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近代漢語中“難道”的語法結構和語用類型

摘要：“難道”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語氣副詞的用法是歷史發展的結果，文中主要就它在近代漢語中的語法結構和語用類型作了簡要分析，其結構類型為兩大類：“難道”＋簡單陳述句和“難道”＋簡單問句。在表達具體說話口氣時存在結構優先的序列。

關鍵詞：“難道” 結構 序列 語用

眾所周知，“難道”是現代漢語中的語氣副詞，通常用來加強反問語氣，句末常有“嗎”或“不成”相呼應（呂叔湘，2004）。但在實際的言語表達中，由“難道”構成的反問句還會表達其他一些語氣，不少學者在這方面已經做了比較系統的研究。回溯漢語發展史，大約在宋代開始，“難道”才成為詞匯化成分，用作副詞，元代開始大量使用（孫菊芬，2007）。本文主要從近代漢語的角度考察一下“難道”在語法和語用方面表現出的特點。

關于近代漢語的界定，歷來是一個有爭議的問題。近代漢語和現代漢語的關系，以及它的上限問題，學術界有不同的看法。本文在研究“難道”的時候依據蔣紹愚先生（2006）“三分”的觀點，主要關注晚唐五代到清朝初年這一階段的文獻用例。

一、“難道”研究綜述

在近代漢語中，“難道”一般有兩種語法結構，偏正結構的短語和凝固的詞。這兩種結構方式在時間上有前后相繼的關系。在晚唐五代到宋之前，“‘難道’ 還只是一個偏正詞組，由副詞‘難’和動詞‘到’構成，共同充當句子的謂語或主謂謂語句的小謂語，是‘不容易說，難以說’的意思。”①在宋之后，它成為一個副詞。它所表示的意義主要是“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不會有這樣的道理吧”。②

從結構上來看，主要有太田辰夫（2003）所總結的四種結構類型。

（1）你說你會過目成誦，難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了？

（2）難道這一首還不好嗎？

（3）難道叫我打劫去不成？

（4）那銀子錢難道會自己跑到咱們家里來不成？

但我們在翻閱文獻的時候發現，事實上近代漢語中的“難道”的結構類型的分布是不平衡的，而且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表達的言語意義遠不只兩種。

二、基本結構類型

近代漢語中由“難道”構成的問句主要有兩種基本結構：一是“難道”＋簡單陳述句；二是“難道”＋簡單問句。

（一）“難道”＋簡單陳述句

（5）就是主人家呂公見我每夜進城，[難道]沒有些疑惑。

（6）你丈夫想是真個不在他家了，必然還有個去處，[難道]不對小娘子說的。

（7）連累我們在此著急，沒處抓尋，你倒問我要丈夫，[難道]我們藏過了他。

（8）你怪我也無用了，情意相招，做了夫妻，如今好端端，[難道]走開了!

（9）[難道]連馬跳過了溪去？

（10）汝會用此法，[難道]我不會用！

（11）亮是皇叔這里人，[難道]自家作保？

（12）滕和尚道：“法門尚多哩，[難道]個達者本無逆順？

這種反問句一般是表達跟陳述句所表達命題相反的命題，這里的的“難道”的作用就在于加強語氣，是一個語氣副詞。例句（5）所表達的語義就是“有些懷疑”。但是有時也會表達確定度較高的一種猜測，這類句子中通常會在“難道”前邊加上一些其他修飾成分。例如：

（13）你話兒雖說得好，也[難道]以私害公？

（14）萬歲爺道：“也[難道]就一旦無常？

但是，近代漢語副詞這個類別的特點③是：置主謂結構前；或者置謂語前，不置動詞前。

這里置于“難道”之前的“也”作為副詞，為整句話的猜測語氣提供了可能。

（二）“難道”＋簡單問句

疑問句有多種結構類型，這里用到的“簡單問句”主要是是非問句的形式。根據句末呼應成分的不同，又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用“嗎”或“么”結尾，一類是以“不成”結尾的。“嗎”或“么”是現代漢語中的典型疑問語氣詞，主要用在是非問句的后。例如：

（15）朱源笑道：“[難道]起初還是別家的人么？

（16）[難道]這事你不曾聞見么？

（17）你既攬下老婆，不叫穿件衣裳，[難道]光著屁股走么？

（18）玩耍也有個時節，[難道]只管玩么？

這類句子主要表達的實際上是一種期望對方回答的疑問程度不高的是非問，從語氣詞的角度看，這種意義的“難道”在句法結構上同現代漢中的句法結構更一致。

把“嗎”和“難道”一起用，大約是到明代通行的④。但從我們搜集的例子來看，明代用“不成”的居于多數。

“不成”在唐宋時期是最常用的反詰副詞，但到元代前后開始向助詞演變。這里“不成”位于難道句的末尾，在這樣的位置上實際它的意義已經虛化，從功能看相當于疑問語氣詞，但在語氣和口氣方面，還不同于“嗎”。例如：

（19）日色落了，你[難道]還好叫做不成？

（20）父母公祖，鄉宦大家，俱不肯捐出些來賑濟，我一個老寡婦[難道]好形容他們不成？

（21）且是官府離得家里莊田甚遠，這糞且運不回去，他除了上地，[難道]怕他取去吃在肚里不成？薛如卞兄弟雖然是有正經，但是為他母親燒紙，[難道]好拒絕他不成？

（22）狄希陳若是個有正經人，把那義正詞嚴有綱紀的話攔阻他，[難道]他會插翅飛去不成？

（23）不是真個，[難道]哄你不成！

（24）我但知點信兒，我[難道]折了腿不成，就不去吊孝么？

這是反詰語氣最強的一種反問句，通常需要結合前后文來表達，句子的真實含義或者指向反問句本身，或者指向反問句前后的分句。在近代漢語中，“難道……不成”，是表達反問的一種典型格式，這里的“難道”“不成”都是凝固的詞匯化結構，其中“難道”是結構中必不可少的成分，而“不成”有時候可以省掉。

總體來說，由“難道”構成的句子，從功能上來看，主要表達這樣三種意義：一反問，不要求回答，只要有此種表達功能就能在句末加上“不成”，而且不會影響意義的表達，反而還能加強肯定的意味，這種表達方式在現代漢語中也有；二表猜測，這種意義沒有明顯的形式表現，只能根據上下文意義來確定；三表達的實際是一種期望對方回答的疑問程度不高的是非問，常會用到語氣詞 “么”。實際上，從語氣詞的角度看，這種意義的“難道”在句法結構上同現代漢中的句法結構更一致。

三、在近代漢語中結構和語用的優先序列

根據數據統計，在近代漢語中，這幾種反問句的結構和語用表達之間存在這樣的優先序列：

在表達語氣比較強的反問時，存在這樣的結構優先：“難道……不成”﹥“難道＋陳述句”﹥“難道……么（或嗎）”

在表達一種期望對方回答的疑問程度不高的是非問時：“難道……么（或嗎）”﹥“難道＋陳述句”﹥“難道……不成”

注釋：

①《副詞“難道”的形成》孫菊芬 載于《語言教學與研究》2007年第4期。

②《中國語歷史文法》[日]太田辰夫著，蔣紹愚 徐昌華譯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11月第2版。

③《近代漢語語法研究》俞光中[日]植天均.學林出版社 2000.

④《中國語歷史文法》[日]太田辰夫著，蔣紹愚 徐昌華譯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11月第2版。

參考文獻：

[1]蔣紹愚.近代漢語研究概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2] [日]太田辰夫著．蔣紹愚 徐昌華譯.中國語歷史文法

[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3]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4]俞光中，[日]植天均．近代漢語語法研究[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0．

[5]隨利芳.語法標記“說”和“道”[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7，（7）．

[6]孫菊芬.副詞“難道”的形成[J].語言教學與研究，2007，（4）．

[7]楊永龍.近代漢語反詰副詞“不成”的來源及虛化過程[J].語言研究，2000，（1）．

[8]蘇英霞.“難道”句都是反問句嗎[J].語文研究，2000，（1）．

（張秀琴，山西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