安晚侍睡的,比之古代孝婦絲毫也不遜色半分。婆婆在外地,因病,她來請假,三句話沒出竟珠淚漣漣,哭成淚人,可見其婆媳深情,足以讓今日之多數媳婦們汗顏。
水做的丫頭,自然喜水樂水。工作與水有緣,骨子里對水更是一往情深。每每看到水,大者如江如海,小者或塘或泉,總是忘情,親近如一體。前一段時間去廣西海南,行程全在水邊,丫頭就如小蝌蚪見了青蛙,得意近乎忘形,常赤了腳地在海邊狂奔,一任海水打濕了裙子,灌進了脖子,也全然不顧,只是一個勁地興奮。竊想:這顆小水滴算是回了娘家了,見了親人,雀躍如孩提。心里不僅好生羨慕。
大概是因了酒是水做的緣故吧,酒水酒水,酒就是水,水就是酒,水做的丫頭也便貪酒。有人說這丫頭是行伍出身,當過兵的人都能喝酒,尤其女人。看她喝酒的樣子,你是斷然不能和柔弱女子相聯系的,不僅可以大碗喝,而且頗有“林下風氣”,酒風絕對不讓須眉,常讓男人們瞠目結舌,不敢面對。對此我實在不敢茍同,我倒是寧愿相信她是在惺惺相惜,喝酒如喝水,水做的丫頭本來就該水養的,與行伍又何干呢!像那水做的西施,最后不還是隨了范蠡老頭奔水上去了嗎?
水有百種千態??v然全是水做的女兒,也有高下清濁之分,按賈寶玉的理論,應該是有“水質”劃分的,像那晴雯的母親以及后來的許多讓他膩味的女子,肯定是污穢齷齪的臭水做的,而黛玉晴雯們則必須是那清澈見底晶瑩剔透的清水做的。我曾寫過一個“女兒不全是水做的”小文章,里邊說道的就是“水質”的事。依我看,這丫頭當是那山里的清泉做的,既沒有曾經滄海的倚老賣老,也少見洞穿世事的乖巧圓滑,冰清玉潔,敢愛敢恨。與工作,雖是門外出身,但卻有滴水穿石的耐性,也有摧枯拉朽的闖勁,進入角色極快,很短時間就能獨當一面。性子更直,認準了理縱有十頭水牛也難以拉回頭。還孤傲,看不慣的事看不慣的人多是一臉仇恨,心里的不滿直接就在臉上刻著,口無遮攔,巧舌如刀,常常給人下不來臺階。
人們形容女人常有水性楊花之說。水做的丫頭,自然有了水性,但要說水性楊花那就犯了形而上的錯誤是,大錯特錯的了。其實,水有源,也有脈,如那萬千溪流,最終都是要歸向大海的。如果說滴水是源,那么江河就是脈了,滴水因心向江河的本性而相聚成溪成流,溪流又經江河之脈而回歸大海,完成從無到有的圖騰,再復由大海化成水汽凝成水滴,如此往復無窮。人也有脈,無數性格的血滴,因了共同的目標而匯聚起來,沿著人脈奔騰,從而成就了人的性格與生命。
水做的丫頭,你的脈是什么?是聰明靈巧的機智?還是骨子里那份要強自負的性子?抑或是心向大海奔流不復的信念?我猜呀,應該都是。因為在你的身上,隨處可見她們的影子。
哎,說了這半天,忘告訴你了,丫頭其實是我的一個同事,已奔三十了,孩子都滿地跑了,但我仍喜歡叫她丫頭,如自己的孩子一般。也希望這丫頭能一如青山里的甘泉,遠離世俗污染,永遠清洌甘醇,心向大海,奔流不息。
責任編輯劉亦群
陳建錄筆名礪劍、臣隸、雖然。陜西作協會員。出版有小說集《紅月亮·綠月亮》、散文隨筆集《風雨有情》?,F在陜西省水利廳供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