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多年來,我和老伴兒互愛互諒,日子過得一直非常美滿,但這個中意的老伴兒卻不是我自己相中的,而是爺爺從小給我訂的娃娃親。那時,他經(jīng)常去鄰村彈棉花,閑時就愛推著小車逗村里的幾個小姑娘玩。在這些女孩兒中,爺爺最喜歡李家的三個閨女,非要在其中挑個孫媳婦。因?yàn)榇蠊媚锬挲g比我大一歲,俗話說“女大一不成妻”,所以就相中了二姑娘。他幾次三番托媒人去提親,才算把婚訂了。
直到十幾歲在同一個學(xué)校上學(xué)了,我才在別人的指點(diǎn)下,知道她是我未來的媳婦,但我們從沒說過話。16歲,我去了現(xiàn)在的黑龍江省牡丹江市,在叔叔開的油漆店幫忙,后來又去了建筑工程公司工作。逢年過節(jié)回家,到她家串門,我只跟她的姐妹搭腔,她面子矮,也不好意思先開口。1953年,當(dāng)?shù)赜腥讼胝形易鲳B(yǎng)老女婿,勸我以前訂的娃娃親“干脆別要了”,可我非要回家看看再說。沒想到,她已出落成楊柳細(xì)腰、漂亮水靈的大姑娘了,比牡丹江市的那位強(qiáng)多了。
因?yàn)槲壹?個孩子,7個是男孩兒,生活非常困難。家里本想給我操辦一下,可我心想,自己是老大,如果花費(fèi)太大,耽誤了弟弟們的婚事怎么辦?所以,我沒讓家里花一分錢。讓我感動的是,她的父母很開通,就讓我這么“稀里糊涂”地把女兒領(lǐng)走了。至今我都十分感激二老。那年她19歲,老家人迷信,說“方公公”,臨走那天,她連公公婆婆的面兒都沒見著,就隨我悄悄地離開了遼寧,八月十五是在路上過的。到了牡丹江市,我們就說結(jié)完婚了,把戶口一報,連個結(jié)婚證也沒有,就在一起過日子了。
細(xì)細(xì)想來,我對老伴兒歉疚得太多了。過門前,她在家當(dāng)男孩子用,夏天上山爬嶺、下地種田,冬天整日紡線,累得能扒層皮。過門后,她一手操持家務(wù)、帶孩子,一手忙工作。剛開始時,她不會做飯,但她很要強(qiáng),一點(diǎn)點(diǎn)跟周圍的人現(xiàn)學(xué),不久就成了理家的好手。好在我有專長,是八級工,工資高,沒讓家里缺穿少吃。但每次生孩子坐月子,由于身邊沒人伺候,而我每天在外忙完,油瓶倒了都不扶,她只能自己照管自己,落下了不少毛病。我脾氣急,她從來不和我吵,也很少抱怨。
在孝敬老人方面,她做得比我出色,那時我家常被評為“五好家庭”。結(jié)婚后,我曾給她買過一幅金耳環(huán),可她說什么也不戴:“你看,你媽到現(xiàn)在都沒戴過,我戴上多不好。”后來,她就把耳環(huán)送給了我母親。我心里非常感動:這樣孝順的媳婦到哪兒去找啊!因?yàn)槲覀冸x家遠(yuǎn),就年年給家寄錢。她從不說給娘家寄點(diǎn)兒,都是我想著,但給我家的總是大頭兒。我母親活了96歲,最后的14年因脊髓造血功能障礙,只能靠輸血維持,每年2萬多元的費(fèi)用都由我來承擔(dān),她從沒心疼過。
都說“壞女人是身邊的炸彈,好女人是身邊的碉堡”,對此我深有體會。做采購工作那么多年,即使是文革時期,我也沒因貪占而犯過錯誤,這主要?dú)w功于老伴兒。她不像一般的女人愛占小便宜,總叮囑我:“就是咱們再窮,省吃儉用,公家的錢一分也不能占!”
記得1989年,我去四川采購麻袋,15.7萬元的貨款被人騙走了,公司給我下了死命令:錢回人回!急得我成天吃不下飯。老伴兒四川、家里兩頭跑,給了我極大的心理支持,家也沒讓我操一分心。幾個月后,我終于把貨款成功追回,人瘦得也沒了人樣,老伴兒看了直心酸。
退休后,我和老伴兒才真正過起了“夫唱婦隨”的生活。老伴兒卻因積勞成疾,身體時好時壞,這時我便充當(dāng)了她的“拐棍”。雖說我們結(jié)婚時是白手起家,但雙方互相扶持和關(guān)愛,照樣幸福地度過了半個多世紀(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