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兒童文學中,描寫兒童參與戰爭的題材,過去一直十分廣泛,并深受推崇。描寫土地革命戰爭的,如《紅孩子》、《閃閃的紅星》等,描寫抗日戰爭的,如《小兵張嘎》、《小八路》等,描寫解放戰爭的,如《劉胡蘭》等。尤其“文革”中推出的李鐵梅與潘冬子等兒童形象,更成為一代兒童(紅小兵)學習的榜樣。
最近,又有人決定將京劇納入小學教育。而且樣板戲中的李鐵梅,再度成為現代兒童學習的榜樣。這又引起各方面的議論。反對者認為,樣板戲是“文革”的經典,“文革”既被徹底否定,樣板戲就不能稱之為“紅色經典”。況且我們正在構建和諧社會,不應向兒童灌輸“血債要以血來償”的仇恨觀念。而贊成者則認為,這是弘揚革命傳統,正是進行傳統教育的優秀教材。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十屆全國人大常委第三十次會議會上審議并且通過《兒童權利公約關于兒童卷入武裝沖突問題的任擇議定書》(以下簡稱《議定書》)。當時全體委員一起投了贊成票。在通過后的第二天,就公布于報端。
這個《議定書》是怎么回事呢?原來在1989年11月20日,第四十屆聯合國大會,通過了《兒童權利公約》。這個公約,要求國際社會在保護兒童權利方面,要普遍承擔義務。我國政府于1990年8月29日正式簽了字,并于1991年12月29日,由七屆全國人大常委會二十三次會議批準、公布。該公約的第三十八條規定,締約國應避免招募任何未滿15歲的人加入武裝部隊,應采取一切可能措施,確保任何未滿15歲的人不直接參加敵對行動。可是世界各地,區域性武裝沖突不斷,把許多兒童卷入戰爭。有的征集入伍當“娃娃兵”,有的從事敵后武裝活動,甚至作“人體炸彈”。這就嚴重侵犯人權,違背了人道主義原則,于是引起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在一些國家和非政府組織推動下,聯合國人權委員會,于1994年成立專門工作組來起草《議定書》,防止將兒童卷入武裝沖突。我國一直派代表參加了歷次的工作組會議,長達6年之久。終于在2000年5月的第五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正式通過。后于2001年3月15日,由當時我國常駐聯合國代表王英凡大使,代表我國在《議定書》上簽字。《議定書》已于2002年2月12日生效。到2007年7月13目,世界已有117個國家批準了《議定書》。我國也于2007年12月29日,經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批準了《議定書》。
批準《議定書》,不僅彰顯我國重視保護人權的國際形象,也表明改革開放后中國人在基本價值觀念上的變化。“保障人權”已寫入《黨章》,載入《憲法》。這同樣肯定了讓未滿15歲的兒童,卷入戰爭或直接參加敵對行動,是屬于侵犯人權,是違反人道主義原則的。這顯示我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時代性與國際化。這正是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的偉大成就之一。
從這個立足點與視角來重新審視那些兒童文學中的戰爭題材:首先,不應用今日之觀念,去苛求歷史。20世紀的上半葉,我們的祖國充滿苦難,外憂內患不斷,廣大兒童享受不到童年的幸福,有的到工廠當童工、徒工,有的卷入戰爭與敵對行動。日本侵略者絕滅人性的大屠殺,兒童婦女無一能幸免。在那種民族危亡的時刻,要動員一切力量,與敵人作殊死的斗爭。中國兒童也難免作出犧牲,被卷入到鐵與火的斗爭中,小小年齡就流血犧牲。這真是無奈的選擇,令人辛酸的憾事。這一切都是源于兇殘的日寇,扭曲了人性,違背了人道,侵犯了人權。描寫戰爭的兒童文學,真實記錄下了那些苦難歲月中我國兒童的不幸生活與成長歷程,具有歷史紀實意義。因此,不應予以否定。其次,今日之中國,已進入轉型時期,我們已改革開放30年,各方面已向現代化邁開了一大步。我們正在建設全面小康社會,構建和諧社會。對兒童的教育與培養,更側重于現代教育學與兒童心理學。這不僅同戰爭年代,而且同以階級斗爭為綱年代都有了根本性的變化。我們既要讓新一代兒童,了解祖國的歷史,了解老一輩的艱難歲月,培養其愛國主義精神,又要注意符合兒童的心理發育過程。不能讓他們學習、觀摩成人的暴力行為。兒童時期的學生教育,應側重良好行為習慣的養成,基礎知識的獲取,生理與心理素質的健康發育。童話是兒童的事,政治是成人的事。不宜將兒童教育涉入很多政治。
如何看待兒童文學中的戰爭題材?當年簽署此項條約的王英凡大使也是十屆全國人大常委,而且與我同在一個組,他就點了《小兵張嘎》的名。我認為電影《小兵張嘎》作為歷史是可以的,但當前是否需要重拍,而且拍成電視連續劇,在黃金時段熱播,這是否有悖于我國批準的《議定書》?是否適合于對當代兒童的教育?由此,再聯想到一些政協委員,對樣板戲進小學課堂的爭議,這確實是一個令人深思的議題。一面要繼承優秀革命傳統,一面要否定“左”的一套,要實現兒童教育的現代化、國際化,要構建和諧社會。那么,我們到底應該如何看待兒童文學中的戰爭題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