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簡要地分析了合音詞的類別,考察了合音詞的實質,并試圖從合音詞變化的內因與外因兩方面來分析現代漢語合音詞出現的原因。
關鍵詞:合音詞 內因 外因
漢語的合音詞比較廣泛地存在于方言以及古漢語中,比較常見的有古語詞“諸”、方言詞“孬”等。由于某一方言的強勢因素或是約定俗成的原因,一些方言詞已經在全國范圍內廣泛使用,有些甚至已經進入了普通話,比如甭、倆等等。合音詞古已有之,而現代漢語中合音詞則大量涌現。這不僅是漢語系統本身發展演變、廣泛吸收古語詞及方言詞的結果,同時也是當今時代因素造就的結果。
二字急呼即為合音詞。顧名思義,就是漢語詞匯由雙音節或多音節詞語轉化而成的單音節詞語。合音詞往往是在句子中完成它的音變,是語流音變的正常現象。高頻詞一般最易發生語流音變,比如“啦、嘍、孬、您、馬上(mang)”等等。合音現象可以分為四種情況:第一,處于句尾的語氣詞往往容易發生合音現象,如上述的“啦、嘍”等;第二,作為副詞或形容詞出現的否定組合短語容易發生合音現象,比如關中方言的“不+要(bao)”、北京話里的“甭”以及“不好”的合音形式“孬”等等;第三,一些代詞或副詞的合音形式來表示急促或特殊強調的意圖,比如南京話里的“馬上”合音形式為“mang”、中原官話里面“這么”的合音形式為“zhen”“那么”的合音形式為“恁”;第四,一些零價動詞也容易發生合音現象,比如中原官話里的“知道”的合音形式為“zhao”等等。
合音詞并不一定都有對應的漢字表現,它們往往是一個完整的音節形式。合音詞的漢字表現被稱為“合音字”,比如“孬”“恁”等。這在一定意義上,表明了現代漢語合音詞是口語的一種約定俗成的用法。現代漢語合音詞中吸收了一些古語詞,如“諸”,雖然口語中現在已經不常用,但從歷時角度來看,很有可能是來自口語的合音形式。
漢語有合音詞,同時也存在分音詞。表面上看起來有些矛盾,但在本質并不沖突。因具體使用情況的不同,漢語語音也會發生不同的語流音變。一般情況下,這種音變是在有利于表達的潛在因素影響下發生的。另外,雙音節化與分音現象明顯不同,雙音節化指的是現代漢語往往有語素與詞根詞素構成雙音節詞的傾向,它不屬于語流音變,也并非分音現象。語言的音變是豐富多彩的,而合音現象達到成為獨立的語言單位的程度,更是漢語不斷成熟的標志。
有人認為合音詞是反切注音影響下的產物。合音詞的音節也是從聲和韻兩方面來完成的,從聲韻角度看,是取上字聲母取下字韻母反切的結果;從聲調角度看,調類取自下字,陰陽由上字決定;聲調陰陽取自下字,但有趨平現象;合音詞的聲調隨下字的連讀變調而變化。從這個方面來說,反切和合音詞確實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但也有人說反切源于古合音結構[1]。這是因為,從反切與合音二者之間的源流來看,合音在先,反切在后。所以,應該說反切是受合音詞的影響方產生的一種注音方法,并非合音詞是反切的產物。要說影響的話,也是反切受合音的影響更深一些。當反切與合音并存時,反切的廣泛應用必定會促進合音現象的發展。發展到現代漢語,反切已經不再充當注音方法,而合音詞依然鮮活地保留在各地方言中并進一步影響普通話。所以,筆者傾向于反切源于古合音結構之說。應該說是漢語自身的變化以及漢民族豐厚的歷史造就了如今的合音詞面貌。確切地說,古漢語中合音詞的上、下字聲母的清濁以及韻尾決定了今天合音詞的語音特征。反切出現之后,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合音現象的產生。有學者認為,“上古漢語中的合音詞(fusion word)實際上也是成詞后進一步詞匯化的結果,首先是由兩個分立的成分通過詞匯化變為一個詞,進一步詞匯化的結果使得兩個成分之間的距離進一步縮短,并引起語音上的弱化,最終發生了語音融合,整個形式從雙音節變為單音節”。[2]詞匯化的說法,擺脫了合音詞僅僅作為一種語音形式存在的束縛,從而把合音詞作為詞匯的整體來看待,而合音詞的出現則是詞匯化的一個表征。
具體到某一方言來說,漢語的合音詞與其語音系統有著密切關系。所謂“南腔北調”,說的就是方言有各自獨立的語音系統。這里的“腔”“調”從發音方法和發音部位的角度來講,就是各方言區域的方言習用者,用最習慣的發音部位發音及其發音習慣。合音詞最為突出的整體特點,是它的全民常用性及其語言簡省性。因此,由方言內部自由、隨機生成的合音詞必定是最合乎“腔調”,且成為發音最自然的一個音。從另一個角度說,合音詞的發音最終必定定格為其方言區域內最為習慣的口型。
由此可見,合音詞的形成是漢語自身不斷發展的結果,也可以說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結果,這就是外因。“變音本身含有意義,不是純語音的過程,因而在音系結構的分析中需要涉及語義、語法結構因素的影響”[3],合音詞的存在同樣如此,它并非完全是純語音的過程,它的大量存在,是由全民常用性、語音獨特性和語言簡省性三個因素造成的。從現有資料來看,兩個詞發生合音現象之后,往往產生一個新的原音系中并不存在的一個音節,從而保持了合音詞在語言系統中的獨特性。所謂的“新”主要表現在它的音節整體上,并不是說又產生了一個聲調,而是說用一個業已存在的拼音組合加上一個音系中不曾與之相拼的聲調,這樣產生的新的音節,把合音詞與音系中其它固有的音節區分開來,比如北京方言里的“甭”。也就是說,合音詞往往出現在一個語音構造中的空位(slot)。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語音系統中空位的存在,是由于音變的結果;但與此同時,空位也使音變的發生具有了更大的可能性。“不好”作為常用詞匯,當作為一個整體出現了“nao”的發音的時候,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它,同時并出于好奇去掌握它;由于相對于其它固有發音形式來說,它更容易被人們記住,在語言里它就有了一席之地;同時,這個音又簡省了語言要素,不再出現口形突然由合口音過渡到開口音這樣的拗口的發音,使同樣的意思能夠較為容易地表達出來,因此就有了廣為流傳從而長期存在下去的可能性。又如,在有入聲聲調的方言里,入聲字和其他字合成一個音節時,常常讀成舒聲,特別是數詞和量詞“個”合成的音節。當一個合音現象可以極大發展某種意義表達的時候,合音現象更易發生。
由此可見,現代漢語各方言區的詞匯都不同程度地出現合音現象,是時代的產物。在任何時代任何區域,語流音變現象都是存在的。合音詞作為一種語流音變現象也存在于各方言中。在這一基礎上,合音詞在現代漢語中相對普遍存在,有其成因:一是因為各方言區的廣泛接觸,使合音詞為更多的人使用;二是因為自從上世紀初興起了白話運動,到新中國成立之后,確定了以北方方言為基礎的普通話,不同方言區的人不再僅僅通過書面語進行交流,更多的是通過普通話進行交流,口語交流也就更為普遍化,我們的語言便具有了前所未有的活力。方言、普通話在越來越廣泛的領域發揮著它的功能和作用。在這一情況下,語流音變的發生更加頻繁,合音現象作為語流音變的一種,它的產生也就有其必然性,所以合音詞現象在現代漢語中更為明顯。另外,語言接觸必將導致語言內部的變異的發生。不同方言的接觸以及普通話的大力推行,不僅促使方言發生變異,也促使普通話不斷吸收新的元素。在這種背景下,方言詞中出現了“甭”這類標準語詞匯,普通話中也吸收了“啥”之類的方言詞匯。也就是說,合音詞是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由于語言的使用以及語言的接觸才呈現出當前這種相對普遍的現象。
綜上所述,合音詞是一個語言系統內部、外部各因素互相作用的結果。它的形成既有一些與其語言系統相關的因素,也有一些合音詞內部的因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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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徐通鏘.音節的音義關聯和漢語的變音[J].語文研究,2003,(3).
(周輝,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