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磚窯”報道得失談

2007年6月初，山西黑磚窯事件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一時間，各大媒體爭相報道，政府相關部門聯合行動，眾多違規磚窯被查封，窯主和包工頭被繩之以法，民工和童工被解救，真是大快人心！而河南電視臺都市頻道作為第一個揭開山西黑磚窯黑幕的媒體，也受到人們的贊揚和全國媒體的關注，展示了河南媒體的良好素質和形象。該系列報道總體來說是一組值得學習和借鑒的成功的新聞報道，它體現了新聞媒體及從業人員的社會責任感，充分展現了媒體的人文關懷，將大眾傳播媒體議程設置的功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多種媒體聯合行動展現了河南媒體良好的社會形象，在社會上形成了很大的影響，給受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該報道在取得一系列成就的同時，也有一些諸如未充分利用網絡傳播、未全力協助政府重塑形象、未堅持進行后續報道等方面的不作為的缺憾。本文將就該報道的得與失展開討論，并就其中的不足探討解決的方法。

充分體現了媒體與新聞記者的社會責任感。1904年5月，普利策在為《北美評論》撰寫的建議成立一所新聞學院的文章中總結了他的信條，“我們的共和國將與媒體共存亡。擁有訓練有素、是非分明、有勇氣為正義獻身的智能型報人的有能力、公正、具有民眾精神的媒體，就能夠維護那種公眾品德……塑造共和國未來的力量掌握在未來的新聞記者手中?！泵襟w與新聞記者的社會責任，由此可見一斑。據報道，山西黑磚窯的“現代包身工”現象，已經存在了近十年，而且近千名失蹤孩子的家長多年來都在尋找自己失蹤的孩子。這說明，這樣的事件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而家長們尋求媒體的幫助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很多記者接到這樣的新聞線索，或習以為常，或知難而退。揭開這一黑幕的第一人是河南電視臺都市頻道的記者付振中，他以不同尋常的勇氣，從人們習以為常的丑惡中，發現并揭露了這不同尋常的罪惡事件。河南電視臺都市頻道及其記者付振中將“訓練有素、是非分明、有勇氣為正義獻身的”、“有能力、公正、具有民眾精神的”新聞媒體及其從業人員的社會責任感做了最好的詮釋。

充分體現了媒體的人文關懷。所謂人文關懷就是以人為本，尊重人、理解人、關心人，將人作為考察一切事物的中心的價值取向，人文關懷其內在核心是以人為本。人的生命權是最基本的人權，人的一切權利，包括勞動權和休息權，均以生命權作為前提。在新聞報道中，新聞工作者的人文關懷集中體現在對大眾生命權的負責上，堅守對生命的尊重和敬畏，用心、用飽滿的感情去采寫新聞，讓新聞有人情味和親和力。在該報道中，都市頻道記者發揮電視媒體的優勢，用一幅幅畫面沖擊人們的眼球，用一句句有聲的語言震撼人們的心靈，更多地注意報道的形式，發掘受眾的心理感受，從受眾角度考慮，以平民化的視角關注該事件，利用各種資源，采取多個側面，變換不同手段，最大程度地提高了傳播效果。付振中曾在接受其他媒體采訪時說，“我做了十年記者，見過各種慘烈的車禍、火災現場，但從未見到這樣的情景，在這里做苦工的孩子，最小的8歲，最大的13歲。他們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我的心上，有種揪心的痛！”付振中正是帶著這種對受難童工揪心的痛，才能拍攝到具有超強震撼力的畫面。付振中在該報道中折射出的感情色彩和感情魅力，也吸引了廣大受眾的注意。

充分運用了大眾媒體傳播的議程設置理論，牢牢地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不斷地擴大節目的影響。自2007年5月9日至6月11日，都市頻道每天都有關于山西黑磚窯事件的報道，每次報道都有新的內容和發現，大量黑磚窯非法用工的事實被呈現出來，大量受苦受難的童工出現在鏡頭里，不僅引起了失蹤孩子家長的注意，也引起了成千上萬有良知的受眾的注意。他們關注這些孩子的命運，關心他們能否被平安解救，他們更迫切看到那些造惡者能盡快受到法律的懲罰。隨著越來越多人的關注和討論，該事件終于在另一個新興媒體——網絡上形成了浩大的聲勢，最終成為全社會關注的焦點。該事件報道體現了媒體為受眾設置談論話題、引起公眾注意，從而影響政府管理行為的重要功能。

電視、報紙、網絡等多種媒體聯合行動，展示了河南媒體良好的社會形象。在此次報道中，都市頻道作為第一個報道的媒體，并沒有壟斷信息，而是與全省乃至全國的媒體聯合起來，共同為解救受難的童工而努力。大河網、商都網都為《罪惡的“黑人”之路》開辟了論壇，都市頻道記者和失蹤孩子的家長參加了大河網“大河論壇”的討論。

當然在本次報道中，也存在著一些不盡完美的地方。

首先，作為全國首個揭開“山西黑磚窯”的媒體，都市頻道在做報道時，沒有充分有效地利用網絡傳播，致使信息沒有及時傳播給最廣大的受眾，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引起大眾的反響。都市頻道在2007年5月9日就播發了第一條新聞，然而該事件真正引起中央領導和全社會的關注是在6月初，而且是由于網絡媒體的推動。因此很多媒體在報道該事件的時候，在提到河南電視臺都市頻道是首個報道此事的媒體時，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2007年6月5日大河論壇出現的一個題為《罪惡的“黑人”之路——孩子被賣山西黑磚窯400位父親泣血呼救》的帖子。事實上，全國范圍內媒體的重視和關注，就是在這個帖子在網絡上走紅之后。由此看出，媒體可以更加充分有效地利用網絡傳播，借助網絡傳播這種有效形式，在更大的范圍內擴大本媒體的影響，有效地改善與受眾的關系，提高自己的文化產品質量，穩定原有受眾，并進一步發展新的受眾。在引起社會更大關注的同時，使受眾可以在獲得大眾傳媒的信息后及時地將意見通過網絡反饋回去，加強傳受雙方的聯系，使媒體輿論監督和議程設置的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

其次，筆者認為，媒體在危機事件發生時需要做到以下三點：一是發現并向政府通報危機事件；二是及時向公眾通報危機事件真相和政府危機公關行為；三是積極配合政府行為，有效引導社會輿論，為政府樹立良好形象，以贏得公眾的支持。媒體的主要功能除了引導宣傳之外，往往還著眼于保護憲法權威、維護文化傳媒體系、穩定社會秩序和保障人民大眾的合法權益。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11月出版的《毛澤東書信選集》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1959年6月20日，毛澤東給時任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胡喬木和時任《人民日報》總編輯吳冷西的批示說：“廣東大雨，要如實公開報道。全國災情，照樣公開報道，喚起人民全力抗爭。一點也不要隱瞞。政府救濟，人民生產自救，要大力報道提倡。工業方面重大事故災害，也要報道，講究對策。”由此可見，媒體應著力幫助政府塑造親民、高效形象，緊密配合政府、聯系民眾，進行危機公關，對輿論的形成過程進行有效的監控、引導和把握，使其朝著有利于組織的目標方向發展。在政府危機公關的全程中，媒體要與政府保持一致，化解和消除突發事件誘發的各種潛在的矛盾和沖突，共同維護社會穩定和法律的履行秩序。隨著山西黑磚窯的黑幕越揭越大，涉及的政府部門越來越多，媒體在對該事件進行曝光的同時，應配合政府引導輿論，充分報道中央及地方各級政府、公安機關等在解救黑磚窯民工、查封黑磚窯等方面的重要作用，充分利用媒體的公信力，協助政府重塑形象。

最后，后續報道沒有徹底到位，“山西黑磚窯事件”報道之后，很多受眾關心的依然是這些孩子能不能被安全解救出來，因此對節目中遺留的問題應該進行追蹤報道，確保問題得到真正解決，要做到事事有答復，件件有著落。對那些被救助的孩子，要繼續給予關注。只披露問題而不注意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的做法，給人的印象是問題成堆，社會卻無能為力，這種宣傳只能讓人越來越喪失信心，不利于社會和諧穩定。改變這種狀況的有效辦法就是求真務實，切實抓好關乎人民切身利益的新聞事件，并且追蹤到底，促進問題的解決，善于邀請專家學者針對節目中反映的問題進行評述，請專家學者分析解讀政策、法律、法規，揭示現象背后更深層次的經濟原因、社會原因、管理原因，提出令人深思的有針對性和貼近性的改進建議，真正發揮新聞輿論的作用，促進職能部門對老百姓所反映的問題認真改進工作，制定和完善相關制度，調整工作機制甚至機構，在“治標”的基礎上提出“治本”的方案。

(作者為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河南大學傳媒研究所研究員)

編校：施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