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蝴蝶穿越了海明威的坦克以后,遇到了前法國《ELLE》總編輯讓——多米尼克·鮑比的潛水鐘。在這里沒有荒誕與分裂,而是生命意志中“輕與重”最不可承受的相遇。
潛水鐘為中世紀(jì)時將囚犯困鎖于巨鐘內(nèi)沉入深海溺斃的刑罰,也是鮑比困病軀體無法動彈的隱喻,作者突然因為腦部中風(fēng)而喪失了所有的運(yùn)動力,全身能動的只有左眼皮。僅僅通過眨動那只唯一能動的左眼皮——眨一下為“是”,眨兩下為“不是”——來告訴別人他心里想說的詞句——《圣經(jīng)》里說“叫人活著的乃是靈,肉體是無益的”。鮑比被動地掙脫了沉重的肉身枷鎖,讓思維的“蝴蝶”破繭而出。,
“難道我曾視而不見或充耳不聞,所以只有憑借著這殘忍的不幸之光,才可以燭照真實的自我”,這其實不僅是鮑比對自己提出的拷問,也是每一個現(xiàn)代人的靈與肉“剝離”后產(chǎn)生的一個生存命題。
蝴蝶是否是自由的?假如它是自由的,它應(yīng)該飛往何方?身體機(jī)能的停滯卻讓精神問題的馬達(dá)開動得更快,“我的人生是一連串未竟之事”。在鮑比回憶與失憶的二元對立里,是外在與內(nèi)在禁閉空間的對抗。他端坐在潛水鐘里,用蝴蝶的輕盈觸角去感受一切,讓自己如何在生命之光日漸暗淡、日薄西山之時,盡可能不漏掉人生最后的快樂和自由的思考。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都四十四歲了,還像個小寶寶,需要人幫我清洗、轉(zhuǎn)身、擦拭、包尿布。完全倒退到嬰兒期,居然會讓我有種隱約的快樂。”這也是整部書的某種基調(diào)所在,它不需要去抵抗、去對立,他用內(nèi)心柔軟的觸感一寸一寸地丈量周遭——盡管軀體上是病人,但精神還可以自由安放,“即便生活是一部老爺車,好歹能跑。”

這本書最打動我的地方恰恰在于“當(dāng)生活在沒有可能之時的可能,人生在無從選擇時候的選擇”。鮑比在書中寫道:“雖然我已經(jīng)被很多人劃歸蔬菜類,但我只能靠我自己來證明,我的智力要比這些另一種形式的蔬菜來得高。”鮑比用他的左眼皮證明“精神的自由可以穿越過任何屏障”,這只蝴蝶的翅膀煽動,會帶來一陣強(qiáng)有力的颶風(fēng)。
法國哲學(xué)家帕斯卡說:“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蘆葦。”而鮑比就像是一株被壓傷的蘆葦,盡管東倒西歪,但他依然堅守著腳下的泥土,固守著靈魂深處躍動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