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好讀書

新春伊始，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推出了一套“雞鳴讀書文叢”，我得以先睹為快的，是魏荒弩先生的《櫪齋余墨》，和王振羽先生的《江南讀書記》。魏先生已屆耄耋之年，歷盡坎坷，所言及的書人書事，縱貫大半個世紀：王先生則正當年富力強，視野廣闊，讀書論文，橫跨東方與西方。兩本書對照來看，恰有相映成趣之妙。

《櫪齋余墨》分為三輯：懷人，憶舊，雜論。如著者在《后記》中所說，所懷之人，“從極親的人到一面之識”；所憶之舊，則“多為自己坎坷的經歷，以及時平生所罹禍災反思”，而雜論一輯，主要是讀書的感悟和著作的序引，寬放一些，是可以分歸入前兩輯之中的。著者“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的人物，既有我了解稍多的趙家璧、呂劍、謝六逸、牛漢、關露、楚圖南、戈寶權、艾青諸老，也有比較陌生的傅鷹、張禮千、樊弘、余振、汪懋祖、黃尊生等前輩學人。而著者不斷反思的災禍，則都為我所熟悉，有些并曾恭逢其時，身歷其境。魏先生秉筆直抒胸臆，而“都貫穿、融合著作者的識見、思想和情感。其中一些文字，還浸染有作者的血淚”，“盡管只是生活中的一筆一羽、一麟一爪，但都或多或少、或隱或顯地留有歷史時代的痕跡”。《隨筆》雜志前任主編黃偉經先生在本書代序中所說的這些話，的確是定評。

王振羽先生著述甚豐，這本書沒有署他常用的筆名雷雨，以本來面目示人，而他的寫作，也就像他的名字所預示的，同時振起的是兩翼，一翼是他所感興趣的歷史人物的文學傳記，如寫龔自珍的《龔自珍傳》，寫翁同穌的《江南株衣堂》和寫吳梅村的《梅村遺恨》等；這本《江南讀書記》中所收的，則是另一翼，都屬與書有關的文字。文分九輯，眺望、觀潮、眉批、散墨、憶往、偶記、會心、情懷、行走。前八輯都屬書評書話，不僅論者的視點、剖析的角度、展現的情感各有側重，而且常常會涉及原書著作者的身世、寫作背景、與同類圖書的同異等。其信息量之豐富，決非就書論書的單薄書評可比。最讓人感到驚訝的，是他竟然讀了這么多的書，有許多我是連名字都沒聽過的。而他的讀書條件并不好，因為長期在黨政機關工作，加班加點是常事，屬于個人的閱讀，往往要排到夜晚十點以后甚至凌晨。至于寫作，就更是得熬夜了。蔡玉洗先生在此書跋文《人書俱諧》中，說王振羽先生的讀書隨筆“輕松活潑，揮灑自如，筆端常帶感情和針砭”，充分展示了其“雜家面目”，我也是很有同感的。

第九輯是著者的幾次出行紀錄，不論是在國內走南闖北，還是到歐洲觀光書展，王振羽首先想到的都是書，有的文章直接以“淘書”、“訪書”命名，他的訪書記的重點，也不在于書的獲得，而更重于介紹書的內涵；而對于所見所聞的景物，他也立刻會聯想到與此有關的書和作者，甚至相關的書中人物。這種對于書的癡迷，在我所熟悉的書友中，也是不多見的。

我的年紀正好介于魏先生和王先生之間，近年來漸漸感到精力有限，來日苦短，有些事不再敢胡亂應承，有些書也不敢再打開了。讀了這兩本書，兩位著者的讀書不懈與寫作不止的精神，使我頗受激勵。古人說“黎明即起，灑掃庭除”，倘真能做到“聞雞起舞”，至少好書還是可以多讀幾本的。

推薦理由：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推出雷雨主編的《雞鳴讀書文叢》以及徐雁、子聰主編的《開卷讀書文叢》，這些叢書集中了當下中國讀書界一批愛書人的讀書隨筆和人文小品，在最近結束的全國書市上，深受讀者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