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單音節外來語素初探

2008-01-01 00:00:00韓香

現代語文 2008年1期

摘要：本文通過對當下流行的單音外來詞的考察，以語言學界對語素的普遍看法為基點，提出了單音外來語素，并分析了其形成的兩個條件：復音外來詞凝固為單音語素的過程和單音外來詞的直接引入導致單音外來語素的形成，詳細論述了其形成特點及規范要求。

關鍵詞：單音節語素外來詞形成條件特點書寫定型

一、問題的提出

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的20多年間，新詞語大量出現，同時大量的外來詞語進入漢語并被國人所接受。近幾年比較流行的單音節外來詞如：酷（cool）、嗨（high）、吧（bar）、秀（show）等，不僅用于人們的日常生活中，而且在各種媒體中也得到了廣泛的應用。這些單音節外來詞有很強的能產性。它們可以構成不同類型的合成詞：以前綴形式構成的偏正式：吧男、吧女、吧臺、嗨歌、嗨網、嗨妹、嗨吧、秀場、奧班、奧賽、的哥、的姐等；以后綴形式構成的偏正式：網吧、話吧、書吧、板的、殘的、脫口秀、時裝秀、中巴、大巴、巧克力派、蛋黃派、扎啤、紅啤等；動賓式：玩酷、扮酷、選秀、作秀、申奧、打的、攔的等。既然這些詞有如此高的能產性，我們可以把以上的外來詞以及類似的外來詞稱為單音節外來語素。①

語言學界對語素的一些普遍的看法：

第一，從漢語語素的存在形式看，主要是單音節，少數是多音節。“漢語語素在口頭上表現出來是單音節，在書面上表現出來是漢字。漢語語素多數是單音節的寫出來就是一個漢字；也有雙音節或者多音節的，寫出來就是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漢字。”②

第二，從漢語語素的來源看，人們認為絕大多數是從古漢語中繼承而來的，少數是近現代從外語中借來的；從古代繼承而來的是單音節的，從外語借來的則是多音節語素。“漢語語素絕大多數是單音節形式，吸收外來語言成分形成的語素一般是雙音節或多音節形式”③“漢語語素一直是以單音節為主的。單音節語素在語素的總數中占絕對優勢，同時又有極強的構詞能力，可以繁衍出成千上萬的詞語。”“雙音節語素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從古代漢語中繼承下來的聯綿語素，一種是近代現代用音譯的辦法產生的外來語素”④

通過上面的引述可以看到人們一般認為漢語語素主要是單音節的，單音節語素基本上是本土的。外來語素大多為復音語素，也有單音語素。學術界提出了“復現率”這一概念，認為復現率是一個語素形成的重要標志，只有達到一定程度的復現率，單音節才能完成與語義的緊密結合。⑤按這一觀點來考慮，我們可以說前面舉的幾個外來詞屬于單音外來語素。本文將致力于討論外來語素的形成條件，特點及規范要求。

二、單音節語素的形成條件

（一）多音節語素縮略為單音節語素

蘇新春提出，要區分一個字是單純表音漢字還是單音語素，主要是看它是否具有了表示固定的單一的語義對象的功能，即句法標準“獨立使用”，語法標準“重復構詞”。②

所謂“獨立使用”指本來是單純記音的漢字能夠單獨的出現在句子中相當于一個詞使用。如：“taxi”被音譯為“的士”，后來人們交際過程中縮略為“的”。由“的士”到“的”達到了由復音外來詞向單音外來詞的轉化，后由“的”產生了“打的”“攔的”“幾個人一部的”的靈活用法，具有了詞的獨立使用與充當句子成分的要求，“的”的語素化性質基本形成。

“重復構詞”指本來一個復音外來詞用多個漢字來記音，后來用一個漢字單獨表示復音外來詞的詞義，并重復構成不同的新詞。再以“taxi”為例，它只是復音外來語素，可以組成“木的士”“水上的士”“的士快餐”等，詞中的“的”“士”只是兩個單純的漢字，而到了“板的”“殘的”“水的”“貨的”“馬的”“警的”“的哥”“的姐”“的爺”等詞中的“的”已經具有了固定的意義，這已經清楚的顯示出它已具有了語素的功能。再如：“bus”（公共汽車）譯為“巴士”是復音外來語素，可組成“水上巴士”“大巴士”“小巴士”，這些詞中的“巴”和“士”只是單純記音文字，而到了“大巴”“中巴”“小巴”“雙層巴”等詞中的“巴”已經具有了固定的含義，所以說“巴”具有語素的作用。

由上面的論述不難看出，外來單音語素的產生相對于原來的復音外來詞來說表現為一個縮略過程。由“多音節”式的縮略到“單音語素”必須經過“獨立使用”或“重復構詞”二者兼而有之的過程。

（二）單音外來詞直接由單音外來語素構成

我們知道，詞是由語素構成的，那么單音外來詞則是由單音外來語素構成。呂叔湘先生曾說“語素有單用的，能單用的有兩種：一種是能單說的如‘來’，一種是不能單說的如‘再’，這種都是詞。單用時是詞，不單用時就是構詞成分了。”⑦如現在比較流行的單音外來詞“秀”“嗨”“酷”“吧”等詞都能單用單說，而且這些詞有很強的構詞能力，如“嗨”可組成嗨吧、嗨歌、嗨詞、嗨曲、嗨場、狂嗨、超嗨等詞，⑧“秀”可組成扮秀、出口秀、服裝秀、選秀、作秀、秀場等詞，“吧”可組成網吧、書吧、吧臺、吧女、玩吧、話吧等詞。所以說這些詞既可以單用又可以用來構詞，單用時是詞，而構成詞后就可以稱為構詞成分即語素了。再如：出現較早的“站”來自蒙語的“jam”被譯為“驛站”，后引申為“車站”以及為某種業務而設立的機構后又在其它場合出現，組成很多詞如“車站”“站臺”“站長”“氣象站”“廢品站”等，也屬于這種情況。

三、單音節外來語素的特點

（一）符合大眾心理

不同民族間文化的交流為外來語素的產生提供了契機，外來事物的引進和普及，以及大眾對外來文化的認同是使外來語素在漢語中落地生根的條件。外來語素要想得到大眾的認同，就要符合大眾的心理需求。

1.求新求異的心理

新外來詞語滿足了人們求新求異的心理需求。為了幽默、調侃，年輕人刻意創造出新詞語，如“酷”反映了年輕一代對傳統潛意識的反叛與復歸的統一。“酷”一方面反映了棒，極好之意，大多表現青年人的沉著、冷靜、深沉。尤表男性，人們希望他們穩重，遇事處變不驚。同時“酷”又反映了對傳統的一種反叛，指青年人崇尚個性，喜歡標新立異的性格。又如“秀”（表示展示、演出之意）在漢語中本有“表演、顯示”之類的詞但又引入“秀”這個外來詞也體現了青年一代的求新求異心理。

2.求簡求易的心理

由于漢語語素絕大多數都是單音節語素，單音外來語素也符合中國人求簡求易的心理。如“taxi”的音譯“的士”后逐漸被“的”所取代，人們通常都說“打的”而不說“打的士”是這種原因，又如：“bus”的音譯“巴士”但人們通常都說“大巴”“小巴”“中巴”而不說“大巴士”“小巴士”“中巴士”也是這個道理。

3.符合時代發展的特征

某些詞的產生都會有其社會背景，受時代影響比較大，同樣，語素的產生也會受社會影響，體現當時的社會特征。如“奧”這一語素就是“奧林匹克”經過縮略而形成的單音語素。隨著中國體育事業的興旺發展，中國加入奧運大家庭及北京申奧成功。“奧”字的語素化給人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由“奧”產生的新詞：奧班、奧賽、奧申委、奧委會、奧星、奧運、殘奧會、冬奧會等。這些詞的產生就反映了中國加入奧運大家庭這一時代特征。又如：“吧”（bar）這一單音節外來詞的語素化體現了在生活節奏加快，工作壓力加大的當今社會，人們迫切要求在工作、學習之余盡情的休閑娛樂，放松身心，于是出現了酒吧、書吧、網吧、話吧、氧吧、聊吧、街吧等從而又產生了吧女、泡吧、吧臺等詞。

（三）外來色彩的淡化

外來語素的外來色彩會隨著時代的推移和它融入漢語的程度而逐漸淡化，有一些歷史較長的外來語素如果不進行追本溯源的考察幾乎難以辨認其外來身份。這些主要表現在意譯外來詞語素和多音節語素中，如來自佛教的意譯外來詞“相”“結果”“莊嚴”等詞我們已經很難認出其外來色彩。像單音外來語素如：“波、摩”的外來色彩也有很大的淡化。有些詞逐漸經過語義的漢化，外來色彩有了很強的淡化，如“魔”來自佛教梵文的外來語素原義為一種使人迷惑或煩惱，不易擺脫，妨礙修行的東西。在漢語中已發展為“不平常、奇異、嗜好成癖”的語素義，出現了魔力、魔術、著魔等詞。

（四）詞的自由度增強

作為從其他民族語言中“移植”來的成分，外來語素不僅接受漢語的改造，而且能“入鄉隨俗”漸漸擺脫原來的造詞環境。隨著社會和語言的發展，這些語素自由參與新的造詞變得越來越像土生土長的漢語固有語素。如“啤酒”中的“啤”是現代漢語中來自英語的單音外來語素，后又參與扎啤、干啤、黑啤、紅啤等詞的創造，顯得相對獨立。再如“酒吧”“的吧”中的“吧”又參與網吧、吧臺、靜吧、動吧等詞的創制，這些都體現了外來單音節語素的強大的生命力。

四、單音節外來語素的書寫定型

單音節外來語素的形成要受到某些因素的制約，起影響作用的即為漢字，所以，在書寫定型時必須提出幾點規范要求。

（一）以漢字為形式載體

單音節外來語素一般都采用漢字作形式載體。由于漢字是表意文字，是方塊字，一個字表示一個音很容易認出是單音語素。若與字母詞連用或字母詞單獨使用，這就不能稱為單音語素了。像NBA、SOS、IT工業、B超、IP卡等詞實際上是復音語素。又因字母詞是表音文字，表音性很強不能與某個意義建立穩定關系。

（二）與原義有差距

用作外來單音語素的漢字最好與該字原有的意義有很大的差距。與原有字義有很大的差距有助于它在語素系統中取得屬于自己的位置。如果與原義很相近被人認為是其引申義或比喻義而不會被看作外來語素。⑨

（三）單一化

外來單音語素的漢字與意義的結合應盡早實現單一化。即記音漢字轉變為語素后，它的意義要少，用語素組詞的頻率要高。如：啤（beer）的意義只有一個即表示“啤酒”之義，經過考查發現由它構成的漢語詞語有10個，而這10個詞全是外來詞，說明“啤”的語素構詞比例很高。我們把這種意義單一、構詞比例高稱為“高而專”。同樣，“吧”在漢語本族詞中只是語氣助詞和象聲詞。在漢語中構成的詞語有21個，這21個詞語也全是外來詞，它的構詞比例也高達100%，如“秀”為90%，“奧”為88%，“的”為61%。可以說這些語素的構詞比例都相當高，較早地實現了漢字與意義結合的單一化。像“特、斯、娜、尼”等漢字就不具有“高而專”的特點，而是“高而雜”。⑩

注釋：

①⑥蘇新春.當代漢語外來單音語素的形成與提取[J].中國語文，2003年第6期。

②胡裕樹.現代漢語：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年，第229頁。

③陳海洋.中國語言學大辭典：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328頁。

④邢福義.現代漢語：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154頁。

⑤蘇新春在《當代漢語外來單音的形成與提取》一文中提出外來語素演化過程時提出了單音節化與復現率兩個引人注目的條件。

⑦呂叔湘.漢語語法分析問題：商務印書館，1989年。

⑧“嗨”的構詞能力很強但還沒有被規范為現代漢語外來語素，可稱為“準外來語素”。

⑨這里所說的外來語素中涉及的是英源性借詞的單音語素，不包括日源性借詞。

⑩本段所列的數字引自于蘇新春在《當代漢語外來單音語素的形成與提取》一文中對語素化的10個字“啤、吧、秀、奧、的、咖、摩、巴、迪、波”的構詞數，表外來詞數，語素，語素化構詞數，語素化構詞占構成外來詞語的比例，四個數字的比較列表中的數字。

參考文獻：

[1]呂叔湘.漢語語法分析問題[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