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在這片山海關以北、黑龍江以南,曾經(jīng)跨過貝加爾湖的素以肥沃著稱的黑土地上;在這片東到長白西瀕東海,素以剽悍著稱的鱷魚形版圖上;在這片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稱作萬古荒原其實渤海遼金紛紛風云馳騁過的黑土地上;在松花江畔、伊通河邊、烏木倫河旁大中小不等的城市、社區(qū)、街道、鄉(xiāng)村,以至在至今鷹飛兔跑東北老虎尚有余威,雖處偏遠但民風淳樸浩蕩的小小村屯里,不分酷暑三九,不管春雪秋霜,無冬立夏,清晨黃昏,有多少桿嗩吶在浪不溜丟地吹,有多少只彩扇在上下蝴蝶般翻飛,有多少條八角手帕滴溜溜傘一般轉,有多少條柳肩對襟中式綢衫緞衫的確良衫和鑲著亮片的喇叭褲裹著駝背老腿在火烈地抒情地扭動。不知道,也無需知道。夸張硬板的數(shù)字從來就說明不了什么,充實、快樂、豐富、幸福的業(yè)余生活,張張衣足食飽后按捺不住的歡欣笑臉才是最形像最感性最生動最重要的。盡管那臉上滿是老褶滿是汗珠,后髻上被居心叵測地插上了絹花紙花乃至塑料花,盡管那臉上或粉或黑或紅等等什物顯然比正規(guī)商店出售的號稱巴黎風格的化妝品低許多檔次,并且經(jīng)堿汗浸濕后挺難看地順著鼻凹鬢角直淌。難看就難看吧,又不是上臺演戲上鏡拍戲,用她們自己的話就是,老太太的臉哪有好看的,老頭子就更沒法跟她們比了。總而言之,汗是給健身流的,笑是給心情發(fā)的,舞是給精神動的,強體健身是給自己享用的。
他們說這正是我們想說卻光顧扭沒說出的意思。他們會對你說,也跟著活動活動吧,這秧歌好著呢。
舞者
說是舞,簡直是扭或演,或者浪。男女搭配不說,還偏要男角女角反串。瞧反串的那份得意,不用導演,無須指點,便把生活中的男女特點夸張到極致。那老頭滿身的表演欲,碎步像飄,身腰像羞羞答答的俏媳婦。走幾步停一停,還要拿手背在下巴那里輕擦一下。仿佛那不是胡子拉碴的下巴頦,而是若雪若脂的水嫩飛霞的香腮。那老太太咧開四方嘴張飛似地哈哈笑著,聽那聲音,抄家伙吼幾嗓子興許能把什么大樹或大碗茶黃土高坡之類的演繹得出神入化。老太太撒歡似地跳著蹦著,嫌搭檔慢時,罵上一聲什么話,圍觀的便跟著喜氣洋洋地笑。
花樣頻出的陣形中,無論怎樣變化,最引人注目的是兩個打頭的。這兩個打頭的兼導演示范出頭椽子領頭羊于一身,中古戰(zhàn)場上就是那一馬當先的急先鋒或擂鼓助陣手,莊稼地里就是那割苞米打頭陣的。千萬別小瞧這打頭的,秧歌扭得和諧一致,關鍵是調動、示范和節(jié)奏,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兩個打頭的看上去都有些功夫,大概是二人轉的底子。老頭雖然六十大多,依然一副清俊小生打扮,小腿別著一步一下挫,小手則把那扇子舞成好看的大風車。眼神也分不清是秋波還是暗示,頻頻傳遞著。中年俏姐更不含糊,小腰咿咿呀呀地扭著,小手腕子柔軟靈活地翻著,架起掐著扉子的拖地裙美美地搖,偶而露出不知道是否裹過的小白鞋尖。這種才子佳人式的配合果然吸引了周圍不少的目光。中間的那名大漢可不喜歡這種白臉子風格,他咬牙切齒地光著脊梁,左弓步右弓步怒氣沖沖地交錯著邁,有力的胳臂示威似地向空中舉著,那突突顫動的肌肉塊讓人疑心是不是吃奧運會上偷著使用的激素練出來的。大漢不管這些,快活而毫不疲倦地邁著舉著,我們叫他霹靂式。隊伍后半截一對同樣惹人注目,倆人的功夫和靈活自是沒的說,就是重心不放在扭或舞上,總是忙不迭地配合著擺各種姿式,仿佛跟前有臺追光追魂似的照像機或錄像機,并且?guī)追昼姾竽軐⑺麄兒椭C到位精彩紛呈的亮相輸送到有線或衛(wèi)星電視上。讓人難忘的是那男的半百老頭總是得意洋洋地抖擻肩膀,臉上洋溢著偷吃了什么的喜悅。然而不管他得意也好,露骨也好,畢竟湮沒在場上熱情似火的秧歌人群之中了。我們的秧歌,我們的舞者就那樣十分投入十分興奮地扭擺著,蒙古舞的奔放,新疆舞的旋轉,吉卜賽舞的熱情,探戈舞的深情,還有一絲狐步舞的輕快,一絲雜技的技巧,和勇悍雄強、豪直坦蕩、歡快熱情、毫無顧忌的性格,還有濃得化不開的二人轉味道甚至薩滿舞的痕跡,在廣場上,在街巷空處、單位門前、鄉(xiāng)村街道,在這片廣袤的以大豆高梁、煤山林海、石油荒原著稱的土地上風風火火地扭著。
鼓手
每次秧歌開扭,場上總要聚兩堆人,像克山黃大土豆一不小心長竄了,頂上又冒出個小土豆;像吊在秫秸杖子邊上的葫蘆,富富態(tài)態(tài)的身子非要拼命狠勒一下腰,像阿拉伯數(shù)字“8”畫得下大上小或上大下小。不過那大大小小的差不多總有個規(guī)律性,大堆圍觀的總是秧歌隊,小堆圍觀的是乍乍呼呼的樂隊班子。
看樂隊班子這份得意,吹喇叭的像只領頭又褶褶拉拉的公雞,昂視群雄中透出掩飾不住的得意。大概因為吹喇叭是技術活,旁人干不了,或者天下喇叭都一個脾性。不過這恐怕要親自去問這些吹奏者,只是須留神別讓人家拿喇叭吹捧你。鼓手陣地總是出現(xiàn)輪番上陣的情形,不是因為獨自頂不了全場,而是這鼓太誘人,雖然打好了太難打出響聲卻太容易。像人家說那開車的,方向盤上綁倆饅頭什么的就能開,能開是能開,好賴有區(qū)別。鼓聲急急緩緩哐哐咚咚配合著喇叭敲起來的時候,仍是有不少熱切渴盼的眼神盯著這鼓,盼著那兩根木鼓槌能攥到自己手里,撲騰撲騰地敲起來。
上陣打鼓的有平庸之輩,也有高手。鼓技平平的仄愣著膀子十分賣力地敲打的時候,就免不了身后幾個圍觀老頭的流言蜚語。幾個老頭見識了多少年秧歌,六七十年呵,黃皮子都修煉出白毛來了。他們舞舞乍乍比劃著應該這樣那樣,滔滔不絕地講和說。等到高手上陣,那高超的渲染烘托和神秘美麗的節(jié)奏把樂隊推向一次次歡樂的高峰,場上歡快地扭著秧歌使出渾身解數(shù),彩扇歡舞,手絹頻飛,眼神流星般地戲來對去。
有天晚上,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就帶來了這種效果。那少年往那花白頭發(fā)和身形老態(tài)中一站,像三春后的老草中發(fā)出一棵頂著露珠散著嫩光的新草。那少年見眾多眼光凹透鏡一樣投向自己這個焦點,有些慌亂,抿了抿嘴唇,還沒來得及發(fā)育肌肉的干瘦胳膊往起一揚,密集、清新、洋溢著少年特有的歡樂與振奮的鼓聲響起來了。這少年太不知掩飾自己了,呼呼的一陣眼花繚亂的節(jié)奏便把樂隊班子的中心移到漆跡斑斑的紅鼓上來,慌得正做公雞狀的喇叭先生忙不迭地配合著這鼓聲。那少年已然忘卻了羞怯,完全沉浸在鼓聲之中,疾緩有弛的節(jié)奏中,他居然能輕松地倒手將鼓槌向上拋起,那鼓槌在人們的擔心和驚嘆中聽話地翻騰個跟頭,又乖乖地落到少年的手上,惹得人們贊嘆不已。
一曲演罷,少年剛下陣地,一位頗具仙風道骨的老者激動地接過鼓槌。老者與喇叭先生會意地碰一下眼色,便高揚鼓槌,咚咚咚極其利落地打出三聲鼓響。人們由這鼓聲知道,又一場秧歌開始了。
不知這老者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甚至場上許多人沒見過這老者,如同場上扭秧歌的許多人彼此不一定認識一樣。這老者和少年一樣非凡地打著鼓點,不同的是少年用的是青春的靈活和凌厲張揚的氣勢,老者卻是滿腔的怨情和癡情。見過那出有名的舞蹈《醉鼓》吧,老者正用他的身體和節(jié)奏表演著《癡鼓》。老者手中的鼓點動著,身體也舞著,一會兒像面對自己孩子一樣輕撫那鼓幫,一會兒短下身子,無限動情的目光貼著鼓面看那鼓點如同雨點濺擊池塘水面,一會兒叉開雙腿,雙臂聳下,一副巨人的姿態(tài)爆發(fā)出密不透風的鼓點。于是,秧歌場地上,土豆的小頭越來越大,掐腰葫蘆越來越豐滿,“8”字形的陣勢越來越均衡——
散場后,人們猶是戀戀不舍,幾個老頭依然徘徊在已變得空蕩蕩的場地,互相嘖著舌,不知從何處品評。有幾個人想尋那少年與老者的身影,哪里還尋得著呢。
這夜,少年與老者走進不少人的夢里。
嗩吶手
秧歌隊里,打頭的最牛。鼓樂班子里,吹喇叭的最牛。吹喇叭的比打頭的還牛,何以見得,打頭的有工錢嗎,不但沒有,弄不好還要交納場地活動費。打鼓的和打鈸的更不用提了,不是他們不行,正兒八經(jīng)的職業(yè)殺手趕上紅白喜事延請鼓樂班子,好吃好喝還得好拿,在這些老頭老太太經(jīng)管的秧歌隊里,干脆把這角兒給免了,由那些可惡的志愿者輪番上陣。省了錢,卻把喇叭匠抬上了天。在這里喇叭就是過去那師爺,鼓和鈸就是端盤子上菜的店小二。喇叭是歌手是旗手,可以雄壯或溫婉地唱或吟;鼓和鈸是陪襯是強化是抬轎的;喇叭是指揮兼導演兼領奏,鼓和鈸是群眾是合奏是藍領階層。喇叭是金喇一吹滿場扭,鼓和鈸是小腳緊搗步步跟。
喇叭匠這份牛,硬撅撅地舉著那桿嗩吶,小嘴美滋滋地叨著那哨嘴,像嬰兒叨著奶頭,先來《東北風》。東北風啊,刮呀刮呀滴答啦達達哩嘀噠,刮得鼓手沒頭瞎虻似地一陣亂敲,刮得鈸手又硬又沖地一陣咣咣響,刮得舞者來到了苞米地谷子地水稻田或小麥間種后的白菜地,耍起秋日的鐮刀一陣忙活。老腰也酸了,老腕子也麻了,老腿也出汗了,回過頭望望身邊或拉下一截的老半口子,露出豐收后開心的笑容。這份笑容還沒來得及自然地在面龐發(fā)揮到極致,一句過渡,喇叭又奏起《紅月娥做夢》,舞者們于是跟著那凄婉纏綿,有點酸葡萄味道的曲子凝眸顧盼,舒展廣袖,大有無語凝噎之勢。若不是路邊如流的車輛提醒著時光已跨入新千年,人們會尋思不小心置身于四五百年前那種高墻圍廊花影幢幢的后花園。這一急一緩,頗具起伏跌宕,像喝口雞蛋甩袖湯又吞口冰棍,沒等舞者品出個滋味,喇叭匠把嗩吶一挑,又奏響了《走進新時代》,高音上不去不掉下來,低音下不來就陡地蹦上去,圍著鼓手班子的小“8”圈中,竟有那嘴大舌長的阿諛者連聲叫好。
吹喇叭看來也離不開捧臭腳,霎時精神更振,新時代讓他一連氣走了三遭還不歇氣,打頭那老者兩個小腿因為發(fā)酸幾乎要別倒,多虧舞伴一個犀牛望月回身支住了他。該死的喇叭匠又淹了似地吐出一串泡音。聽到這動靜,鼓手打破節(jié)奏死命一陣碎敲,鈸手咣地使勁往上一合,舞者自動自覺地散開了陣形。
上半場就算完畢,歇完了要進行下半場。喇叭匠任憑散開場的人們說天道地,很有些滿足地靠著墻壁蹲下身來。嘴上冷丁兒空落落地難受,便要吸上顆煙。幾個小孩十分好奇地圍上前來,其中有個挺招稀罕的伸手就拿那桿嗩吶,希望吹出剛才那些動靜。擺弄幾下沒聲音,有些服氣地把嗩吶舉到喇叭匠鼻子前,要他教。喇叭匠看他一眼,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嗩吶得有小雞兒的才能教,你有嗎?那小男孩忙說道,有呵。喇叭匠說,光有不行,得拿出來看看。小男孩一點也不怯場,舞扎一會兒,終于把小雞找出來,就讓喇叭匠看。一旁的人就笑,喇叭匠還要說什么,催陣鼓已經(jīng)敲開了,喇叭匠有些矜持地擺弄起無限榮譽的嗩吶。那幾個小男孩則早已忘了喇叭匠的承諾,不知跑到哪里玩耍去了。
觀者
每晚坐在外8圈上,擺出各種攥拳頭運勁姿態(tài)觀望的,總不在少數(shù)。差不多總是舞者的兩倍。說觀賞也行,說圖熱鬧尋消遣也罷,反正是看得津津有味。看某一對,某個人,某個細節(jié),還要挑挑揀揀,肆意評說。有人調侃這些觀者,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就你們行,上去舞抓兩曲呀。觀者們回答也真不含糊,世界杯足球賽觀眾多了,都上去踢兩腳嗎?
其實還真有想上去踢上兩腳的,缺的就是慫恿和鼓勵,又躍躍欲試按捺不住,于是自我安慰,不都是兩腿支個肚子嗎,怎見得你們行我就不行?實在沒人慫恿,便忍不住毛遂自薦,偷偷摸摸在光線不太好的角落里,支手拉腳地隨著曲調扭。起初扭得五花八門,有的比比劃劃像演活報劇,有的是集體舞風格,俗稱十四步或十六步三十二步的,有的是啞鈴風格或拳擊風格的,兩拳頭緊張地端在肋間,像是展示頭肱肌或隨時給誰一下子。有兩個大個女子,高抬下巴,自尊得不行,夏天晚上穿著吊帶背心裙,路燈一照,慘白的胳膊慘白的腿,招招式式都像忠字舞,還牛哄哄的,讓人驚悚不安。自然也有熟練些的,覺得行了,敢于面向大眾了,空舞著皇帝新裝牌的扇或手絹,棄暗投明,終于融進了大部隊之中。于是扭者隊伍不斷壯大。
大部分甘心當觀眾的,老老實實坐那疙瘩看。風來了,雨來了,只要嗩吶不停扭者不散場,他們總是安安穩(wěn)穩(wěn)快快活活地賴著不走。這些退休的退崗的下崗的失業(yè)的小市民小商販進城農民和早些年進城的農民,他們樂意關注的只是今晚的鎖吶吹得不行,或今天冒煙雪滂沱雨小刀子風看來是扭不成了,那可挺遺憾的。扭秧歌看二人轉抽蛤蟆煙抓嘎拉哈,跟那火炕酸菜大醬一樣,離開一頓兩頓行,時間長了,要打不起精神來的。
要不那得了癱病的黑胖老頭總要坐在輪椅上早早迎候。,那灰白頭發(fā)的老婆子也真賢惠,天天推嬰兒車似地親昵細致不說,老頭子都這情況了,還要打著維護婦女合法權益的旗號死抓不放,連別的老太太插足染指的機會都不肯給。怎地說呢,有那秧歌扭得像沙塵暴似的老太太上前來逗悶子,在老頭子面前不斷扭著花樣。搭檔的那個老太太邊扭邊佯勸著,明知道他不能動,逗勢他干啥?轉臉卻對老婆子說,相中了就賣給他。沙塵暴老太太邊舞邊說行,不過要多少錢得講清楚。搭檔老太太說用不著太貴,兩毛錢。胖老頭雖不能動,花心著呢,咧開嘴巴嗬嗬笑。灰白老婆子不樂意了,白了眼那兩個瘋老太太,細聲說道,也太不值錢了吧?
周圍聽見的人便大笑。那開心的笑聲混合在舞聲和鼓樂聲中,混和在城市的車流聲和鄉(xiāng)野的天籟聲中,在這片插根搟面杖都能長出椴木、榆木、水曲柳來的黑土地上回蕩。
尾聲
清人楊賓在《柳邊紀略》中寫道:“上元夜,好是者輒扮秧歌。秧歌者,以童子扮三四婦女,又三四人扮參軍,各持尺許兩圓木,嘎?lián)粝鄬ξ琛澡尮暮椭璁吥烁瑁璁吀瑁_旦乃已。”
如此說來,我們的大秧歌,已經(jīng)扭了二百年了。豈止二百多年,在這片隨著考古發(fā)現(xiàn)越來越被驚異被肅然起敬的土地上,在這片文明源流逐漸被描述為三千年、五千年也許要變成七千年的土地上,誰能確定它到底被魂繞夢牽地扭擺了多少個時代呢。東北大秧歌,你演繹著肅慎、扶余族的風骨嗎?你攜帶著渤海國的神韻嗎你也曾經(jīng)歷了遼金的錚錚獵角嗎?你曾遭遇因大清帝國封疆而不幸地秘在閨中嗎?如今,你又流進現(xiàn)代東北人的血液,進入他們的經(jīng)脈,被這塊土地上生長的二人轉、吉劇、龍江劇、農安黃龍戲、滿族新城戲等諸多藝術形式所吸納,以躍動的腳步、手絹的絕活、彩扇的翻飛、大膽的熱情和開敞明朗從不掩飾的火辣辣的情感,成為東北民族民間舞蹈的靈魂。
它在光陰的道路上扭著走著,它迤迤邐邐地從炭土路上走來,走在那種叫鋼筋水泥的路面上,走在軟盤硬件聲色光影的路上。秧歌鼓聲嗩吶聲,和著彩扇紛飛手絹頻轉,和著大俗大雅大洋大土的性情……
責任編輯 李 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