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小姐”感情色彩的變遷試論“老師”亂用的后果

摘要：本文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主要概述“小姐”和“老師”這兩個詞的感情色彩的變化；其次，從幾個方面探討它們感情色彩發生的原因；最后，歸納可能的結論和應當注意的問題。

關鍵詞：老師 小姐 感情色彩

一 、“小姐”和“老師”感情色彩的變化

（一）“小姐”和“老師 ”的輝煌歷史

從歷時的角度看，詞語的感情色彩是處于變化之中的；從共時的角度來說，處在某一時期的詞的感情色彩又往往是定型的。“小姐”一詞感情色彩的變化比較復雜。“小姐”這一稱呼語最早可追溯到宋元時期，指社會地位低微的宮女、姬妾、女藝人等，含有明顯的貶義色彩。如在蘇東坡的《成伯席上贈妓人楊小姐》里，稱“妓人”為“小姐”，顯而易見， “小姐”并非美稱。作為深閨女子的稱呼是在明人寫了“窗前三寸弓鞋露，知是腰腰小姐來”詩句后才流傳開來的。清趙翼《亥余從考——小姐》中也明確指出：“今南方縉紳家女多稱小姐，在宋時則閨閣女子稱小娘子，而小姐乃賤者之稱耳。”由此可見，直到近代中國，“小姐”稱呼語才用來指稱有錢有勢人家的未婚女子或者有錢人家里仆人稱主人的女兒，滋生了褒義的色彩。她們住在干凈整潔的繡樓里，由丫環侍候著，整天或者忙于琴棋書畫，或者做著針線女紅，絲毫不用擔心衣食住行等生計問題，過著令人羨慕的自在生活。例如曹雪芹在《紅樓夢》中的兩段關于小姐日常生活的描寫：

寶玉聽說，忙下了炕來至里間門前，只見吊著半舊的紅軟簾。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做針線， 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卷，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云守拙。

一時，只見三個奶嬤嬤并五六個丫鬟，簇擁著三個姊妹來了。第一個肌膚微豐， 合中身材， 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第二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 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第三個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釵環裙襖， 三人皆是一樣的妝飾。黛玉忙起身迎上來見禮，互相廝過，大家歸了坐，丫鬟們斟上茶來。

前者描寫了薛府的小姐薛寶釵坐在床上做針線的情景，從她的穿戴打扮上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薛寶釵大家小姐的風范。后者寫賈府的三個小姐后面跟著八九個奶媽丫環服侍，那陣勢也很氣派。

小姐的褒義色彩一直延續到新中國成立。

“老師”的褒義色彩更濃，在漫長的封建社會，由于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老師一直是人們敬重的對象。教師在古代就是受人敬重的職業。先秦時期，把教師稱為“師傅”，可見人們對教師的敬重程度。 “老師”之稱始于宋代，時為地方小學教師的稱詞。明朝人選翰林院進士稱“教習”，至清末學堂興起，教師仍用其名。“先生”是自先秦至今對教師的尊稱。古人有“天地君親師”的說法，他們把老師和天、地、君、親并列起來，足見老師在古代有著崇高的地位。古人在教育子女拜師時總是諄諄告誡他們：“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而絕大多數的學生也會把這句話當成自己的人生信條。春秋時代的孔子，鮮明地提出了“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主張，號召人們虛心地向老師學習。一旦社會中稍有不太尊重老師的現象出現，馬上就有人為老師主持公道。唐代大文學家韓愈在當時世風日下的時候，寫下了著名的《師說》一文，文中寫道：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這段話是說，求學的人必定要有老師，要靠老師來傳授道理，解答疑難問題。人不是生下來就懂得道理，誰都會有疑難的問題， 因此就需要跟老師去學習知識，就必須虛心地向老師請教。 因此，老師的地位很快就得到了提高。

（二）“小姐”和“老師”尷尬的現在

20世紀七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中國大地，也吹活了“小姐”。在國內一度被“同志”所代替的“小姐”頓時風光起來，重新作為尊稱蔓延開來，“禮儀小姐”“迎賓小姐”“服務小姐”等含有“漂亮”韻味的稱呼應運而生，“小姐”成了青春、活力、靚麗的象征，在《國家公務員手冊》中，“小姐”一詞還被列為公務員的指定禮貌用語，帶有褒義色彩。

然而數年后，社會上出現了大量的“三陪小姐”，“小姐”一詞又從尊稱變為貶稱。“小姐”讓人想到的不再是儀態大方的大家閨秀，或是純情雅致的小家碧玉，而是人皆可夫的三陪女。“小姐”不能亂叫，似乎已成慣例。如在昆明的服務場所，喊女服務員為“小姑娘”很受歡迎，若不小心喊“小姐”肯定會招來白眼。

與此同時，“老師”也開始走下“神壇”。學校里，學生用“老班”“老X”“小X”代替了“老師”；婚介所里，婚介聯系人成了“XX老師”；家政服務中心介紹保姆月嫂的從業人員，也堂而皇之的自稱為“XX老師”…… 人們樂以“老師”自居，好像什么人都可以成為“老師”， 一時間，大街小巷，路邊地頭，“老師”迅速泛濫。“老師”一詞的感情色彩在逐漸地向非褒義方面轉化。

二、“小姐”感情色彩發生變化的原因

引起“小姐”的感情色彩變化的原因很多。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兩個原因：

（一）社會的發展是引起詞語感情色彩變化的主要原因

斯大林在分析俄羅斯語言發生的一些變化時指出：“由于發生了新的社會生產，出現了新的社會精神，新的社會道德，以及由于科學技術的發展添加了一大批新的詞和語：有許多詞和語的意思改變了，獲得了新的意思；有一些陳舊了的詞在詞匯中不見了。”這段精辟的論述同樣適合漢語的變化。

從新中國成立到“文革” 期間的二十多年間，“小姐”除了在外交場合或接待港澳臺同胞作為表示尊重的客套稱呼外，基本上是作為一種蔑稱，帶有明顯的貶義色彩。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中國大地，人們得以睜大雙眼重新審視我們的社會。從“人文關懷”的角度來看，“小姐”是個性解放的產物。掙脫了集體主義和計劃經濟的桎梏，以“小姐”的符號為標志，中國的女性終于迎來了自由解放的新時代。她們興高采烈地告別那以“同志”為標志的“藍螞蟻”生活，去下海、去淘金、做明星、做時裝模特兒、做外企白領……“小姐”的旗幟高高飄揚，“自我”馬上就可以實現了。然而，生活是冷靜的，也是無情的。總不能人人都得金牌、銀牌，人人都成為富婆、富姐和有產者，更何況多數人總是無緣參賽和出道。于是，在美夢破滅之后，生活就無情地把她們甩在三流的位置上，并慷慨地把“小姐”的域名專利留給了她們，其最不幸者，就成了“雞”。這也是一個重現光輝的字眼，它使人想起舊中國的上海四馬路和《日出》中的“小東西”等最不幸的底層女性。于是，社會的許多女性，不再以“小姐”為榮，反以“小姐”為恥了。

（二）語言系統內部的原因也是引起詞語感情色彩變化的原因

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人們在運用語言表達思想、進行交際的時候，總是力求用語經濟、明確，避免冒犯他人，以求順利的與別人交流。在漢語的面稱中，年齡常常為人們所看重。男性喜歡以年長自居，而女性渴望青春貌美，“小姐”的語義特征正好迎合了這一需求。在性別標志上，“小姐”可與“先生”“男士”配對；在年齡特征上，它沒有“女士”年齡上的模糊性，又比“夫人”顯得年輕、活潑而輕快。因此，“小姐”是稱呼女性的其他詞語所望塵莫及的。但當人們發現原有的詞匯再也無法滿足交流的需要時，人們就會認為原有的詞語的感情色彩發生了變化，于是采用新的詞語來替換。例如，在株洲的許多餐館里，由于嫌叫“服務員”太土，叫“小姐”不雅， 女服務員都被改叫為“翠花”了。

三、“老師”一詞的未來

在當今急劇變革的社會中，詞語的感情色彩也發生著巨大的變化。“小姐”一詞從最初的高高在上，到解放以后一段時間的銷聲匿跡，再到改革開放后的紅極一時，直至今天的江河日下這一令人眼花繚亂的變化過程，提醒我們在使用語言進行交際時，一定要注意詞語的感情色彩，了解它們的變化情況，才能避免詞語運用的失誤。聯想“老師”一詞目前被泛濫使用的情況，不由的使人擔憂它將步“小姐”的后塵，和“小姐”有同樣的命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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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名莉，安徽合肥師范學院外語系；羅其寶，云南民族大學東南亞南亞語言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