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觀鯨，浪漫與險情同在的一天

口含呼吸管，暢游在加勒比清澈的海水中，幾名度假者在觀賞座頭鯨時情不自禁地靠近了這個龐然大物，以至于——

盼望已久的假期

蘭迪·桑頓像一塊石頭那樣，在水中直往下沉，他知道，如果他張嘴叫喊，就會喝飽一肚子水。通常寧靜的水下礁巖突然充滿了氣泡，使幾英尺以外的任何東西都無法看清。這種情景就好像被置身于一只水下按摩浴缸中。蘭迪拼命想游回海面，他甚至都不敢朝下看。

4天前是蘭迪度假開始的第一天，他一大早就醒了。周圍的環境顯然發生了變化。他探頭看了看睡在旁邊的妻子戈文，問道，“你感覺到了嗎?”船已經停航。在經過12小時的顛簸航行之后。他們和一伙潛水愛好者乘的快艇終于到達了“銀岸”暗礁，離多米尼加共和國海岸80海里的一處潛水圣地。它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能在近距離觀看座頭鯨和它們的幼鯨的海域之一。

“快點。我們上去吧。”蘭迪一邊說著，一邊提起他的潛水器具箱。戈文跳下床，穿著睡衣就跟了上去。夫婦倆等待這一時刻已經多年——用水下呼吸管在大海環境中近距離觀看鯨類的生活。幾秒鐘后，他們上到120英尺長的“特克斯一凱考斯攻擊者2號”的甲板上，兩人依偎著欄桿，眺望海面上波光閃爍的浪花，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一頭暗灰色的座頭鯨突然躍出海面，那足有40噸重的龐大身軀騰空而起，猶如一個體重只有80磅的體操運動員。當它落在離船大約100英尺的水面上時，撞擊的聲響震耳欲聾，就好像一個響雷伴隨著一場大雨——濺起的水花攜帶著一陣細霧落在了船的甲板上。

蘭迪和戈文眼眶中充滿了淚水。這么一個有著大巴士體積的海洋生物的舞姿何以如此優雅?他們身邊幾位來自猶他州的旅伴和船長皮爾斯·凡·德爾·沃爾特也全神貫注地觀看著。沃爾特船長每個季節都從特克斯一凱考斯島開船載運旅游者到“銀岸”觀鯨。當他指著正在右舷海面向上噴水的另外三頭座頭鯨給旅游者們看時，大家都從一邊甲板跑向了另一邊。有一頭座頭鯨在距離船只有25英尺的水面冒出頭部的一部分，用足有盤子大的左眼瞥了一下游艇。

現年32歲的蘭迪·桑頓居住在美國內陸的荒漠地帶，但這并沒有阻止他擁有探索海洋的激情。作為鹽湖城一家音樂制作公司的業主。三年前，他和一個朋友合伙買下了一家潛水用品商店，這樣就使他有理由將多余時間花費到海洋世界。他與同歲的妻子在上世紀90年代就愛上了潛水。“它是我們最想要做的事情。享受失重的感覺和觀賞很少有人看到的海中生物。”蘭迪說，“真是妙不可言。”夫婦倆曾經多次去過墨西哥、伯利茲和加拉帕戈斯群島，與海洋中的海豚、鰩魚、烏賊甚至鯊魚一起暢游。

為了進一步享受海洋中的無限樂趣，夫婦倆決定到加勒比海進行一次夢寐以求之旅——在自然環境中與座頭鯨做一次親密接觸。早在幾年前，蘭迪就召集了16位友人以及游客，準備前往“銀岸”。每人計算出的費用大約是5 000美元。由于“銀岸”是一個旅游圣地，每次進入的人數有限定。所以這個旅游團隊等候了將近3年，才于幾天前乘飛機來到多米尼加。并轉而上了這艘游船。這些人包括蘭迪的朋友，39歲的布麗基特·塞威爾和她的丈夫；37歲的布里特。一個潛水愛好者。他這次準備用攝像機將座頭鯨的活動拍攝下來。此外，布麗基特的父親道恩·布賴克威爾德，一位65歲的房地產商；母親簡尼特，60歲的家庭主婦也隨團而來。他們倆是這個團隊中年齡最大的。

第一天早餐后，旅游團的每名團員帶上呼吸管。分成兩組，乘充氣艇前往五英里外的海面。那里有一片鯨類繁殖區。每年秋季，座頭鯨花費數月時間，從遙遠的北極海域洄游到這個亞熱帶水域生育、交尾和“教育”幼鯨。

蘭迪和他的小組每天要在這里待上3-5個小時，他們俯臥在碧綠的海水中，觀看鯨類在水下游動。起初。與這些海洋哺乳動物這樣近距離接觸使他有點緊張，“因為它們真是如此巨大”。不過漸漸地。他開始變得放松起來。

“我們慢慢感到很自在。”簡尼特說，“人們很容易就忘卻了這些生物是多么強大。”

被鯨擊傷

觀鯨假期的最后一天到了。蘭迪和同伴們仍在盡情享受著浸泡在海水中的樂趣。

“瞧。那邊——一頭幼鯨!”蘭迪邊喊著，邊指著一頭在充氣艇旁噴水的、體形較小的座頭鯨。一個星期以來，他和旅伴們一直想貼近一頭幼鯨作一番觀察，此刻，在他們這次假期的最后一次潛水期間。機會似乎到了。一頭母鯨帶著它約20英尺長的幼鯨在水下漂游。不遠處，還有一頭雄鯨伴隨著，想要與雌鯨交配。時間已到了下午5點，在夕陽映照下，洋面上閃爍著一片晶瑩的波光。

蘭迪和其他幾個人戴著面罩，穿著鴨腳板。悄悄在水中肩并肩地排開。一個星期以來他們就是按照所教授的這種方法觀鯨的。既不要分得太散，也不要太靠近。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他們跟隨著這幾頭鯨拍攝了多張水下照片。而雄鯨發出的忽高忽低的歌聲更是令人陶醉。當座頭鯨母子靜靜懸浮在水中，進入睡眠狀態時，幼鯨就待在母鯨的身上，讓母鯨每隔5分鐘將它帶到海面呼吸——此時，他們距離鯨群約20英尺。

在一陣興奮的情緒支配下，本來排列整齊的觀鯨者們隊形亂了。簡尼特·布賴克威爾德忽然發現自己離那頭約3 000磅重的幼鯨只有幾英寸。于是她伸出手輕柔地撫摸了一下幼鯨。然后將頭探出水面。大聲叫道：“簡直難以置信，我摸了那頭小的。”幼鯨的身軀在她的手掌下滑動著。“它好像很喜歡我摸它”。她看到蘭迪和戈文就在不遠處。

正當簡尼特準備后退時。水下突然泡沫翻騰，她與桑頓夫婦都被水流推到了靠近兩頭鯨的上方。顯然，母鯨和幼鯨要上浮。“我們被一陣涌流卷向了睡眠中的座頭鯨，”蘭迪說道，“以至于驚動了幼鯨，并把母鯨也弄醒了。”蘭迪伸出雙手，想擋在幼鯨前面，然而這種行為就好像阻止一列失去控制的火車，毫無可能。母鯨突然掀起它長有15英尺葉突的巨大尾部，猛地打在蘭迪的右大腿上。隨后在尾部沉入水中時，又從簡尼特的左邊臀部一直刮到頭部。

當戈文在翻騰的水流中被推出20英尺后，蘭迪卻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往下沉，而大腿有種撕裂的疼痛感，就好似有人用劍在刺他。他看到自己的右腿還連在身上，但卻被扭轉了一個方向。鯨尾的那一擊使他的大腿骨折，大腿骨像麻花卷一樣被折成兩段。不過令人驚詫的是，他的股動脈并沒有折斷，否則他將在數分鐘內會流血至死。在僅靠手臂劃動的情況下，蘭迪掙扎著游了，10英尺上浮到海面。戈文哪去了?他忍著疼痛，困惑地掃視四周。難道她也被撞到了嗎?“哪位來救救我。”蘭迪一邊高聲呼叫，一邊劃動雙臂，力圖浮在海面上。

海面恢復平靜，水下絢麗的橘黃色珊瑚叢又重新落入視野。布麗基特·塞威爾環顧了一下四周，她剛才正在拍攝座頭鯨休眠的場景，卻發現它們突然都游走了。她知道母親就在附近，卻見不到其蹤影，于是她有了一種尋找一下的強烈感覺。

簡尼特此時正無聲無息地朝水下沉去，剛才那頭母鯨尾部的刮擦動作掀掉了她的面罩，并使她的脖子和腦袋都受到了撞擊。恰好是在這關鍵的時刻。布麗基特發現了正在下沉的母親，她快速潛游到母親身邊，一把抓住簡尼特潛水服上的拉鏈頭，將其拖回水面。“我母親昏死過去了!”布麗基特大聲叫喊，并用手托住簡尼特的頭部。“媽。你能醒一醒嗎?”

道恩-布萊克威爾德并沒有聽到女兒的呼救聲。他浮上海面，脫去面罩，便聽到蘭迪在痛苦地呻吟。他立刻游了過去，而剛出水的戈文也游到了。“座頭鯨撞到了我的腿，”蘭迪告訴他們，“我不能動了。”道恩趕緊高舉雙臂，搖擺起來——請求幫助的信號——然后抓住蘭迪的潛水服的領子，游向50英尺外的游船。直到這時，他才吃驚地看到布麗基特也托著她母親正向前游著，其他幾名同伴跟隨著。

救治

“趕快，把她托上來。”克里斯托佛·古戈利爾莫說道。他是負責運送旅游者到這里來的船員。當蘭迪的手抓住船幫時，克里斯托佛和道恩將簡尼特拉上了船，并立刻對其生命特征進行了檢查。“她還有脈搏，”克里斯托佛說，“她還活著。”

蘭迪也被拉上了船。他躺在甲板上，每當波浪引起游船晃動時，他都會因疼痛而呻吟不已。船長沃爾特迅速發出遇險信號，附近另一艘船上的一名矯形外科醫生馬上來到船上，用一只鴨腳板和一根鋼棒固定住蘭迪的大腿。由于害怕將蘭迪抬入船艙時會造成動脈折斷，醫生決定讓他平臥在甲板上。

船長調轉船頭，朝多米尼加海岸駛去。在另一邊甲板，簡尼特睜開雙眼，聲音低沉地問道：“發生了什么事?”因為她記憶中的最后一個場景是用手撫摸那頭幼鯨。“老媽，”布麗基特答道，“你被座頭鯨吻了一下。”

在引領旅游團隊下水觀看座頭鯨的13年生涯中，沃爾特船長所帶的游客中從未發生過類似這種鯨類傷人的事件。“如果這組觀鯨客在水中不分開的話，誤傷事故是決不會發生的。”他指出，“他們靠得太近了，母鯨當時覺得應該活動一下……”

9個多小時之后，返航的船只終于到達了普爾托帕拉托的一個碼頭。兩輛救護車將蘭迪和簡尼特送到了波尼戈爾醫療中心。經醫生檢查，簡尼特因被撞而患有較嚴重的腦震蕩、多處擦傷和肋骨壓傷，她在醫院里做了數天治療后隨團隊回國。繼續進行醫療。而蘭迪則被立即送入手術室。醫生告訴他，由于骨髓從他斷裂的股骨頭滲入血液，在肺部引起栓塞，造成呼吸困難，而腿部的骨折也可能造成感染。所以必須立刻手術。在手術5天后，蘭迪投保的保險公司派遣了一架飛機將他接回了鹽湖城。

“我并不責怪座頭鯨的行為，”蘭迪后來說道，“是我們擋了它們的道，是我們入侵了它們的領地。對我來說，這只是一個偶然事件。”他認為，盡管負了傷，但與地球上最大的生物度過幾天奇妙的時光是值得的。“我發自內心的動力告訴我，我還會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