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頭頂烈日和籮筐,拖兒帶女種地忙
太陽已經把土地曬得發燙,多姆才頂著籮筐出現在田間。他開始拔間種在小麥壟里的油菜。由于降雨多少對收成影響很大,因此當地農民在播種小麥時總是小心翼翼地撒上一些油菜籽,這樣即使收不了小麥也還可以收獲油菜。
為了養活一大家人,多姆從同村的地主那里租了5英畝耕地。土地租賃有兩種形式,一種是地主和佃農根據協議,按產量平分糧食,化肥和灌溉用電費用也要平攤;一種是交納租金承包,收成好是自己的,收入差自認倒霉。土地租賃都以一年為期限。
多姆的妻子收拾完家里的活計,帶著午飯和16歲的女兒也來幫工。汗水浸透了她們的紗麗。女兒很早就輟學幫助父母干活了。當地女人比男人更能吃苦耐勞,但是收入卻比男人少。如果是為地主家干活,男人一天可以掙25盧比,女人只能掙12盧比,工錢只相當于印度大城市私家車交納的一次停車費。
拔完油菜后,多姆一家人開始割小麥。一件工具三個人輪流使用,所以一個人干活時,總有另外兩個人站著,給人一種閑散的感覺。大自然似乎也很關照印度人慢悠悠的生活節奏,只把一年的勞動季節分成旱季和雨季,農民們只在這兩個季節里耕種、收獲。雨季從7月開始到10月結束,西南季風為當地帶來了雨水,這個季節適宜種稻子;從11月到來年3月,屬于旱季,主要種植小麥、油菜和土豆。當小麥在5月初尚未收獲完畢的時候,夏季就攜帶熱浪蔓延而來,一直持續到6月份。這個季節酷熱難當,田野里只有野草可以承受這種暴曬。
也許是長期吃素的緣故,多姆一家人都很精瘦,只是妻子生了4個女兒后,肚子再也下不去了,總像懷著第五個女兒一樣,讓多姆感到幾分恐懼。印度的結婚習俗是新娘家要給新郎送禮。如果新郎不滿意禮物數量或者質量,新娘有可能遭到打罵或者被退回來,那將是件丟人的事情。所以說多姆的4個千金將來出嫁時足可以要了他的老命。多姆似乎早就認命了。他出生在一個低種姓家庭里,雖然印度憲法已經廢除了種姓制度,但是這種等級差別還難以從鄉民的意識中根除掉。種姓制度使得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僅是貧富之差和尊卑之別,而且有宗教賦予的神圣性。多姆也認為這種等級制度不合理,但是又認為這種等級制度如自己的膚色一樣難以改變。這種意識使他缺少奮斗的動力。他每天都要花大量時間在濕婆神面前祈禱,在自我否定中生活。他的所有努力并不是為了這個現實世界,而在于來世。
多姆和妻女在田間忙碌的時候,這片土地的出租人趕了過來,目的是先估算一下產量,以免在分糧食時吃虧。這些地主們精于算計,也善于革新。他們樂于嘗試優良品種或者新的耕作設備,而多姆和其他佃農們則對現代化耕作設備有一種本能的抗拒。他們害怕一旦地主引進機械化設備,明年就租不到耕地了。印度是一個10億人口的國家,其中農民就有7億多,土地和勞動力的矛盾實在是一個大問題。
妻子和女兒先回家做飯去了,兩個人的頭上各頂著一大捆草,像兩個巨大的蝸牛在蠕動。落日余輝涂抹在麥芒上,使麥穗看上去碩大、飽滿了許多。多姆很滿意自己的這種幻覺,他瞇起眼睛一直盯著麥芒,直到最后一絲余輝從芒尖上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