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的生態學詮釋

摘要：馬克思、恩格斯雖然沒有對生態問題進行專門的論述，但在他們的一些著作中包含深刻而豐富的生態學思想，在人與自然、實踐與自然、社會制度與自然等方面的科學論述中無不包含生態思想。挖掘、整理馬克思主義生態思想對于豐富和發展馬克思主義，反對“生態烏托邦”主義，切實解決現實面臨的生態問題，具有重要的理論指導意義。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生態學；自然；實踐社會制度

中圖分類號：B031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1003－854Ｘ（2008）06－0027－05

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包含著深刻的生態學思想，要切實解決當前面臨嚴重的生態問題，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因此，挖掘、整理馬克思主義的生態理論，以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和方法，去分析當代資本主義環境退化的生態危機，探討解決環境問題的有效途徑，是當今理論界的當務之急，也是保護環境的實踐運動的迫切需要。

一、人與自然

在馬克思主義所有理論中，其“自然”概念對當今的生態危機的影響備受爭議。傳統辯證唯物主義認為，世界是物質的，物質是運動的，大自然在自己的運動與演化過程中從自己內部產生了人類，人服從于自然規律和歷史必然性。把自然看作是獨立于人之外的抽象物。當今的一些學者，特別是那些生態原旨主義者對馬克思的“自然”概念也進行抽象的理解，進而對它持否定態度，強調正是馬克思“自然”概念為人們傷害自然、破壞自然提供理論依據。奧康納認為歷史唯物主義的傳統解釋強調的是：人類如何改變自然并貶低自然對人類的影響和自然經濟的規律，馬克思主義沒有扎根于生態科學。德里格認為馬克思那里雖然有一個自然關系的總體概念，但在對于資本—勞動關系分析的過程中，沒有深入探究這個概念。他批評馬克思所主張的共產主義將從自然限制中解放自己，沒有授予自然資源任何內在價值（勞動是價值的唯一來源）和在生產過程的描述與評價中完全忽略了能量平衡。馬蒂奈茲·阿里爾補充說：盡管恩格斯對能量流動和熱動力學第二定律感興趣，但他拒絕了經濟學中的能量解釋，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與主流的經濟學并沒有什么不同，并使用和資本主義一樣的語言。馬克思和后來的馬克思主義者都沒有考慮一種建立在利用（所謂的）可耗竭資源基礎上的經濟（資本主義）如何可能會耗盡生產資料，并且，“對可耗竭資源的代際分配的關注一般來說是遠離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①。馬蒂奈茲·阿里爾認為，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觀設想的是社會主義條件下生產力的無限發展，實現共產主義的一個基礎前提是物質財富的極大豐富。

事實上，這些學者是對馬克思主義的一種誤讀或誤解。在人與自然關系問題上，馬克思從辯證唯物主義的立場出發，認為：首先，人類是自然界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本是自然界的產物，是在他們的環境中并且和這個環境一起發展起來的”。人類是自然界的一員，而非外來的征服者，自然界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環境，而非單純的改造對象。其次，人靠自然界生活，“自然界是人的無機身體”，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強調：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體而言，是人的無機的身體，人靠自然界生活。這就是說，自然界是人為了不致死亡而必須與之不斷交往的、人的身體，所謂人的肉體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聯系，也就等于說自然界同自身相聯系，因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②。自然界不僅僅為人類提供生產和生活的物質資料，而且還為人類提供豐富的精神食糧，人類的生存和發展無論是從物質還是從精神層面上講，都要依賴自然界。“人在肉體上只有靠這些自然界產品才能生活，不管這些產品是以食物、燃料、衣著的形式還是以住房等等的形式表現出來。”③ 并且，“從理論領域說來，植物、動物、石頭、空氣、陽光等等，一方面作為自然科學的對象，一方面作為藝術的對象，都是人的意識的一部分，是人精神的無機界，是人必然事先進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糧”④。人離不開自然，但自然只有納入到社會中來才有現實的意義。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又說：“自然的人的本質只有對社會的人說來才是存在的；因為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對人說來才是人與人聯系的紐帶，才是他為別人的存在和別人為他的存在，才是人的現實的社會要素；只有在社會中，人的自然存在和別人為他的存在，而自然界對他說來才成為人，因此，社會是人同自然界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復活，是人的實現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的實現了的人道主義。”⑤由此可見，馬克思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科學認識深刻揭示了人和自然界之間的內在聯系和本質統一。

上世紀中葉，法蘭克福學派對馬克思“自然”概念作了深入的研究，提出了“人化自然”，或者“屬人的自然”、“感性的自然”等新的概念。施密特在《馬克思的自然概念》中強調，不能像傳統辯證唯物主義那樣，脫離人的實踐活動對自然進行純客觀的解釋，那樣只會導致對自然的漠視。佩珀也認為馬克思的自然概念雖然源于培根、黑格爾自然哲學，但馬克思超越了他們，“在馬克思那里的自然概念，不僅僅只是把自然當作經濟物品的原料（一種技術中心主義的觀點），也不僅僅只是把自然當作物品的固的價值的發源地（一種深層生態學的觀點），也不僅僅只是把自然當作一個瀕于滅絕的生態系統（集體活命主義的悲劇）。馬克思的自然概念把自然設想為是一種社會范疇，盡管自然具有‘客觀性’，但它被自身的某一個組成部分重新塑造和重新解釋了，即重新塑造和重新解釋成人類社會”⑥。

正確理解馬克思主義“自然”概念十分重要，因為這直接決定馬克思對“控制自然”思想的理解。萊易斯說：“控制自然的觀念必須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重新解釋，即它的主旨在于倫理或道德的發展，而不是科學和技術的革新。從這個角度來看，控制自然中的進步將同時是解放自然中的進步，控制自然的任務應當理解為把人的欲望的非理性和破壞性的方面置于控制之下。這種努力的成功將是自然的解放，亦即人性的解放，人類在和平中自由享受豐富智慧的成果。”⑦ 他認為從道德的角度來分析對自然的控制，將清楚地表明人類所面臨的最迫切的挑戰不是征服自然，而是發展能夠負責地使用科學技術手段的能力，以及培養和保護這種能力的社會制度。萊易斯最后借用沃爾特·本杰明的話把他的新思路表述為“對人類和自然之間關系的控制”。在他看來，應當把控制自然正確地理解為對人類和自然之間關系的控制，限制人的欲望中的非理性和破壞性方面，建立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新型關系。

英國生態學馬克思主義者格倫德曼所也認為馬克思控制自然的思想，這就像一位技藝精湛的音樂家熟練地彈奏她的樂器，在這一意義上我們所理解的“控制自然”即不是指人以無意識的方式對待樂器，也不是指一個熟練的演奏者可以用鐵錘敲擊的方式來控制他的樂器，而是在了解樂器的結構、性能、特點和功能的基礎上，通過自己的精藝來演奏和諧、美妙的樂章。馬克思也有“按美的規律來塑造自然”的思想。人類按審美的要求來重新塑造自然，使人的發展與自然的演進更美好、更和諧。

二、實踐與自然

在馬克思那里，人和自然之間不是抽象的統一，而是具體的、歷史的統一。實踐是人與自然具體的、歷史的統一的中介和基礎，“人不僅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存在物。……自然界，無論是客觀的還是主觀的，都不是直接地同人的存在物相適應的”⑧。自然界只有人化，與人的實踐活動發生互動影響，才有意義。 “在人類歷史中即在人類社會的產生過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現實的自然界，因此，通過工業——盡管以異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本學的自然界。”⑨ 這就是說，作為自然存在物的人是通過勞動和人周圍的自然發生關系的、是在勞動中改造和占有自然，實現與自然的真正統一的。

但是，盡管人類在實踐中改造了自然界，外部自然界的優先地位仍然會保持著。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把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確定為有生命的個體存在和他們與自然的關系。他說：“任何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因此第一個需要確定的具體事實就是這些個人的肉體組織，以及受肉體組織制約的他們與自然界的關系。……任何歷史記載都應當從這些自然基礎以及它們在歷史進程中由于人們的活動而發生的變更出發。”⑩人類實踐活動受自然的制約，人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發揮自身的主觀能動性，甚至創造性，但勞動過程中具體方式和內容受自然條件制約。“人在生產中只能像自然本身那樣發揮作用，就是說，只能改變物質的形態。不僅如此，他在這種改變形態的勞動中還要經常依靠自然力的幫助。”{11} 其實，人的實踐活動在某種程度上只是創造了物質的新的生產能力，并沒有創造物質本身。“甚至人創造物質的這種或那種生產能力，也只是在物質本身預先存在的條件下才能進行。”{12}

另外，勞動結果也是自然界的一個改變的形式，并且勞動過程受自然規律制約。“勞動過程結束時得到的結果，在這個過程開始時就已經在勞動者的表象中存在著，即已經觀念地存在著。他不僅使自然物發生形式變化，同時他還在自然物中實現自己的目的，這個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為規律決定著他的活動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須使他的意志服從這個目的。”{13} 這就是說，進入人的勞動生產中的自然物質，并沒有失去其自身所固有的規律性，仍然保持著人的意志無法改變的固有本性。“自然規律是根本不能取消的，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能夠發生變化的，只是這些規律借以實現的形式。”{14} 因此，人的目的的設定要從屬于自然物質的規律性，人的目的只有與自然物質固有的規律相一致，該目的才能得到實現。

既然作為人類活動對象的自然界具有優先地位和外在獨立性，這就要求人類在活動中必須尊重自然，遵循自然客觀規律。“不以偉大的自然規律為依據的人類計劃，只會帶來災難。”{15}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告誡說：“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復了我們。”{16} 他又說：我們每走一步都要記住，“我們統治自然界，決不像征服者統治異民族一樣，決不像站在自然界以外的人一樣。——相反地，我們連同我們的肉、血和頭腦都是屬于自然界存在于自然的；我們對自然界的整個統治，是在于我們比其它一切動物強，能夠認識和正確運用自然規律。”{17}人類實踐活動必須遵循自然規律，否則，必將受到自然界的懲罰和報復。

自然界的總體和諧與穩定受到了來自現代生產日益嚴重的威脅和損害，然而，為了保護和重建自然生態平衡，必須依靠人類的實踐和生產活動。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出了“再生產整個自然界”{18} 的思路。人是通過改造自然界的生產勞動，才使自己成為人并獲得自己的生存和發展的。然而進行生產就不可避免地要消耗自然資源，從而對其它自然存在物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害，長期積累下去，就必然會破壞整個生態自然系統的平衡和穩定，因此，人類在利用自然界的同時，必然全面建設自然界。

在馬克思看來，動物的生產是片面的，因為動物只根據它直接的肉體需要生產，并且也只生產自己直接所需要的東西。而人的生產應該是全面的，因為人不是根據直接的肉體需要，而是根據轉化為精神需要的肉體需要進行生產。所以，人必須擺脫直接的需要進行生產，只有這樣，才是真正意義的生產。由于人把自己的肉體需要上升到精神需要，也就擺脫了單純肉體需要的狹隘界限，能夠高瞻遠矚，對生產進行全面考慮和統籌安排。人在生產中既要關注自己本身的需要，也要關心其它自然存在物的需要；既要考慮到眼前利益，也要考慮到長遠利益；既要重視當代人的利益，也要注重子孫后代的利益。同時，人作為有意識的存在物，必須按客觀規律進行生產，增強生產的自覺性，克服盲目性，獲得生產的自由，并自覺地對生產進行科學規劃和合理安排，自覺地對自然資源進行綜合開發和合理利用，自覺地防止和治理生產對周圍環境的破壞和損害。

盡管自然界在總體上是適合人類生存和發展的，但是自然界對人來說都不是盡善盡美的，馬克思說：“自然界是個有缺陷的存在物，不僅對我說來，不僅從我的觀點看來是有缺陷的存在物，而且就其本身說來也是有缺陷的存在物。”{19} 人作為自覺自為的存在物，當然不會滿足于一個有缺陷的自然界。因此，人也就應當通過自己的努力，消除或彌補自然界的缺陷，從而揚棄自然界，使之盡善盡美。這就要求人們精心美化自然界，以促進整個生態自然系統的不斷發展和完善。對此，馬克思指出：“動物只是按照它所屬的那個物種的尺度和需要來進行塑造，而人則懂得任何物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隨時地都能用內在固有的尺度來衡量對象；所以，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塑造。”{20} 所謂“按照任何物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指的是按照各個物種本身的需要和要求進行生產，尤其是應按照客觀的生態規律進行生產。對人來說，這是一種客觀的外在尺度。所謂“用內在固有的尺度來衡量對象”，指的是按人的需要和目的來設計和安排對象，尤其是應按照人們的生態需要和審美需要來規劃和利用對象，這是一種內在尺度，它要求人們的生產合目的性，要求人們應當“用合乎人的本性的態度來對待物”{21}。不講合規律性的外在尺度，就會違背自然本性和規律，破壞生態的整體平衡；不講合目的性的內在尺度，用違反人的本性的態度來對待自然界，就會使實踐活動陷入盲目性，不能滿足人們的需要，把人的生產降低到運動生產的水平。因此，只有把內在尺度和外在尺度結合起來，把合目的性和合規律性結合起來，才能按美的規律來塑造，從而實現人和自然的和諧發展，創造美的環境、美的產品和美的人來。

三、社會制度與自然

勞動是自然與人統一的中價和基礎，然而勞動是在一定生產關系下展開的，在資本主義私有制下的勞動是異化勞動，異化勞動造成了勞動和資本、土地的分離以及工資和資本利潤、地租的分離，必然導致人與社會的分離。而人與社會分離的一個直接后果就是人與自然的分離，因為勞動對于工人來說僅僅被看作是謀生的手段，而對于資本家來說，生產的唯一目的就是獲得利潤。他們把自然界基本上看作是可以隨意處置的事物，看做是他們獲取利潤的媒介和手段。隨著資本主義生產的發展，不斷地將人從環境中剝離，人們在生產中只關心效益，不考慮環境代價；在消費時只關心物品的功用，不考慮環境影響，人對自身賴以生存的自然失去基本的判斷，因此，生態的惡化是必然的。資本主義生產的發展不是一種進步狀態，而是一種破壞力量。馬克思指出：生產力在其發展過程中達到這樣的階段，在這個階段上產生出來的生產力和交往手段在現有的關系下只能帶來災難，這種生產力已不是生產的力量，而是破壞的力量。“文明和產業的整個發展對森林的破壞從來就起很大作用。相比之下，對森林的護養和生產簡直不起作用。”“資本主義農業的任何進步，都不僅是掠奪勞動者的技巧的進步，而且是掠奪土地的技巧的進步。在一定時期內提高土地肥力的任何進步，同時也是破壞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進步。一個國家，例如北美合眾國，越是以大工業作為自己發展的起點，這個破壞過程就越迅速。”資本主義生產“一方面聚集著社會的歷史動力，另一方面又破壞著人和土地之間的物質變換，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費掉的土地的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從而破壞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條件”{22}。

對于資本主義社會這種人與自然異化的慘烈現實，馬克思對產生它的社會根源進行深刻的剖析，他認為這是不合理的社會制度及其生產方式在自然界的寫照，因為只有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自然才不過是人的對象，不過是有用物。它不再被視為自發的力量。受馬克思的影響，美國學者詹姆斯·奧康認為，環境問題是資本主義矛盾的當代結果，是資本主義制度問題在當代的集中體現。“環境史問題應該被視為資本主義時期所凸現出的各種歷史問題之發展頂點。”{23} 資本主義的反自然性質來源于資本追求利潤的本性，來源于“存在于資本主義與自然界之間，或者說資本的自我擴張與自然界的自身有限性之間的總體矛盾”，資本的擴張成為一種無限制的必然趨勢，“自然界本身的節奏和周期是根本不同于資本運作的節奏和周期的”{24}，因此，資本必然將自然看成是資源的“水龍頭”和廢棄物的“污水池”。尊重生態規律與發展資本主義是矛盾的。法國生態馬克思主義者高茲也認為：“資本主義的企業管理的首要關注的并不是如何通過實現生產與自然相平衡、生產與人的生活相協調，如何確保生產的產品僅僅服務于公眾為其自身所選擇的目標，來使勞動變得更加愉快。它所關注的主要是花最少量的成本而生產出最大限度的交換價值。”{25}把降低成本看得比保護生態環境更加重要。這就是資本主義的“生產邏輯”。

高茲還進一步認為當代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危機都與生態問題有關，或者說都源自于生態危機，他說，在當今資本主義社會中，“所有文化都在盤剝自然和更改生命圈”，“毫無疑問，生態因素在當今的經濟危機中起著決定性和咄咄逼人的作用”，資本主義社會的各種危機，“均被生態危機所激化”，正是在這一意義上，可以說資本主義的危機從本質上說這是生態危機{26}。

既然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是生態惡化的社會根源，馬克思認為只有從解決社會問題入手，才有可能克服人與自然的異化。只有通過社會制度變革，實現共產主義，才能從根本上解決人與自然的對抗。對未來社會的設想中，馬克思主張“人的自然主義”與“自然的人道主義”應該統一。他說：“這種共產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等于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等于自然主義；它是人和自然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是存在和本質、對象化和自我確證、自由和必然、個體和類之間的斗爭的真正解決。”{27}只有在共產主義社會中，人和自然、人和人之間的和諧關系才能真正建立起來，到那時候，“社會化的人，聯合起來的生產者，將合理地調節他們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把它置于他們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讓它作為盲目的力量來統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無愧于和最適合于他們的人類本性條件下，來進行這種物質變換”{28}。可以說，馬克思所設想的未來社會是一個生態平衡的社會。

遵循馬克思的思路，現當代的生態馬克思主義者也都紛紛把保護生態環境和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結合起來。高茲在《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和生態學》一書中指出：“保護生態環境的最佳選擇是先進的社會主義。”在高茲看來，社會主義制度之所以為生態保護提供了可能性，關鍵在于社會主義不以利潤作為生產的動機。他說道：“生產力的經濟規則與資源保護的生態規則截然有別。生態理性旨在用這樣一種最好的方式來滿足（人們的）物質需求：盡可能提供最低限度的，具有最大使用價值和最耐用的東西，而花費少量的勞動、資本和資源就能生產出這些東西。與此相反，對最大量的經濟生產力的追求，則旨在能賣出用最好的效率生產出來的最大量的東西，以獲取最豐厚的利潤，而所有這一些建立在最大量的消費和需求的基礎之上。”{29} 高茲在這里清楚地向人們描述了兩種理性的區別：經濟理性不惜對資源的肆意開發，不顧對生態環境的破壞，追求最大限度的生產和消費；而生態理性力圖盡量少動用勞動、資本和資源，努力生產耐用的、具有高使用價值的東西，以滿足人們適可而止的需求。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是無法實施生態保護的，唯一的出路就是突破現有社會的生產方式，建立一種真正能體現公平分配原則的生產方式，即社會主義生產方式。

奧康納也認為，與生態發展的矛盾使“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具有一種自我毀滅的趨勢”相比{30}，社會主義相對于資本主義制度來說更能達到生態平衡，他明確指出：“坦率地講，社會主義革命的生態危害性要比資本主義相互間的對抗以及它們的反革命行為的危害性小得多。”環境問題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有直接的關系。揭示資本主義制度與環境惡化之間本質關系，建立一種有利于環境保護的、公平合理的社會主義制度，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這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十分重要的內容。

總之，馬克思主義在人與自然、實踐與自然、社會制度與自然等方面已經闡述了系統的深刻的生態學理論，在生態問題日益嚴重的今天，它對于我們對生態問題的理論研究和解決生態問題的實踐活動都具有重大的指導意義。

注釋：

① [英]J·馬蒂奈茲·阿里爾：《生態經濟學：能源、環境和社會》，牛津布萊克威爾出版社1990年版，第220頁。

②⑧⑨{27}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5、169、128、120頁。

③④⑤{18}{19}{20}{21} 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5、56、83、58、133、50-51、78頁。

⑥ [英]佩珀：《生態社會主義——從深層生態學到社會主義》，倫敦洛特霍出版社1993年版，第114頁。

⑦ [加]萊易斯：《自然的控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93頁。

⑩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4頁。

{11}{22}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6-57、552-553頁。

{12}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58、202頁。

{13}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02頁。

{14}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541頁。

{15}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51頁。

{16}{17}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17、518頁。

{23}{24}{30} [美]詹姆斯·奧康納：《自然的理由——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研究》，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85、16-17、331頁。

{25}{26}[法]高茲：《作為政治學的生態學》，波士頓出版社1980年版，第5、21頁。

{28}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926-927頁。

{29} [法]高茲：《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和生態學》，倫敦出版社1994年版，第409-418頁。

（責任編輯 陳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