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民國廣東地區海難事故成因探析

摘要：海難， 即船舶在海洋、內河、湖泊因遭遇自然災害或其他意外事故或人為故意所造成的生命與財產的危難。廣東瀕臨南海，歷來是海難頻發之地。從中華民國成立至抗日戰爭爆發（1912—1937）的26年時間里，《申報》記載的廣東地區海難事故就有69起，海難事故所造成的船舶、貨物特別是人員損失慘重。海難事故的原因頗為復雜，有自然災害、匪患、船舶碰撞、觸礁、擱淺、火災及爆炸、超載、乘客擁擠、醉酒、船舶不適航等，其中人為因素是主要的。

關鍵詞：廣東；海難事故；成因

中圖分類號：K25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1003－854Ｘ（2008）06－0090－04

海難，即船舶在海洋、內河、湖泊因遭遇自然災害或其他意外事故或人為故意所造成的生命與財產的危難。海難的表現形式繁多，有船舶擱淺、觸礁、碰撞、起火，亦有船舶失控、沉沒、爆炸、失蹤等。本文以《申報》1912—1937年有關報道為視角，綜論戰前民國廣東地區海難事故及成因，以期為今天的海難事故防范提供一些借鑒。

一、海難基本狀況

從中華民國成立至抗日戰爭爆發（1912—1937）的26年時間里，《申報》記載的廣東地區海難事故有69起，從當時記錄的情況看，海難事故的種類及發生的原因有很多種，海難事故所造成的船舶、貨物特別是人員損失慘重。海難的基本情狀從下列事故一覽表可窺一斑：

二、海難案例分析

從上述列表我們可以看出，戰前民國廣東地區海難事故的種類及原因頗為復雜，在69起重大海難事故中，自然災害造成的有23起（其中與風災有直接關聯的有21起）；匪患造成的有15起；船舶碰撞造成的6起；觸礁造成的6起；擱淺造成的2起；火災及爆炸（不含土匪縱火及炸船）造成的有7起；超載造成的3起；乘客擁擠造成的有1起；醉酒造成的有1起；船舶不適航導致的有1起；原因不詳的有4起。除因自然災害即不可抗力原因導致的23起及原因不詳的4起共計27起外，余下的都與人為因素密不可分。正所謂天災可怕，但人禍猛于天災。

（一）風災無情。廣東瀕臨南海，是臺風和熱帶風暴多發地帶，風災給正常航運帶來了巨大隱患，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往往一次風災就能造成大量船舶損毀及大量人員傷亡。69起海難事故中與風災有直接關系的有21起。防治風災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避風，而避風須以科學的天氣預報和海況預測為前提。近代中國科學技術水平有限，很難在防風問題上有大的作為，所以很多時候只能聽天由命，任風暴肆虐。案例一：突起旋風橫掃香港巴士角。1913年6月9日，香港突起旋風，據《申報》香港電：“上午五時三十分鐘，巴拉角突起旋風，延四分鐘之久，內港海濱一帶均為吹過，中國船戶大受損傷。聞彼等臨危之際燃爆炮祈神，漁船舢板撞毀者甚多，碎船飄滿全港，水道為阻，港巡現正從事打撈尸首，綜計死者約百余人，華商之江東汽船之頭錨亦遭揭去，該汽船則漂入中流，甲板上活動之物均已毀壞。”① 可見，突起的旋風雖然持續的時間很短，但對船舶所造成的危害極大，被打翻打碎的船只漂滿全港，阻塞水道，船民在突起的旋風也面前無可避及，只得燃鞭炮以求神仙保佑。案例二：超強臺風引發海嘯重創汕頭。1922年8月7日，汕頭臺風肇禍，據《申報》香港電：“平地水深丈余或數尺，死亡五千余人，倒塌屋宇無數，破艇數百多擱于距海一英里之街道上。”② 此次臺風來勢兇猛，巨浪撲城，將數百只船艇打破并席卷到距海一英里的大街上，造成了大量船民傷亡。此次臺風及海嘯，給汕頭人民人身及財產造成重大損害，在臺風過后，單打撈上來的尸體就有28000具；整個城市建筑遭受重創，瓦礫一片。案例三：超強臺風猛烈襲擊珠三角區域。1929年8月22日，香港、廣州及西江地區遭到臺風猛烈來襲，《申報》記者在臺風中冒險上街采訪，只見“珠江水色，平日如境平，至是駭浪掀翻，如萬馬奔騰，平素過河之南北電船，一概停駛，河南省垣交通，頓告斷絕”。“據航業界調查，此次颶風，擊沉大小船只不下數百艘，東北江尚未得其詳，只就西江而言，除飛鵬江固兩艦外，廣金兵艦，亦在菊花灣被風吹至岸邊擱淺，艦身全毀。可喜小輪在小欖河面沉沒，肇慶公興渡，在容奇河面沉沒，新永富小輪，在九江河面沉沒，東運小輪在南石頭河面沉沒。至在肇慶南門外河面覆沒者，計有肇慶順泰渡船、星北小輪、飛鷹小輪、利航渡船、德安艦、超武小輪、金生小輪、海龍巡艦，其余小舟漂沒者達百艘以外，溺斃人命數百。”③ 此次臺風迅猛，拔木沉舟，致使軍艦民船沉沒數百，溺斃數百人。

（二）匪患難防。69起海難事故有15起系土匪所為。民國廣東地區因社會動蕩，派系林立，致使大量槍支彈藥散落民間，因而匪患尤烈。案例一：海盜搶劫遭遇抵抗，于是縱火焚船。1914年5月1日，泰安輪在香港附近洋面遭遇海盜搶劫縱火，船被燒毀，且造成人員大量死亡。該船共搭載客人及船員376人，獲救者只有168人，燒死、溺斃者有208人。在劫案發生時，“船長韋寒萊爾君、總機司曼卡萊君、大副愛文斯君及看守艙面之葡人兩名，圖將海盜逐走下梯，船長持獵槍，二葡人持手槍擊斃海盜數人，余悉退下。盜乃以火油灌于行李在船中首尾縱火，其志顯欲逼船員駛泊岸旁，彼等即可攜臟逃也。”④ 案列二：海盜勒索保護費未遂，報復炸船。1930年8月11日，航行在廣州江門之間的永生渡輪，于晚上十點半在陳村被匪徒用水雷轟炸，乘客死亡28人，重傷12人。此案“乃海盜因該船不肯繳保護費，故藉此示威”⑤ 所致。不久，在同一航線，土匪炸船事件又再次上演，1931年4月18日凌晨2點，由江門開往廣州的同記渡輪在石壁河面被海盜炸沉，“船主人于一星期前接匪方來函，要索巨額之保護費，置之不理，匪乃出此手段以示威，搭客溺斃者四十人，另有百人為他船所救。”⑥ 案例三：土匪搶劫得手后沉船滅口。1935年10月2日0時，由廣州開往石龍的新新電輪駛抵獨樹時，“被匪放火及開槍掃射，全船乘客百余人無一生還。”⑦ 數日后，路透社10月9日廣州電：“數日前由汕頭開出之華商馬達小輪恒生號杳無蹤跡，昨夜此間始接消息，該船已為海盜行劫后沉于某處，船中所載之二十一人，當時全為海盜閉于艙內，船沉之前未予開釋，故均喪生。”⑧

（三）因駕駛員操作不當或責任事故造成船舶碰撞。船舶碰撞系指船舶在水上航行時發生的與其他船舶、各種固定物體或浮動物體之間的碰撞。在《申報》所記載的69起海難中有6起系船舶碰撞所致。案例一：大貞丸與臨安船碰撞事件。1916年2月3日0時15分，由汕頭開往香港的客輪大貞丸在香港北面90英里處與臨安船相撞，五分鐘后大貞丸沉沒，臨安船亦受重創。撞船事件發生后，臨安船當即展開了緊急救助，“臨安船長波定格氏即放下救生船兩艘，但在深黑中僅救起齋藤船長與三副而已，日本侍者一名、中國水手十一名與中國船客七名在大生丸救生艇中救出。失足者為日人六，中國客九十及大副、二副與總副機師三人，中國水手四十七，印捕四。”⑨ 雖然救助及時，但由于夜黑風高，仍有150人葬身大海。案例二：天成號與兩廣號碰撞事件。1926年10月19日下午4時，來往香港梧州之天成號兩廣號兩輪船，在河口思賢藪相撞俱沉沒，淹死乘客100余人，附近土匪乘火打劫，有幸逃生者又被土匪擄走。案例三：兩廣輪船與滿西小輪碰撞。1927年5月9日下午，由香港開往江門、載客220人的兩廣輪船在急水門海面與滿西小輪相撞，兩廣輪船乃木船，承受力差，不到五分鐘就沉入大海，當即淹死121人。

（四）因偏離航線造成船舶觸礁。觸礁是指船只在航行中因駕駛員疏忽或風浪等不可抗力導致船舶觸撞暗礁。69起海難中有6起是因觸礁所致。案例一：1933年3月6日，由廈門開往海口的太古輪船安東號在海南摩夫角觸礁，船頭撞出一個大洞，該船共載員400人，途徑此處的安徽輪搭救345人，另有6人泅登海濱，49人罹難，船體崩裂。案例二：1933年3月12日6時45分，由盤谷載米開往香港的挪威船福登號在香港附近觸礁，7時15分船沉。在觸礁后，海水涌入，船長下令棄船，船上部分船員乘一救生艇逃生，另有部分船員為附近漁船所救，沒有人員傷亡。

（五）因船舶失控導致擱淺。擱淺是指船舶因掌握方向不當而誤入水深小于船舶吃水深度的淺灘上，或因控制不好被風吹在河床淺處或海灘邊，失去了浮力，無法航行。案例：1933年3月21日，英國輪船蘇桑恩號在汕頭口外泊拉特島擱淺，只得將所載煤炭投入海中以減輕船重。1933年4月17日清晨，一艘中國海關巡邏船在距澳門15哩處因潮低擱淺，隨后受到海盜攻擊，歐籍船員丕爾斯、鮑爾文及一名中國機師殉職，巡邏船被海盜劫走。

（六）因管理不善導致船舶起火乃至爆炸。除海盜炸船及縱火外，69起海難事故中有7起火災及爆炸是因為船舶管理不善所致。案例一：1913年4月25日，石歧輪拖爆炸起火，燒死40多人，渡主逃匿，發生事故的原因系渡主隨船挾帶火藥所致。案例二：1934年6月6日9時，來往廣州黃埔的裕利汽輪發生鍋爐爆炸，船當即被毀并沉沒，當時船中載員250人，生存者僅50人左右，打撈上來的尸體，遍體鱗傷，慘不忍睹。“據目擊者談，爆炸時船身被其掀騰空中數尺，然后落于水面，故激成大浪，碎物四飛，嚴如開花彈之炸裂，失事處，乃在東堤之外，當時水面舢舨與岸上觀者達數千人，莫不為之戰栗。”⑩

（七）船舶超載釀成慘禍。船舶超載是指船舶的受載超過額定總載重量，其具體表現為規定允許使用的載重線標志浸沒于水中，干舷小于規定航區的尺度。由于受利益驅動，船主往往違規超載，而當局又缺乏監管，以致釀成慘禍。案例一：1914年7月26日，來往于廣州新昌之間的文羅渡船因載客及貨物太多而導致沉沒，乘客350人中溺水死亡250人，貨物全毀。案例二：1934年3月4日，來往于廣州新會之間的四海電船在大桶口水域沉沒，溺斃500多人。據當局調查，該船容量僅能載136人，而實際載客超過600人，沉船是因載客過多所致。后西南政務委員會決定：“船公司不應載客過多，漫無限制，致肇巨禍，罰十萬元撫恤遇難者家屬。”{11}

（八）乘客擁擠致使船翻人亡。客輪靠岸時，一定要加強對乘客秩序的管理，引導乘客有序分流，避免發生擁擠踩蹋事件。案例：1931年12月12日，由潮陽開往汕頭的大新輪于下午抵汕，船在靠岸時，乘客爭先恐后搶著上岸，于是發生擁擠事件，大新輪因失去重心而傾覆沉沒，成年男客因識水性而逃生，淹死婦女兒童100多人。

（九）駕駛員醉酒導致船損。案例：1934年2月3日晚，海寧輪在汕頭媽嶼鄉洋面觸礁，事故緣由乃大副因醉酒誤將船火認作燈塔所致。在事故發生后，當地鄉民說近期出事海域屢屢發現怪火異聲黑影等，建議多燒冥錢，求得神仙保佑，就可化解危難。“輪中西人竟妄聽之，但擱淺如故，八日鑿礁石，冀可浮動。”{12}

（十）船舶不適航引發海難。船舶不適航系指船舶在開航前存在缺陷而不適合投入運營。案例：1928年5月14日，來往于九江廣州間的源安渡船返程時，在南石頭水域沉沒，淹死乘客100多人，以女客為多。本來這次海難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在開航的前一天已發現船艙漏水，船舶處于嚴重不適航狀態，可船主既未采取有效補救措施，又不以為意，硬往回開，以致釀成慘禍。

三、結語

概而言之，戰前民國廣東地區海難事故頻仍，給人民生命和財產帶來了巨大損失。造成海難事故的原因有很多，諸如天氣條件、船舶技術狀態、超載、海盜、貨物裝卸不當、港口設施和管理水平不夠、船員的技術水平及工作責任心等等因素，都可能是船舶安全航行的重大隱患，或是直接殺手。當然，盡管導致海難的不可抗力因素很多，但人為因素還是主要的，因為即便是風浪、海嘯等不可抗力必然要產生，也并不意味著海難事故一定會出現。在大自然面前，是否有必要的海難事故預防與應急措施，是否盡可能把損失降到最低程度，全在人為。以史為鏡，對戰前民國時期廣東地區所發生的大型海難事故進行梳理、比較、分析，對于我們今天預防、應對海難事故，保障航運安全仍然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注釋：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11}{12} 廣東省檔案館編藏《〈申報〉廣東資料選輯十六（一八七二至一九四九年廣東災害資料）》，1996年3月印刷，第247、289、316-317、249-250、322、324、366、367、264、346、339、338頁。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