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歸化現象在釋意翻譯程序中的表現

摘 要：釋意理論所主張的翻譯要求譯者擺脫原語語言外殼的束縛，譯語符合目的語表達習慣，譯作符合目的語讀者的文化、認知和情感。故釋意翻譯常常用到歸化的翻譯手法，本文試圖以法漢翻譯實例來分析“歸化”在釋意翻譯程序中的表現。

關鍵詞：釋意理論 歸化 表達方式

一、歸化和釋意理論概念

歸化是翻譯過程中解決原語文化和目的語文化之間語言和文化差異的基本策略，很多著名的理論都與其有異曲同工之妙，如傅雷的“神似”論、錢中書的“化境”說。筆者認為在釋意理論主張的翻譯過程中，也使用了歸化策略。那么，什么是“歸化”？“釋意理論”又是什么樣的理論呢？

歸化，按《辭?！返慕忉專褪恰叭爰?。而翻譯中的歸化，則是喻指翻譯過程中，把“客籍”語言納入“歸宿”語言之中，換言之，即把譯出語納入譯入語中。譯文無論從形式、風格都符合目的語，符合譯入語語言及文化規范，從而使譯入語讀者聽起來順耳，看起來順眼，仿佛感覺在讀一篇用母語寫成的作品，絲毫不感到生硬、晦澀。 韋努蒂認為，歸化即采取民族中心主義的態度，使外語文本符合譯入語的文化價值觀，把原作者帶入譯入語文化。

釋意理論是法國著名翻譯家和翻譯理論家達尼卡·塞爾思科維奇（danica seleskovitch）及其同行弟子M·勒代雷（法）﹑阿爾比（法）等人共同創建的，又稱為交際與釋意理論。該理論認為語言只是承載信息的工具，翻譯的對象應該是信息內容，是意義，而不是語言。語言只表明概念，篇章包括文章和講話，描述的是事實、環境、思想、感情，要翻譯的是這些東西，而不應只是進行簡單的語言符號層面的轉換。因此要求譯者透過語言層次，深入到言語層面，理解文本或篇章的意義，再以恰當的形式加以表達。

釋意理論把翻譯過程分為三個步驟：理解，脫離原語語言外殼（déverbaisation）和重新表達。在傳統的“理解和表達”程序中加入了“脫離原語語言外殼”這一新環節。正如林語堂所言“譯者對于原文有字字了解而無字字譯出之責任”，也正如傅雷提倡的“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釋意理派捍衛的理論核心就是“脫離語言外殼”，即擺脫原語的語言形式，抓住文章或講話的思想，用目的語非常自然地表達這些思想；堅持拋棄原語的表達方式及束縛意義重新表達的一切形式，譯出的作品要考慮到目的語的表達習慣、目的語讀者的認知與情感。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和重新表達這兩個環節就以符合目的語的語言規范和文化為翻譯歸宿，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使外語文本符合譯入語的文化價值觀，把原作者帶入譯入語文化，歸化策略的痕跡無處不在。本文試圖通過運用釋意理論的翻譯方法對一些法漢互譯的實例進行分析，從而觀察歸化現象在釋意翻譯中的表現。

二、歸化在釋譯理論中的表現

正如米歇爾·圖尼埃所主張的：“每種語言都有其特有的環境和魅力，若想翻譯好，必須首先離開這一環境，從其魅力中解放出來，從而能夠用相關語言自由地加以表達?！贬屢鈱W派也認為譯者若僅僅翻譯語言，那么再準確也不可能忠實于原作者。因為作者是用母語寫作，選擇的是能夠讓別人理解其思想的字詞表達，譯者就應同樣做，用其母語和才能表達應該讓別人理解的思想，讓別人感受到的情感。 因此，釋意理論一貫堅持：翻譯的是意義，而不是語言，在獲取意義、剝離原語形式后，用適合目的語的表達方過程式重新表達。而在重新表達的過程中往往考慮到目的語讀者的表達方式、文化習俗、認知背景和情感，歸化扮演著必不可少的角色。下面從三個方面來說明歸化在釋意翻譯過程中的表現。

（一）表達描繪方式、角度差異

勒代雷認為：“每一語言都以不同的方式命名物品、概念、用獨特方法描繪思想”（瑪麗雅娜·勒代雷1984：38）。分別發展的語言沒有同樣的分類學。概念的分類方法不同，字詞在其中的分量不同，對同一事件的描述和表達方式也不相同。正因為不同的語言在描繪事物時方式、角度不一致，因此對同樣的含義或目的的表達就會有差異。如：

Ouvre grand tes oreilles，j抋i à te parler。

由上例可以看到：兩國語言在提醒別人注意時的描繪角度不一樣。法國人習慣認為耳朵張得越大越能聽得清楚，因此在提醒別人認真聽時叫人張大耳朵；而中國人認為兔子的耳朵很靈敏，兔子聽聲音時是豎著耳朵的，所以習慣用豎著耳朵來形容注意力高度集中。因此，這句話若翻譯成“張大你的耳朵聽好啦”，就達不到法語中形象的效果，反而讓中國讀者覺得生硬。按照釋疑理論的翻譯程序，理解獲取到此處是提醒別人認真聽自己講話的意義后，剝離法語的言語形式，用符合漢語的言語形式表達出來：豎起耳朵聽好啦！

中法兩種語言對事物數量、狀態的描繪也存在很大的差異，在現代漢語中，用量詞來描繪事物數量、狀態，量詞不可缺省，而在法語中卻沒有完全對應的表達方式，甚至在大多數名詞前并沒有量詞修飾。如：

une gomme

un tissue

un Yuan

這三個詞或詞組都沒有量詞，字面直譯成漢語分別是“一橡皮，一塊布，一元”。這樣做到了字字對譯，似乎保持了形式上的一致，字詞數量相等，實際上譯文被原語的語言形式所束縛，沒有尊重目的語的表達習慣，不易為目的語讀者接受。根據釋意理論的觀點，在理解獲取這三個名詞詞組的意義分別為描述橡皮、布、錢的數量或狀態后，剝離原語的表達形式，以合適的形式表達出來，此時合適的目的語表達形式即考慮到現代漢語用量詞修飾名詞的表達習慣，因此應逐一翻譯成“一塊橡皮、一塊布、一塊錢”。

無論是改換描繪提醒別人注意的角度，還是加入現代漢語量詞，都是在獲取意義的基礎上，剝離原語的語言外殼，用符合目的語的表達方式重新演繹，其目的就是為了除去目的語讀者的陌生感，使其能如譯出語讀者一樣自然的獲取意義，這正是歸化手法的體現。

（二）比喻、格言俗語中的文化差異

語言是思想的直接體現。由于不同的歷史和文化背景、地域環境、風俗習慣等方面的影響，漢法兩種語言蘊涵各自的民族文化特色。如：Révolution 的內涵在法國是褒義的，但也許在其他國家并不相同；豬（cochon）的內涵在中國代表著好吃懶做、骯臟、愚蠢，但在法國等西方國家卻是財富的象征，并無貶義。現僅以比喻、格言俗語為例，探討釋意理論是如何運用歸化手法處理蘊涵在其中的文化差異。

1.比喻

喻體的選擇來源于各自民族文化特色，從喻體的取向可以反映出漢法兩民族的文化差異。如形容一個人被雨淋得濕透，我們常用“落湯雞”打比喻，而法國人則用鴨子作比喻（trompé comme un canard）；形容事物發展迅速，蓬勃生長，我們常用“如雨后春筍”來形容，而法國人則代之以“蘑菇”（pousser comme des champignons après la pluie（象雨后蘑菇似的茁壯生長）。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因此，在翻譯時就必須考慮到文化的差異，靈活處理，避免讓目的語讀者不理解。下面我們具體來分析一個句子：

Cette femme est comme un dragon。

此句法語取Dragon（龍）為喻體，來比喻兇惡、丑陋的人，漢語卻不可能用龍表達同樣的意義。因為兩種語言對龍的內涵的定義完全不同：在中國，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征，代表著民族精神、權利和高貴，是神圣的事物；而在法國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含義，是想象出來的一種怪獸，是兇惡、丑陋的事物。因此若直譯成漢語：這個女人如龍一般，就不能引起中國讀者相似的聯想。對于這種情況，釋意學派認為無論哪種語言，思想和感情都是可以轉譯的，詞語在語言層次是否存在準確的對應詞對譯者來講并不重要，因為詞語不是翻譯的對象，翻譯的是意義。這句話實際上要表達的意義是：這個女人長得丑陋而且恐怖，在漢語中“恐龍”表達了相似的含義。翻譯過來時不妨取“恐龍”為喻體代替原句中的“龍”，譯成“這個女人長得像頭恐龍”比較恰當。

2.格言諺語

格言諺語是文化的凝結，也反映出文化的差異。意義相似或相同，由于文化差異，在不同語言中卻很少以同樣的陳述形式表達。如：

être tenu sous le boisseau

(被收在斗里)束之高閣

jeter des perles devant les pourceau

（把珍珠丟給豬） 對牛彈琴

Mieux vaut tard que jamais

（晚做比沒做好） 亡羊補牢

pas de rose sans épines

（不存在沒有刺的玫瑰） 有利必有弊

C抏st Claire comme le jour

（象白天一樣明亮）一清二楚

Il faut laver son linge en famille.

(應該在家里洗臟衣服)家丑不可外揚

Chat échaudé craint l抏au froid．

（被熱水燙過的貓連冷水都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Qui sème le vent récolte la tempête．

（種下風的人會收獲風暴）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Il n抷 a pas de fume sans feu．

（沒有火哪來的煙）無風不起浪。

不同語言用不同的方法表達可以接受的同一意義說明，思想和語言表達間不存在同形現象，為讓讀者毫無困難的閱讀篇章，篇章就應符合所用語言的習慣，選擇別人可以接受的形式讓別人理解。僅取一句為例：

porter l抏au au moulin

（給別人的磨房加水）多此一舉

法國人非常熟悉磨房，把往充滿水的磨房加水來形象說明白費心思做某事，即多此一舉。但對于中國讀者來說，卻沒有相同的認知背景，不熟悉磨房的特性，自然對字面所要表達的含義頗為費解。翻譯時應該做的是獲取意義，拋棄原語的表達，結合中國讀者的文化習俗重新表達。

釋意派認為原語的比喻、格言俗語和讀者的知識相結合，譯者應相應地選擇適合自己讀者的比喻、格言俗語，從而在其母語中創立一種平衡，表達原文的思想感情。比喻、格言俗語的特點是帶有其母語特定的表達方式，譯者也是根據其母語的特有習慣進行翻譯?？紤]目的語的文化特色，相應地選擇適合自己讀者的比喻、格言俗語，從而在其母語中創立一種平衡即是歸化的體現。

3.語言結構差異

法漢兩語在語言結構上也存在很大的差異。法語是一門重形合的語言，句子內部的語義成分通過形式上的連接手段進行組合，在語言結構形式上表現出一種很強的嚴密性和各種成分之間的附著性。而漢語則注重意合。僅從句子結構和長度來說，法語中有些固定特殊的語言結構，如各種從句。除了部分限定性的從句大致相當于漢語的定語從句以外，大部分從句（例如解釋性作用的從句）在漢語中并沒有對應的結構。法語的句子可以無限延長，因為其限定成分既可前置，也可以后置，較長的修飾或限定成分往往后置，幾行至十幾行甚至更長的句子并不罕見。而漢語中語法成分的位置限定了句子的長度，定語都是前置，因而也就使漢語的句子不能延伸過長。在法漢互譯的過程中，譯者就要留意到兩種語言結構之間的差別，用合適的目的語語言結構重新表達意義。如：

Quoi，c抏st l?ce précepteur qu抏lle s挩ait figuré comme un prêtre sale et mal vêtu，qui viendrait gronder et fouetter ses enfants?。⊿tandal）

譯文：“怎么，這個人就是家庭教師！她原來還以為聘來的家庭教師會是一個不修邊幅、穿著破爛、還要來打罵她的孩子的教士呢！”

例句中為了避免précepteur一詞的重復，使用了que、qui引導的從句使句子簡潔，但漢語中沒有對應的用法，有些詞的重復是避免不了的。譯者在處理時，遵循了釋意理論，把原句中的長句改為更符合漢語表達習慣的短句，重復“家庭教師”來代替連詞“que”“qui”。雖然放棄了原句的語言形式，卻更能使目的語讀者輕松自然的理解掌握原語中的意義。把原句中長的從句改為短句，對某些詞的重復處理，是尊重目的語表達習慣的歸化表現。

三、結語

對釋意學派而言，真正的譯者要確認其譯文是否能被講其語言的語言社群理解，要保證譯文不帶任何譯出語的形式和結構，所有文章，任何情況下，翻譯表達的出發點應該是譯者的語言知識同認知知識庫及情感經驗的結合，而這一標準的實現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歸化手法的使用。因此，歸化手法在釋意翻譯過程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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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凡，湘潭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