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多,春運的人次更多,這確實是很難的事情。人均鐵路長度只有一根香煙那么長的中國,如何服務好旅客,遠遠不止是關乎“運輸學”的學問。
最近兩起有關鐵路的新聞事件,影響很大:四川女乘客孫學華,在前往廣州的火車上突然暈倒,隨即死亡;死者家屬懷疑是列車上擁擠、混濁的運輸環境,導致孫學華突發疾病,事發后列車與車站救治不力;鐵路部門則認為,孫學華暈倒與列車超員無關,鐵路方面“該做的都做了”,沒有過失。廣州市政協副主席郭錫齡“炮轟”鐵道部,批評抗災不力;而鐵道部新聞發言人王勇平勇猛地回應批評,毫不留情地嚴厲“駁斥”郭錫齡“既違背事實又違背常識”。
旅客一說話,“老大”不客氣;委員一批評,“老大”就生氣。可是,百姓心中自有一桿秤,對鐵道部新聞發言人的發言,網友的跟帖評論幾乎是“一邊倒”,比如說:“廣州市政協副主席說的是大實話。從他的言論可以看出,他是個好人”“我們不怕四條腿的華南虎,我們怕兩條線的鐵道部”“切,鐵道部服務難道還很好不成?坐了無數次火車,對火車上的工作人員只有一個認識:我他娘的上輩子欠了他們一屁股債”“你一個政協副主席就想批判我們中央企業?笑話,誰理你,誰怕你啊,沒事一邊涼快去”“鐵道部的官員還是應該清醒一點!鐵老大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何必老虎屁股摸不得!的確老百姓還是不滿意鐵路這幾年工作的”……
被批評,總是不爽的,這是人的本性;喜歡聽好話,是人,大抵皆如此。然而,看得起你才批評你,對你寄有希望才批評你。廣東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向來以敢言著稱;他們批評鐵路,在細微之處或與事實有出入,但從“形而上”的層面、從思想理念的高度看,他們說的可真是沒有錯、批的可真是很對頭。
若說有“鐵路病”,還真是“體制病”。國有的、壟斷或準壟斷的企業,像官不像官,像民不像民。當受到批評時,它是官,吃不得批評的;當運行困難時,它是“民”,委屈得不行。從本質上說,鐵路的問題不在“下頭”,而在“上頭”。
多年之前,筆者曾與家人坐火車從桂林回浙江,沒有座位,擁擠得簡直是無立錐之地,那種長時間長途旅行的苦難讓人永銘不忘,反正回家后是大病一場。不久前筆者去過歐洲的瑞士和德國,坐火車跑了很多個城市,那車多人少、寬敞舒適、安詳寧靜、交通工具之間轉換為“無縫隙銜接”的情形,讓坐車的人明白什么叫享受。今年除夕之夜,就是大家正在看“春晚”的時候,筆者坐火車回浙江麗水青田老家看望年邁的父母,在火車站就領教了什么是細節上的“稀缺人性、不見溫暖”:從一樓到二樓的扶梯竟然是不開的,我一家三口拎著大包小包,與眾多旅客一樣,比拼體力攀爬上那扶梯,小女兒還摔了一跤,把我老婆給心疼的;偌大的候車廳掛了很多電視機,可是不見一臺開著,皆為聾子的耳朵——擺設,這個時候讓那么多的候車旅客看一眼“春晚”的演出,不會費你多少度電吧?除夕夜,團圓夜,這些為了家園的片刻溫暖而辛苦旅行的百姓多么不容易,可是,旅途中并沒有感受到“旅途因溫暖而美好”……
不是這些未帶地圖的旅人有多少苛求,我們的百姓真是最好的人,他們忍耐、平和、向往,只要走得成便滿足了,可習慣于坐小車出門的領導,是不知道他們那種艱辛的,自然想不到在服務上有哪一點應該改進。
體制病,畢竟是骨子里的病,難治。半官半民,則西藥中藥都不管用。在世界上,鐵路的運營,有國營的也有私有的。在鐵路運輸業發源地英國,鐵路部門原本是國有的,后來經過改革變為私有,5年后又重新回到國營體制。但無論是私有或國營,其目標只有一個,讓鐵路為旅客服務得更好,屬于“兩利相權取其重”。如果我們無論公私,皆為經營者自己得利最大、舒服最多,那么,永遠不會抵達為公眾更好服務的目標。
這是網友概括的年前年后發生的“道歉”:我們的溫總理道歉了,為了那些在雪災中被困的人們;郴州市人民政府道歉了,為了那些在黑暗中過節的郴州百姓;韓國首爾市長道歉了,為了那些因崇禮門被燒毀而痛心的國民;澳大利亞總理道歉了,為了那些因政策失誤而飽受歧視的土著居民;陳冠希和阿嬌道歉了,為了那些瘋狂的粉絲和社會的道德良知;陜西林業廳也道歉了,為了4個月前那張草率發布的華南虎照片……如今面對乘客之死、委員之批,鐵道方面沒有絲毫歉意,這才是暴露了真面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