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小偷

某個夏夜，一向從不關門的木匠家里，來了個一身黑衣的小偷。原來，小偷準備到鎮上一位暴發戶家中好好地撈一票，準備過年時能有個快樂的、不愁吃穿的春節。但是，當他經過木匠家門口，看見居然有人連晚上睡覺都不鎖門，心里不禁想著：“這真是利人利己，我不用把他的門鎖弄壞，他也不用破費去換個新鎖!”

于是小偷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到了臥室，看到木匠躺在床上，正打著鼾。小偷把木匠搖醒：“喂!喂!你這個人怎么這么懶，怎么晚上睡覺也不關門，床上又沒有掛蚊帳，連蚊香也不點，難道你不怕蚊子咬嗎?”真沒想到，竟然有這種愛管閑事的小偷。

木匠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小偷站在床邊，嚇了一跳，睡意完全消失。木匠問：“你是誰?半夜三更來我家干什么?”

小偷奸笑著說：“別再睡了，嘿嘿!你不知道有人專挑半夜去拜訪人家的嗎?我是小偷，是來偷你的錢的，可是你的房間太暗了，連蠟燭都沒有，我找不到你的錢，所以還是把你叫醒，由你拿給我比較省事，免得我東翻西找，把屋子弄亂了，明天你起床還得整理一遍!”

木匠苦笑著說：“你瞧!我連蠟燭都點不起了，哪里還有錢給你呢?我是個窮木匠呀!”

小偷聽了就把刀子亮出來，抵著木匠的背，威脅他說：“廢話少說，快起來，把錢找出來給我!”

木匠慌了，結結巴巴地說：“難……難道，你……你要殺……殺了我？”

小偷可得意了，這樣嚇人真有成就感：“當然!如果你不拿出錢來，我只好把你殺了；這是我的慣例，不能白跑一趟，就算偷不到錢，也要干一兩件轟轟烈烈的事，你別拖時間了。”

小偷將刀子在木匠面前晃來晃去，可是這時木匠反而氣定神閑、慢條斯理地說：“其實，你最好把我給殺了，因為我也窮得快活不下去了；我的老婆還因為我太窮，餓得受不了，早就跟別人跑了。像我這么窮的人，你還是把我給殺了好了!”

這時小偷反而驚訝地問：“咦!你年紀輕輕的，有的是精神和體力，怎么這么快就不想活了?簡直太消極了!”

木匠說：“反正這個世界也不值得我留戀，我窮得一文不名，天天餓肚子，早晚都會死的，不如你早日把我殺死，省得我還得受這么多苦難，我就靠你讓我解脫了，趕快動手吧!”

這時，小偷反而把小刀放下，懷疑地看著他：“你年輕力壯，為什么不工作?只要努力工作，就一定不會餓死，老婆也不至于跟人家跑了!”哈，真想不到小偷還會勸人工作!

木匠沉著臉回答：“我連做工的工具都拿到當鋪去當了，好不容易換來幾餐飯，才能活到今天。”

小偷問：“你當了多少錢?”

木匠伸出三根手指頭，說道：“當了三百元，但就在今天下午吃掉最后一顆饅頭后，我身上又是一無分文了；而我現在也沒有東西可當了，你還是把我殺掉吧!”

木匠講到這里不禁哽咽，發出悲傷的哭嚎聲。小偷連忙低聲道：“噓!你這樣會把隔壁的鄰居吵醒的。算了，干脆我給你三百元，你到當鋪里把你的工具贖回來，從此好好做工，就不會餓死了。”

說完把手伸進口袋里，數了三百元給他，說：“你好好工作吧，我要走了!”

木匠連忙將小偷拉住，對他說：“你還是把我殺了吧，有了這三百元也沒有什么用，我還欠朋友五百元，他明天就要來討債，就算有這三百元我也付不清債，所以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小偷想想，又從口袋里掏出五百元，丟給木匠：“你現在趕快把錢拿去還給朋友，然后再到當鋪里把工具贖回來，你就可以馬上開始工作賺錢了。明天中午，也許你就會有一頓豐盛的午餐了。”

小偷看了看木匠，發現他絲毫沒有想動的意思，就催促著：“你快點把錢送去給朋友啊!你已經有錢了，早點開始工作，就早一天有收入，說不定你將來會是個富翁哩!”

木匠有氣無力地看小偷一眼，虛弱地說：“我肚子餓壞了，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甭提什么大富翁，你還是一刀把我殺了；死了就可以忘記饑餓、貧窮，一切都能得到解脫。”

木匠越嚷越大聲，小偷害怕他真的把鄰居吵醒，一下心慌起來，便把口袋僅剩的一百五十元也抽出來，都給了木匠，然后小聲地說：“你小聲一點!實在不簡單，你餓得快死了，還能嚷這么大聲。這—百五十元給你，好好去吃一頓，然后趕快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木匠高興地說：“你真是個善心人士，是個天下最好心的小偷!”

小偷摸一摸口袋，已經沒有半毛錢了，他怕木匠又提出什么要求，連忙拔腿就跑，但還聽到木匠在背后叫：“你還是殺了我吧……”

事后那小偷自己想想：“真倒霉，以后再也不可貪一時的方便，像今晚這樣‘偷雞不著蝕把米’。明天晚上還是挑個大門深鎖、圍墻特高，而且四周圍滿鐵欄的暴發戶，好好偷一次，不然以后沒飯吃，連爬墻的力氣也沒有，可就要失業了。”

另一邊，木匠正躺在床上，數著一張張的鈔票，說：“今晚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天方夜譚，像這種小偷可還真不多見呢!”

從此，木匠在晚上時，絕對不肯關門了，甚至把門板給拆下來，以免把“財神”擋在門外。

（選自臺灣《趣味故事精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