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上的‘吉祥使者’

2007年10月6日16時。行蹤詭秘無比的強臺風“羅莎”登陸臺灣島后一改北上的線路，竟然來了個“急轉彎”，又轉身南下在原地“磨蹭”起來。強臺風所經海域，天色陰霾。海浪滔天。給航海者帶來了嚴峻考驗。此時，在臺灣宜蘭正東40海里處航行的一艘滿載3萬噸石板材的圣文森特籍散貨船“TIANJIN”輪主機突然發生故障，失去動力，在狂風巨浪的蹂躪下跌跌撞撞地向西南漂移，而所經海域水深都在千米以上，遇險船束手無策，根本無法拋錨自救，隨時都有觸礁、碰撞和傾覆的危險，33名外籍船員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于是，“TIANJIN”輪船長發出了求救信號——

一、緊急出動

當天18時15分，交通部東海救助局接到外運代理轉來的求救信息后，立即指令在福建沿海巡航待命的大功率全天候救助船“東海救131”輪緊急待命，隨時出動前往施救。

7日清晨，孫富民局長當即決定派出安監處處長、資深船長陸培前往協助。9時許，一架東方航空公司的頭班客機降落在福建樂清機場，陸處長下機后直奔福建沿海江陰登船。12時30分，“東海救131”輪駛向失事海域。

經過一天一夜的連續航行，8日12時，“東海救131”輪抵達難船附近海域，船位是北緯26度28分、東經122度36分。此時，“TIANJIN”輪已經在將近21個小時內向東北方向漂移了近100海里，平均每小時漂流竟達2海里多!所幸，早先趕到的臺灣艦艇始終守護在遇險船旁邊。

“TIANJIN”輪海上遇險驚動了海峽兩岸的專業救助機構。上海楊樹浦路1426號。東海救撈局救助指揮值班室里，局長孫富民正在與交通部救撈局局長宋家慧通話，匯報海上救助最新情況。5日下午“羅莎”升級為超強臺風后，孫局長連續幾天通宵達旦鎮守值班室，對轄區發生的多起救助事件及時作出決策，現在，他又將視線集中到“TIANJIN”輪上。

臺灣中華搜救協會與東海救助局保持了熱線聯系。協會李先生通過與“TIANJIN”輪的聯系，及時通報遇險船船位。

時下，“東海救131”輪船長林大欽首先與現場守護艦取得聯系，彼此用閩南話互致問候后，又話歸正題：“TIANJIN”輪狀況怎樣?

“這里黑流十分強勁，加上海面臺風余波作用，船體橫晃達30多度，隨時可能發生傾覆危險!”

“好的。”

提起黑潮，今年35歲的林船長印象深刻，十多年前他還是集美海校航海系的學生時曾與同學一起有過探討：在北太平洋西部海域，有一股強勁的海流猶如一條巨大的江河，從南向北，滾滾向前，晝夜不息地流淌著。它就是黑潮。黑潮從太平洋的低緯度海域流向高緯度，南北跨約16個緯度，東西跨約115個經度，流經東海和日本南面海區，行程數千公里。如今，自己卻要身臨其境，路途漫漫，孫局長剛才的提示又在耳畔響起，精神頓時為之一振：沉著果斷，步步為營!

現在時間是9日12時06分，“東海救131”輪距離“TIANJIN”輪只有4海里。后甲板上。5名水手在大副劉志根的帶領下已經做好了帶纜的一切準備。

12時40分。“東海救131”輪艉部已接近“TIANJIN”輪，“砰”地一聲轟鳴，氣動劈纜槍將引纜送到了對方，早已集中在船艏的數名外籍船員迅速抓住纜頭，使勁地回拉，配合默契。而救助船船員也快捷地將連接纜頭的尼龍纜拋向大海，緊接著又開始放纜。

13時50分，海面風浪6級，浪高3米以上，“東海救131”輪開始起拖，臺灣艦艇則緊緊尾隨。被拖船“TIANJIN”輪像一條彎曲的泥鰍，東晃西竄，而主拖纜則像一根跳繩，時而落水，時而騰空，救助船只得慢速控制船位。這是一次艱巨的海上拖航。

“TIANJIN”輪目的港經臺灣中華搜救協會不斷聯系，最終定在臺灣花蓮港外12海里處交接。

二、派出援兵

黑潮依舊是我行我素，時刻威脅著航船。

“東海救131”輪步履艱難。經過一天一夜的航行，還不到一半路程，航速從每小時5海里逐漸遞減，4海里維持不到一個小時，又降到3海里，至凌晨航速不到2海里。

上午8時許，航速幾乎是零，主拖纜發出了“咯噔”巨響，斷了!霎時，“TIANJIN”輪就像一頭逃脫藩籬的猛虎狂奔起來。16時13分，再一次帶妥纜繩。

夜色籠罩著海面。“東海救131”輪拖著“TIANJIN”輪艱難地行進著，被拖船偏蕩加劇，時而在左舷，時而在右舷，一不留神，又橫在拖船船艏。20時30分，再次發生斷纜。當天晚上。“東海救131”輪只得跟隨“TIANJIN”輪以每小時2海里的速度向西北方向漂移，附近還有早先到達的臺灣拖輪守護。

10日上午9時30分，船隊轉向210度，朝目的港花蓮行進。自第一次斷纜算起。又是一天一夜，船隊幾乎在原地踏步。10時24分。“TIANJIN”輪偏蕩再一次加劇，拖輪轉向異常困難。

“東海救131”輪是新出廠的國產全天候大馬力救助拖輪，一些老船員都知道，像這樣大功率的拖輪，拖航一艘3萬噸的貨輪根本不在話下。2005年8月7日，強臺風“麥莎”襲擊江浙沿海，錨泊在東海大橋東側的朝鮮籍空載貨輪“SONG HOAI”輪在12級大風中發生走錨漂移，隨狂風壓向大橋，“東海救131”輪頂風冒浪全力救助，在約距大橋橋墩1 000米處將“SONGHOAl”輪擒住，排除了大橋面臨被撞的重大險情。而現在遇到多次斷纜，可見黑潮的威力不小。航海經驗豐富的孫富民局長又一次陷入了沉思，當前最重要的是控制船位，唯一的辦法是拖住“TIANJIN”輪的尾巴，讓其乖乖地順從拖輪。果然，16時17分，劇烈的偏蕩造成拖纜在船艏“巴拿馬孔”嚴重磨損，主拖纜第三次斷纜了。從像刀割一樣的纜繩斷口分析，黑潮的拉力是十分強勁的。

就這樣，一個小時后，“東海救131”輪又一次帶上拖纜。與此同時，孫局長決定派遣“東海救111”輪增援。

三、馬不停蹄

險情就是命令!

完成重大搶險救助任務剛剛回到待命點的“東海救111”輪船長劉學洪接到指令，與一旁的資深船長高均清會意地點點頭，立即備車起航。受強臺風“羅莎”的影響，一艘17000噸滿載鋼材和機械設備的散裝貨輪“ALADDIN DREAM”主機發生故障，隨風漂泊。“東海救111”輪緊急出動，深入臺風中心，經過四天四夜110小時的鏖戰，于10月9日19時15分將難船拖至溫州園嶼錨地，27名外籍船員化險為夷。現在，救助船員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太平洋援助兄弟船。

時間指針指向11日晨6時40分，“東海救111”輪經過14個小時的晝夜航行，已經抵達現場。船位是北緯25度零1分、東經122度34分。距離目的港花蓮大約50海里。

測深儀告訴他們，救助船所在的海域水深在1800米左右!“東海救111”輪船長劉學洪與“東海救131”輪船長林大欽又一次聯系，交接方案當即拍板。

6時54分，“東海救111”輪開始解纜，然后移位至被拖船尾部，將一根強力尼龍纜系帶在船尾尾樁上。8時零8分，“東海救111”輪替代“東海救131”輪，帶上了主拖纜。

9時正，雄壯的汽笛聲拉響了，救助船開始起拖。“TIANJIN”輪船體在兩艘現代化大馬力救助拖輪的拖拽下，頓時變得老實許多。然而，好景不長，一個小時后，救助船在轉向時，“TIANilN”輪又故伎重演，偏蕩更加厲害了。“東海救131”輪林船長立即加大馬力拉拽，偏蕩很快趨緩了。

初冬的太平洋是黑潮的活躍期。海面浪高4米，現在，救助船航向200度，頂風冒浪，船體搖晃達20多度。至14時30分。海面風浪驟增至6級，浪高達5米，船體搖晃加劇，竟達到了40度!海況越來越惡劣了。船隊原來的航速是每小時4海里，如今航速是零，更甚的是，船隊又開始倒退，從每小時1海里演變為2海里多。這種狀況一直延續了近5個小時。為了確保拖航安全。救助船與被拖船商定，每一個小時檢查一次拖纜。

臺灣中華搜救協會密切關注著船隊的動向。眼下，護送拖航的臺灣拖輪已增至3艘。在例行的交流中，“TIANJIN”輪船長代表33名外籍船員對中國海峽兩岸出動如此強大的救助力量表示感謝。

四、艱難航行

救助船員又迎來了一個不眠之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船隊擺脫了倒退的局面后，深夜11時40分，遇到了漁網區，只見500米前方有一艘漁船擋住航道，漁船左舷綠燈。右舷紅燈，任憑拖船拉響警報，甚高頻對話警告也無用，對方就是無動于衷，當船行至300米時，眼看就要與漁船相撞時，高船長果斷決定轉向避險。他心里清楚，航行船隊此刻轉向有多么艱難!兩艘救助船和被拖船長度就超過500米，加上1000米的拖纜，總共要有1500米，折算里程是3華里啊!時間不等人，來不及考慮了，高船長手一揮，命令操舵手猛然改道走160度航向。

喲，好險吶!當船隊完全轉向從漁網區擦肩而過時，“TIANilN”輪上外籍船員驚呆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船隊的艉部與漁船僅差不到100米。這時，身旁的劉船長發現，高船長大汗淋漓，全身都濕透了，他感動了：多好的救助老船長啊，為了履行救助使命，他什么也顧不得了，他是我們青年救助船長的學習榜樣。

付出辛勤汗水的何止高船長一人。輪機長王紅兵除了在機艙堅持當班外，每次絞收拖纜，他總是不聲不響地當起了絞機手。三副楊溢是去年畢業的大學生，他任勞任怨，始終堅持在駕駛崗位上。榮獲交通部“救撈勇士”稱號的水手長祝文華老當益壯，關鍵時刻總是沖在前面，青年水手馮健和張志虎也不甘示弱，成為拖帶遇險船的主力軍。

直至12日凌晨2是30分，船隊才恢復到原來的航線上。為了避讓漁網區，船隊又在原地停留了3個小時。

似乎大海故意要與救助船員作對，這時，海面狂風大作。一場暴雨傾盆而下，海浪猛增至6米，小山似的海浪無情地襲擊著航船。救助船和隨行的艦船駕駛員們密切關注著被拖船“TIAN—JIN”輪的動向。一個共同的目標是在未來30多海里的航程中確保外籍船舶和船員的安全。

救助船員徹底領教了黑潮的霸道。按常規，船隊只要幾個小時就能到達目的港。事實上，船務公司與臺灣中華搜救協會也研究接拖事宜。但是，事與愿違，海面浪高5米，“TIANJIN”輪又肆無忌憚地偏蕩起來，外籍船長話語中也流露出了焦慮的心情，他對原定計劃在花蓮港外12海里處交接心存疑慮，的確，國際一流的、功率分別為6720KW和9000KW的救助拖輪控制貨輪尚且十分艱難，更何況是其他港作拖輪，難上加難呀。

臺灣中華搜救協會對被拖船船長的請求十分體諒，于是，連夜開展工作。22時39分，臺灣有關方面終于同意將“TIANJIN”輪拖至花蓮港外接拖。

“TIANJIN”輪船長心頭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

五、勝利在望

13日6時15分。船隊已行駛到花蓮港外6.5海里，勝利在望。海域水深也由千米降至100多米。

緊接著。臺灣中華搜救協會與花蓮港務局取得聯系，港方決定派引水員和拖輪前往。

花蓮港務局位于臺中，面對太平洋，港內寬280米，縱深1 500米，港口與大洋的間隔是一條防波堤，堤口寬280米，是貨運良港。兩岸救助船七天六夜的艱難施救過程港方是心知肚明的。他們認為這次救助理應善始善終，把“TIANJIN”輪直接拖進港口。

引水員在登船前就強烈要求直接進港。

9時40分，引水員攜帶海圖文本登上滯航中的“東海救111”輪。

引水員是一位口直心快的人，他見了同胞，喜上眉梢：“登上國際一流的救助船，我就感到興奮，改革開放，祖國強盛起來，作為炎黃子孫的中華民族從此揚眉吐氣了!”

9時48分。臺灣中華搜救協會連同花蓮港務局一起與有關方面協商決定：“TIANJIN”輪直接駛靠港口碼頭。這是目的港第三次變動。

建國58年以來，懸掛五星紅旗的救助船第一次進入臺灣港口，這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事件是由交通部東海救助局救助船員與海峽同胞救助船共同創立的!

“東海救111”輪政委宋生新是一位有心人，在拖航途中他是操舵手，在搶險救助關鍵時刻他又是現場實況的記錄者。這次拖救“TIANJIN”輪就攝下了全過程。他憑著二十多年船舶工作經驗，他在駕駛臺記下了以下幾個激動人心的時刻——

1l時35分，“東海救111”輪船艏進入防波堤；11時53分，被拖船船艉進入防波堤。

11時55分，“東海救131”輪解纜。旋即。“東海救111”輪拖著“TIANJIN”輪進港。

12時07分，被拖船解纜，又于12時18分靠妥碼頭。12時29分。“東海救111”輪和“東海救131”輪返航。

這時，心存感激的“TIANJIN”輪上33名外籍船員一起聚到后甲板，向中國救助船員揮手致意。

5分鐘后出港進入太平洋。這時，“東海救111”輪劉船長的手機響。對方說的是閩南普通話，彼此素不相識，卻是一見如故：“你好!我是港口拖輪船員，我遠遠看到祖國大陸有這么好的拖輪很高興，請問你們怎么不停留就往回走呢?我很想上來看看。”“好啊，以后一定有機會!”“對的，以后一定有機會，祝你們一路平安!”

大陸救助船在臺灣花蓮港的時間總共只有一個小時。對43名大陸救助船員來說。是終身難忘的。

哦。海峽兩岸合力救助圣文森特籍貨輪“TIANJIN”輪必將載入中國救撈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