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詩人弗瑞德·瓦詩選（１４首）

主持人語：

說實在的，弗瑞德·瓦的詩歌是耐讀的，確切地說是經久而常新，在弗瑞德·瓦的詩行中，簡潔和清晰是他的一大特色，他的語言很平易，淋漓盡致的表達，這些詩行的藝術效果在別的地方如陌生化、節奏感等方面凸現，最為透徹，猶如候鳥飛翔時翅翼對空氣和人們眺望的目光的撲擊，在詩歌速度的過程中，從緩慢到加速直到消失。因為它轉向了天空的蒼茫與廣博。

詩歌如果是一種藝術的話，它應該如音樂一樣，可以自由的在不同國家和地域、不同階層和種族、不同觀念和宗教的人群間“流動”。如果它是真詩，即使因為翻譯而“失落”了些許外在的形式或語感，但詩歌中的靈魂——品質和精神，是永遠沖洗不掉的。本期韓國當代詩歌的推出，正給我如此感受。我們看到，其實韓國詩人寫作所經歷和所面臨的東西，何嘗不跟我們相似呢！十幾年前，記得曾經在一本譯介外國詩歌的小書上讀到過一句很簡潔的話，大意是：詩歌，就像天宇中的繁星，大大小小，或明或暗，但詩歌的魅力正在于此啊！不多贅言，靜靜的享受詩歌的聲音吧！

——阿翔

a_xiang2003@163.com

加拿大詩人弗瑞德·瓦(Fred Wah， 1939— )已出版20多本書，包括詩集、小說、評論集，以及許多與畫家、攝像家合作的作品。最近的作品有《鉆石燒烤》 (寫作者在加拿大華人咖啡廳經歷的童年，屬于虛構的自傳)，《作假：詩法與雜種性》（評論集），以及《藍色的伊斯多拉》(一本帶插畫的詩集)。他曾在卡爾加里大學教詩歌與詩法。弗瑞德·瓦多次獲得加拿大影響較大的文學獎，包括總督詩歌將（1986），霍華德·歐哈根短篇小說獎(1996)，加布利埃勒·羅伊加拿大文學評論獎(2000)等。

以下詩歌譯自弗瑞德·瓦的詩集《遠方》（［加］塔倫出版社，1991年版，溫哥華）

顏色的意外（之一）

這里，我認識的每個人

都穿上迎冬的衣裳

夢想

這么多的棕色，粉紅，這么

多的冷

瑪麗的圍巾，小絨帽

紅衣船白

“寫我的見聞”

騎著潮汐出海

高山植物

一、

小草

緊摳著高山巖屑堆

種子頭沉甸甸的

輕風凍住的

山巖

二、

我們想要些那種秋天的橙色

那種黃色，那種，還有那種

再給我們更多

那種死氣沉沉的紅色

三、

兩天以后，我們拾撿山上的死花束

至少有三次，我想起海濱的浪濤聲

而此刻，大提琴和日本尺八

風卷著峭壁的低吼聲

四、

那些透明的和脆的

我只稍稍一碰，它們

就斷了

光禿的海葵，干的

山金車花種子

白紙一樣干凈

藍松雞盆地

——給文迪·霍斯特

當我沿著小路下山

望見你上山時閃爍的眼神

我知道，今天的所有言辭已屬于你

霜輕咬著美洲越桔

酸模或許長在礦井邊

茴香（我信任地圖標色

勝于一切）

還有火草和幼獸腳趾的快照

現在孤零零，在第一場雪后的草地上

水那么純凈，柏拉圖見了

興許也會改變主意

也許祖母和外婆去了更北的地方

（仿戴維·麥克法登①）

這片草原，我再次身處這里，傾聽一個聲音

告訴我，應當再往北去。但我還沒

準備好。沒有人跟著我。草被蝗蟲

吃盡或枯死。在這派風景中

我的每個熟人都遷往別的小鎮，但根本沒人

曾再往北去。

祖母和外婆都沒

學會駕車。我不知道她們做飯有無

蘑菇可加。那時這里相當干燥。他們回到

室內才難得一笑。也許

地球因此興奮地顫栗，也許不會。

那些熊

熊布滿了這里所有的樹。今夜

滿月在啜泣。敵友被顛倒。

動物也異常，它們竭力想要改變生活。

籠著云杉的刺目光線，黃昏向鵝發出邀請。

偶爾，一年兩次，罪人般的鱈魚尋找著天涯，

坐落在湖遠端的天涯。孩子們。

請聽，籠子的搖晃聲。望一望他們的眼睛

望一望雪松枝條的下面。我們所有的人，

無論多么難，都有去草原的計劃。

致帕米拉：一首寫雪的詩

今天，在等纜車的隊伍里，我覺察到你的視線，

清新，剛好低于零度，言語

被樹梢纏住

藍天和白色霜線迎向新來的霧

還有

后來，在客棧里，你是喂奶的母親

山巒真白啊

你的視線穿過冬天的空氣

而我渾身都是這些言語

都是你的微笑

永恒的事

天氣

在家鄉

當我醒于黎明前的黑暗

我會辨聽遠路上的掃雪車

想弄清

昨夜是否下了雪

聽

軟

雪的

寧靜

聽掃雪車的

刮雪聲，聽遠處

遙遠的

山谷里

冬日

今天還會下雪，鳥將只能忍受，小動物也只能如此。樹枝已被它負重的雪勾出輪廓。冬天里所有幽暗的事物。在我們屋后的牧牛場，蘋果樹凍僵了，雪下的第一層霜被碾進地里。雖然山谷里有火車的汽笛聲，寧靜依然浩瀚。這寧靜就是在山溝扎營的雪云的軟腹，它被樹纏住，它傍著峭壁，而在你我的心靈和居所之間，電線的吱吱聲在滋生著暖意。

無題

言語真的很機靈

意象的作用

說到底

是把任何東西變成你要的樣子

音樂也是，你能

確切地知道歌中

下面是什么，在什么時候

然后正對耳朵

匯聚的聲音注意

你是如何

做到的，

語言不來自別的世界

每個都是時間標記

惟有在其他

遙遠的語言之間

才記起自己

春天的地理

突然冒出形形色色的東西

不新但和原來一樣

是冬天把它們留下

例如，被灌木以各種角度纏住的

死去的枝丫

呼吸從那里噴薄而出

微暖空氣中的畫面

吟向

我們肌膚和眼睛的表層

一把死去的指甲

我從未像今天

這樣愛你

手指和頭發，死去的枝丫

頭、手、細枝、長枝

葉子、草、突然。

閃耀的暖空氣

從47型道吉卡車的

綠色車蓋上滑下

山巒

從云中鉆出

一條路降

向一片湖

建筑詩

努力入睡

用擱柵和斜頂

搭個框架

窗戶，門

雪會滑向虛空

我們在屋內還能做什么

用別的方法，改良

讓事情恰到好處

正如所料

什么壞了就修什么

存放木頭

電鋸，吹雪機，工具

遍地的工具

所有藏起和丟掉的東西

鬼知道呢

遠處的木堆隱在落雪中

又有什么要緊呢，當你我在夜里建房，

睡眠接受了真正的計劃

心靈的平原或風景

去吧，彈出卷尺

空間夠不夠大

寬二十英尺

高簡直

到了樹梢的天上

爐子會在哪里

陽光會不會撞上南墻

雨水將流向何處

這樣下去

睡眠來臨

在建筑的幻象里

眼睛在承雪的底腳和梁木上方閉合

無法誘惑你或馳向彩虹橋

稱作句法的詩

我們住在一個叫回聲的湖邊——

聲音創造自己，我喜歡這個念頭，

這么說，湖在深處擁有所有的聲音，

所以當狗狂吠，它也從湖里撈出叫聲。

在這些湖（一切湖）上約九千英尺，

存在著聲音的幾何，有點像柏拉圖的聲音洞穴。

從它的構成，狗的叫聲顯形，

它受到高山的影響，先前的叫聲在回蕩。

歷史和物理。水藻池塘里的聲學例子。

當我把此事告訴所有的親戚和朋友

他們將會住在池塘邊，把它清理干凈。

從他們夏日住所的陽臺上，他們會問一大堆問題。

無題

清晨起床

云天在我的腿里。

上門的消息

打著別人紙漿磨廠的幌子。

淋浴中，我嗅到雜酚油的氣味，

我的腦子吸著受壓的離子。

你邊旋邊看著廚房，到處是雞蛋，

你說我的眼睛沒有夢見什么。

你的眼睛。我的，在冬天的陽光中瞇著。

它們讀著世界，遠處的丘陵。

它們讀著，沒有言語，腦子減去

語言。沒有詩歌直到……

每天減少一點筆誤，

嘴笨拙的——各斯被測量，被遮蔽。

她高大的身體在回旋，凸起卷紋的腳踝在抬起。

我們或許能數，我們或許能那樣跳舞。

尚在郵路的信里，有一冊優惠券

——致湯姆·崴門

零下三十度，他們還得送信：

請定這種耐用的咖啡壺，要盡快

不會讓你再跑一趟

良機

禁果，外賣

收集十八分錢的麥樂樂

純凈的黃銅

獨一無二

個性化的禮物

只讓你的錢包有一點點痛了

世上的第一張百元鈔票

奮力劃動

讓你的車和船

空著

膽小鬼，新推出的午餐

你的小鬼們將狼吞虎咽

自由的生涯

你懂得多少

把你的家介紹給我們的家

來自金·菲力普－拉法蘭西的個人音訊

節約

把你自己裹在絲綢里

三十分錢的優惠券

打折

獎品是美麗的一天

把你自己豁進去

來吧

口味比新鮮還新鮮

試試另一種

如果你愛

就孤注一擲……我們絕不食言

在信少的日子

來信請定新上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