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主謂謂語句的范圍

摘要：現代漢語的主謂謂語句是以主謂短語充當謂語的句子，目前學術界對主謂謂語句的主要分歧，集中在對主謂謂語句范圍的認識上，本文主要對學術界提及較多的幾類主謂謂語句進行簡單綜述，以確定主謂謂語句的范圍和類型。

關鍵詞：主謂謂語句 范圍 類型

現代漢語的主謂謂語句是以主謂短語充當謂語的句子，是漢語語法特點之一。自從陳承澤提出“得以句為說明語”這一看法以來，漢語語法學家大都承認主謂謂語句的存在，正如呂叔湘先生所說：“漢語里邊有主謂謂語句，現在已經沒有人否認了。”近年來，出現很多對主謂謂語句的研究，可是這種句式的范圍有多大，內部結構能復雜到什么程度，看法還不一致。由于漢語是缺乏形態變化的語言，主語沒有形式標記，詞序在判定主語的時候就顯得特別重要，因此在主謂謂語句上的分歧，主要集中在對主謂謂語句范圍的認識上。以下我們主要對學術界提及的幾類主謂謂語句進行簡單綜述，以確定主謂謂語句的范圍和類型。為了行文方便，用S1代表全文主語，S2代表主謂詞組中的主語，P1代表全句謂語，P2代表主謂詞組中的謂語。

一、大主語和小主語之間有領屬關系

（1）他身體健康。

（2）他臉色不太好。

（3）陳女士事業心強。

這類句子，幾乎是目前學術界所公認的典型的主謂謂語句。王力先生只承認大主語和小主語之間有領屬關系的才是主謂謂語句，但也有語法學家，如傅子東先生在《語法理論》一書中把大主語分析為小主語的定語，這一觀點受到后來學者們的質疑。王力先生在《謂語形式和句子形式》一文中分析說：“我們不應該把‘我肚子餓了’解釋作‘我的肚子餓了’。否則遇到‘我肚子餓了，想吃一點東西’這類句子，分析起來就很別扭，竟像‘肚子想吃東西’了。”因此，如果在大小主語之間加上“的”，把它改成一般主謂句，就可能造成“風格變了，甚至句子的‘價值’也變了”的狀況。趙元任先生在《北京口語語法》中曾舉例分析說，“他耳朵軟”是輕信的意思，“他的耳朵軟”可能是輕信，也可能是說這個人的耳朵（物質的）軟。顯然兩者在語義上是有區別的。

呂叔湘先生在《主謂謂語句舉例》一文中用了大量的例句來分析主謂謂語句。他說：“沒有‘的’字的時候還是主謂謂語句好”，因為大都可以在S1和S2之間加些詞語把它們隔斷，呂先生還進一步從三個角度進行討論：一是，P1有兩個S2P2，如果在S1后面加個“的”就破壞了平衡。二是，S1和S2之間有別的詞語（多半是狀語性質）隔開，如“你真有點兒記性壞”。三是，像“二華這家伙，人不錯”這樣的句子，中間也不能加“的”。

因此，這類句子應該歸類于主謂謂語句，它的主要特點是主謂之間可以有語音停頓，而且也可以加上語氣詞，而句子的基本意義不變。另外，小主語之前可以帶狀語。如果認為大主語是定語，則句子就不可能有這些特點。

.二、S1既非施事，也非受事，隱含介詞對、對于、關于等

（4）女人這些話，我們耳熟能詳。

（5）他的一些提法，我總感覺不安。

這類句子句首的名詞前面往往隱含著“對于”“對”“關于”“在”等意思，并且可以加上這類介詞，意思不變。關于這類句子，語法論著在論述主謂謂語句時，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處理方法：

（一）認為這類句子不能分析為主謂謂語句。對于這類句子句首的名詞性成分的處理主要有四種看法：王力先生在《主語的定義及其在漢語的應用》一文中提出“關系語”說。呂叔湘、朱德熙兩位先生在《語法修辭講話》一文中說：“有些句子的頭上有一個成分，不但獨立在句子組織之外，并且不跟句子里邊的哪個詞聯系，不能算是外位語。我們姑且管它叫‘游離成分’。當然，游離只是就形式說，就意義而論，它跟句子的其余部分是分不開的。”孟維智在《主謂謂語句的范圍》中認為這一成分是“地地道道”的“全句修飾語”，并把這種修飾語稱之為“狀語”。史存直先生指出把句首的實體詞都當作主語不符合漢語的實際，并設立了“提示語”這種未定成分。

（二）主張將這類句子分析為主謂謂語句。這種觀點在高校《現代漢語》教材中較為普遍。邢公畹《現代漢語》中，主謂謂語句的第二種類型是“全句主語提出一個話題，跟主謂詞語中的成分沒有關系，而是整個整個主謂詞組對這個話題加以說明。”舉的例子是“這件事，中國人的經驗太多了。”邢福義《現代漢語》也認為這樣的句子屬于主謂謂語句，是“大主語與大謂語具有表達上的整體聯系，大謂語從某個角度對大主語進行說明。”黃章凱《現代漢語常用句式》明確指出，主謂謂語句的主語可以是一般性的話題，往往隱含“關于”“對于”等意思。陳庭珍在《分析主語賓語應該根據結構》一文中闡述：“這類句子，句首的詞是話題，是句子的一個成分，不能說是獨立在句子組織之外，因此不能把它分析為游離成分。”有些主張以施受關系決定主語賓語的人，就主張把前面部分分為附加語。附加語是句子的附加成分，是起修飾作用的。在上述句子中，句首的部分顯然是說話的話題，是句子的骨干，是句子的主語，所以我們將這類句子看成是主謂謂語句。

三、S1或S2是P2的受事

（6）在場的人我都認得。

（7）不少人毛衣還沒脫。

以上句子的特點是：S1或S2在邏輯語義關系上是P2的受事，P2是謂詞性短語。歷史上曾有過“賓語前置”的說法，例（6）為“賓踞句首”，句（7）是“前置賓語句”。事實上這類句子中S1、S2不能解釋為提前的賓語，因為如果是賓語提前，就可以重新挪回到賓語的位置上去，事實上有些例句并不能移成主語+謂語+賓語的形式。呂叔湘先生說：“如果代表事物的‘賓語‘跑到原來主語的前頭，就得承認它是主語，原來的主語退居第二（這個句子變成主謂謂語句）。”朱德熙先生也說：“主語不一定是施事，賓語也不一定是受事，不能把主語和賓語的區分理解為施事和受事的對立。”

四、S1或S2表周遍性意義

（8）什么人他都接觸過

（9）他哪兒也不去。

（10）我一個字也不能寫給她。

這類句子中S1或S2是周遍性的詞語，它們都是P2意念上的受事，這類句子的結構和“S1或S2是P2的受事”一類句子的結構相同，因此也是主謂謂語句。這類句子中有疑問代詞加“……也（都）……”或者“一……不（沒有）”兩種格式。朱德熙先生說：“表示事物周遍性的詞語只能放在主語的位置上。”又如“我一個字也不能寫給她”表示我不能寫給她任何東西，而“一個字我不能寫給她”表示我不能寫給她的只有一個字。S1、S2因位置的顛倒而導致意思的不同，這點還需要進一步思考，也正說明副詞在這類句子中所起的作用。

五、S1與其后的某一成分構成復指關系

（11）這枝鋼筆，我很喜歡它。

（12）這個人我不認識他。

這類句子的特點是：S1在意念上是P1的一個成分，與P1中的某一詞語形式構成復指和被復指的關系。對這類句子的處理，呂叔湘、朱德熙提出“外位成分說”，他們認為“實際上指相同事物的兩個詞或短語拆開來放在兩個地方，用一個做句子的成分，把另外一個放在句子的頭上”，其實質是“賓語前置說”。胡裕樹《現代漢語》稱之為“稱代式提示成分充當句子成分的句子”，沒有把S1和復指詞看成是同一成分。我們說主語名詞可以把句子指稱相同的名詞改為代名詞、反身代名詞或整個加以刪除，但這里這里S1居于句首的位置，且有代名詞與它構成復指，因此S1應該是話題兼主語，這類句子應該屬于主謂謂語句。

六、S1和P1具有總分關系

（13）她們有的想轉業，有的想去部隊文工團當演員。

（14）兩支笛子一個聲音高，一個聲音低。

這類句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總的部分與分的部分在語義上有被復指和復指的關系，在邏輯上有整體和部分的關系。胡裕樹將這類句子看成總分式復句；孟維智認為這類句子和一類“S1、S2有領屬關系”的句子無本質區別。張志公先生在《漢語知識》一書中講到“總分的復說”時指出：“先提出一個總說的部分，然后分開說，用分說的部分作為一個分句的主語。”他舉的例子是：“我的兩個弟弟，一個在小學，一個在托兒所。”可見張先生也是把這類句子作為復句來處理。從語義、語法、語用出發，我們認為還是將它看作是復句更合理。

七、S2是動詞性詞語，S1與S2之間隱含主謂關系

（15）大姐待人一向很客氣。

（16）演員賺錢很少

所謂“小主語是動詞性的主謂謂語句”是指大主語由名詞性詞語充當，小主語由動詞性詞語充當，小謂語由形容詞性詞語或動詞性詞語充當的一類主謂謂語句。

名+動+動/形是現代漢語中一種常見的句式，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的《現代漢語》將這類句子列為主謂謂語句的一個小類，呂叔湘《主謂謂語句舉例》和朱德熙《語法講義》也這么處理。但胡裕樹主編《現代漢語》、李臨定《現代漢語句型》、楊成寅《現代漢語句型概論》、宋玉柱《關于主謂謂語句的范圍和類型》，這幾本著作中的主謂謂語句都未收這類句子。陳建民《現代漢語句型論》將此類句子處理為主謂主語句。呂冀平《復雜謂語》認為此類句子是連謂句，李敏的《小主語為動詞性的主謂謂語句再分析》則把這種句子看作跨類句，跨連謂句和主謂謂語句兩類。

我們結合本族人使用的實際情況，從方便教學與描述的角度出發，認為應該把這類句子統一歸入主謂謂語句，因為它也是對大主語的某方面的情況進行描寫或評述。

八、S1是P2的工具、材料、與事等語義成分

（17）這副眼鏡我看書用。（工具）

（18）這個人我跟他交談過。（與事）

（17）可以歸如到第二類主謂謂語句中，S1隱含一個介詞。而例（18）一類的句子往往用他復指S1，又可歸如到第五類“S1與其后的某一成分構成復指關系”中。

綜上所述，去除不屬于主謂謂語句的第六類，再將八合并到其它類當中，我們將主謂謂語句分為六類：

A類：大主語和小主語之間有領屬關系

B類：大主語既非施事，也非受事，隱含介詞或表工具等

C類：大主語或小主語是后面動詞的受事。

D類：大主語或小主語表周遍性

E類：大主語與其后的某一成分構成復指關系

F類：小主語是謂詞性成分，大小主語之間隱含主謂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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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蘇芬，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