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析語法詞義 用好方言詞匯

摘要：本文論述了改革開放以來，大量粵語方言詞匯涌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學生寫作的問題。為此，文章提出了如下三方面的建議規范。一、恰當使用已被接受為民族共同語的方言詞匯；二、有條件地使用在一定領域內已被接受，而尚未成為漢語標準詞匯的粵語；三、限制使用方言俚語寫作。

關鍵詞：粵語詞匯 民族共同語 寫作 規范化

改革開放以來，大量粵方言詞匯憑借珠三角經濟開放、觀念更新、科技引進等先行一步的優勢，逐漸被漢語共同語吸收運用，頻繁在報刊影視等媒體中出現，也反映到了學生寫作當中。如何處理學生使用方言詞寫作的問題？作為方言區語文教師，既要承認粵方言詞在改革開放過程中承載引進新事物、新概念的作用，又必須承擔維護祖國語言的規范化，指導學生正確使用漢語共同語交際的責任。

根據方言語詞與普通話關系的密切程度不同，我們把學生習作中出現的粵語詞分為三類：第一是已被普通話吸收、成為漢語共同語的規范語詞；第二是在一定領域內已被人們理解接受，但尚未成為規范詞語的方言詞；第三是一旦離開方言人群，就會喪失交際功能的俚俗土語。教師必須指導學生根據不同語言特征，辨析方言詞的屬類，決定方言詞是否用于寫作：無條件使用第一類方言詞，有條件使用第二類方言語詞，限制使用第三類語詞進入學生的習作。

一、恰當使用已被接受為民族共同語的方言詞匯

這類語詞具有如下語言特征：

（一）詞義方面

反映社會出現的新事物、新概念，內涵明確。被語言權威機構承認，在新聞媒體頻繁出現，收入《現代漢語詞典》等漢語辭典。

改革前，法制不建全，只有“反映意見”而沒有“投訴”。改革后，從港澳粵方言引進“投訴”一詞，表達“向有關部門或有關人員申訴”的概念，這個詞不僅在新聞中出現，而且廣泛用于正規公文，收入《現代漢語詞典》，反映了我國法制建設的進步以及人民群眾維權意識的覺醒。從粵語詞引進的新詞還有很多，“廉政、舉報、公證、舉證、采認、要員”等反映政治領域的新事物；“物業、樓花、按揭、國有、炒樓、套匯、股民、牛市、熊市、托盤、展銷、直銷、賣點、運營、超市”等反映我國經濟建設的新模式、新舉措、新動向。這類來自港澳地區的粵語詞，由于反映了改革開放出現的新事物、新概念，在全國各地報刊雜志、電視廣播的文字中頻繁出現，并作為新詞收入《現代漢語詞典》等辭書。1999年，陳健民先生的一項統計表明，“十多年來，內地大約有六七百個新詞語直接來自香港社區詞語”，“這些社區詞語大部分具有專業性質，用于正式語體，早已不能看作方言土語了。”（引自《中國語言和中國社會》）

（二）語法方面

這類粵語詞雖來源于方言區，但組詞的語素卻從漢語語素庫選擇產生，遵照漢語慣用方式組合而成。它們具有較強的構詞能力，絕大部分為名詞、動詞。

我國從西文引進computer概念，大致由兩個途徑：一由日語直接移用，譯為“電子計算機”，北方多用這個譯名，并被普通話接受為規范語詞；另一由香港粵語譯為“電腦”，南方多用此譯名，1981年版的《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為“電子計算機的俗稱”。組成“電腦”一詞的兩個語素按漢語常見的偏正關系組成，“電”反映computer運作的原理依據，“腦”反映computer有邏輯推算功能，字面反映概念computer的特點，符合漢語表意系統望文生義的語言特點與詞匯雙音節化的習慣。同時比“電子計算機”具更強的構詞能力，向左可以擴展為“家用電腦”，向右可擴展為“電腦打字”等，因此，許多正式、非正式場合，人們更喜歡用“電腦”表達computer概念。1996年版《現代漢語詞典》“電腦”釋為“指電子計算機”，承認了它的規范詞地位。其它如“作秀、傳媒、創意、減肥、發廊、聯網、跳槽”等粵語詞，完全可以根據漢字的含義判斷語詞的內涵，它們以名詞、動詞居多，與普通話其它詞語一同使用不存在語法障礙。

改革開放后，我國社會各領域在從港澳地區引進新觀念、新事物的同時，也直接引用了表達這些新事物、新概念的粵語詞匯，從而解決了普通話與社會同步發展中存在的名實之間的矛盾。這類語詞也成為當前使用最為頻繁、最具時代特色的漢語詞匯。對此，我們主張本地區語文教師，應當鼓勵學生主動積累使用這類詞匯，利用掌握方言的優勢，準確理解詞的含義，運用它們寫作，反映改革開放的新事物、新觀念，傳播新信息，寫出具有時代特色的文章。

二、有條件地使用在一定領域內已被接受，而尚未成為漢語標準詞匯的粵語詞

這類粵方言詞的語言特征如下：

（一）詞義方面

語詞來源于粵方言日常生活用語，或方言音譯的西文單詞，多數與普通話規范詞構成同義關系，被作為方言詞收入《現代漢語詞典》。如“卡通”（cartoon）與“動畫”，“泊車”（park）與“停車”，“的士”（taxi）與“出租車”是粵語音譯詞，與普通話規范詞同義；“沖涼”與“洗澡”，“濕碎”與“零碎”，“聯手”與“聯合”，“宵夜”與“夜宵”等是粵方言常用語詞與普通話規范詞同義，但使用方言詞能增加語言表達的語體色彩，因而能為本地區各大報刊接受并使用，詞義能被這些報刊的讀者理解。

（二）語法方面

1．以動詞、形容詞、名詞等實詞為主，構詞能力較強。如“拍拖”“埋單”“搞掂”“靚麗”“蛇頭”“人蛇”等，具有獨立充當句子成分的能力，可以向左向右擴充成詞組或句子。

2．部分方言詞語素順序與規范語詞的順序顛倒。如“宵夜”“雞公”“齊整”“經已”等詞序與同義的普通話詞語剛好顛倒。

3．為數不少的粵語音譯英語單詞，語素與語義關系疏離，不能“望文生義”。如從字面上看，很難看出“飛士”（face）與“面子”，“甫士”(pose)與“姿勢”的關系。

（三）使用規范方面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類粵語詞會逐漸向漢語共同語靠攏，可能被普通話吸收為規范詞。教師應以開放的態度，指導學生從限定交際范圍、限定使用文體、控制出現頻率三方面謹慎使用這類粵語詞，而不應簡單地把這類方言詞排斥在書面交際之外。

1．允許特定的交際范圍使用

首先，允許在對粵語有所了解的交際的對象之間用它們進行書面交際。在這個特定交際范圍內，粵語詞不僅不妨礙雙方的思想交流，而且還會增加語體色彩和表達效果。如書信稱同輩為“大佬”，會比稱“哥哥”顯得親切。其次，允許在具備一定英語基礎或在外資企業任職的人群中，使用英語的粵語音譯詞。在這樣的范圍內，人們容易接受粵語音譯的英語詞匯。但如若超出這個范圍，使用“波士”(boss)“奇士”(case)“睇波”(ball)“曲奇”(cookie)等詞語寫作，對方可能就會不知所云。因此教師必須指導學生，確定是否使用這類語詞寫作，事先必須分清文章的交際對象。

2．允許特定的文體使用

文學作品、記敘文、議論文可靈活使用；說明文、公文不宜使用。文學作品、記敘文、議論文講究語言的形象性，方言詞在一定條件下可以增強語言色彩。如《三家巷》就有“冷手撿個熱煎堆”等粵方言詞語，而且還是作家風格的一個特征。“拍拖”“炒魷魚”等詞現在也常在北方作家筆下出現。公文、說明文等文體要求語言規范，方言詞明顯與這個要求相背，應盡量不用或少用。教師必須讓學生明確，是否可以使用粵語詞寫作，應根據具體文體而定。

3．控制方言詞在文章中出現的頻率

方言詞對漢語共同語而言是“新詞”，在文章中使用方言詞，肯定會給讀者閱讀帶來理解上的不便。語言學界認為，“使用的外來詞占一段話總詞數25%以上算濫用”（引自《中國語言和中國社會》），“濫用”會構成語言污染，影響語言的交際功能。因此，教師必須指導學生控制方言詞在文中的出現頻率，保證書面交際順利進行。

三、限制使用方言俚語寫作

方言俚語詞匯是指方言區特有的語詞，它依賴方言區特有的交際環境，只在方言口語交流中發揮作用，與規范語詞格格不入。

(一)詞義冷僻、晦澀難懂

1．方言俚語造詞的語素含義（通常表現為單字的含義）與詞語義缺乏聯系，不符合漢語表意系統的閱讀習慣。

人們很難根據字面的含義把“巴閉”理解為“不得了”，把“牙煙”理解為“危險”，把“嘢”理解為“東西”。粵方言俚語的這個特點，與漢語普通話格格不入。

2．使用現代漢語中已經消失了的古漢語詞

“潲水”《現代漢語詞典》釋為“<方>泔水”，《玉篇》水部，釋“潲”為“山教切，臭汁也”。前段報刊報導的“潲水油”，如根據《現代漢語詞典》應解釋為“米泔水里的油”，不合原義；如用《玉篇》解釋，為“臭水里的油”，顯然更為貼切。粵語口語中的“企（站立）、渠（他）、畀（給）、睇（看）、苴（粗劣、差勁）”等都保留古漢語的用法，現代漢語已經不用，如果用于寫作，語言將顯得晦澀難懂。

3.有音無字的詞語，粵語中用同音字表達

如“嚦”（能干）“呷”“押”（欺騙）“哂”（完成、結束）等，“許多學者認為這些詞語可能就是古臺語的遺留”（引自李新魁《廣東的方言》）。這些古越族語言遺留的詞語，本來只在嶺南口語中使用，沒有規范的漢字，當然不宜用于漢語書面寫作。

(二)語法特征不符合現代漢語語法習慣

1．詞的結構不合現代漢語表達習慣

粵語中為數眾多的單音節詞，如“朝”（早上）“翼”（翅膀）“頸”（脖子）頭（頭部）等，不符合現代漢語詞匯雙音節化的趨向，如果直接用這些粵語單音節詞寫作，就會出現半文半白的語言現象。又如“士多啤梨”（strawberry意譯為“草霉”），結構別扭，讀音佶屈聱牙，肯定很難被漢語共同語接受。

2．粵語特有的實詞，無法用來與外地區溝通

特有代詞包括人稱代詞“渠、佢”，指示代詞“呢度、個度”，疑問代詞“乜”“邊（度、個、邊）”“點（樣、解）”等等。特有系詞如“系”等。此外，還有許多特有的數量詞及其表達方式，如“萬零蚊”（普通話“一萬多元”的意思）“一轆蔗”（一段甘蔗）“一執花生”（一小撮花生）“一單生意”（一宗生意）“一抽提子”（一串葡萄）等。這些粵語詞只適用粵語口語，如用于書面寫作，外地讀者將難以理解。

3．粵語特有的虛詞，無法用于面向社會的書面交際

特有前綴、后綴，如“阿（叔、爺）、老（公、豆、吭公）、（外省、飛發、差、陰濕）佬、（堅、流、老）嘢、（一蚊）雞、（衰女、喊）包”等。特有的情貌副詞，如“（瘦）得滯、（做）埋、（食）嗮、咁（好）”，還有“咗、喇、添、唔”等。特有的結構助詞“嘅”，相當普通話“的”字。虛詞雖然沒有實在意義，卻能發揮語法作用，表達詞語的邏輯聯系。特有的粵語虛詞，只適用表達粵語特有的語法關系，如果用于面向社會的書面交際，必將會直接干擾漢語共同語的語法體系。

（三）根據方言區的實際情況，語文教師必須指導學生從三個方面處理方言俚語的應用問題

1．寫作文不能使用方言俚語。方言俚語游離于漢語共同語之外，局限在方言區內使用，如果用來寫作，肯定妨礙語言交際。如果學生用方言俚語寫作而不加制止，等于縱容學生在語言交際方面作繭自縛。

2．發揮雙語優勢，培養學生雙語互換的語言表達能力。鼓勵學生積累與方言詞匯同義、近義的普通話語詞，根據不同交際場合，靈活自如地把方言詞轉換為普通話詞語表達。

3．指導學生處理好尊重方言文化與使用規范詞匯寫作的關系。一方面承認方言在千百年來承載地方文化所起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也要看到粵語有向民族共同語靠攏的趨勢。如粵劇就極少用有音無字的語詞作唱詞。中職教育，側重于培養學生掌握“為事而作”的實用寫作技能，較少涉足藝術創作，因此，職業教育階段，我們還是反對學生將方言俚語應用到寫作中來。

“書同文”是我國不同方言區之間能夠順利交流的重要保證。凈化祖國語言，是語文教師責無旁貸的義務。粵方言區的語文教師，不能對方言詞匯一律排斥于書面寫作之外，而應引導學生區別對待不同特征的方言語詞，恰到好處地使用方言詞匯進行書面表達。

（陳劍熙，廣東省財經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