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類社會的發展歷程中,政治參與的發展歷史經歷了從古典民主到張康之教授所言的“合作治理”的演變。而在信息化時代,媒體日益成為公民廣泛政治參與的虛擬社區,它在傳播政治知識和激發公民參與政治事務管理等方面具有其他中介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借助媒體的政治參與機制中,公民對媒體的信任程度直接影響到公民政治參與的意識、程度和效果。鑒于此,本文通過南京市的實證調查,在實證層面上對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與其政治參與意識之間的關聯性進行分析,并探討影響和制約公民對媒體信任的各種因素及其深層原因。本研究表明,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具有較為顯著的影響,可見公民知情權的實現程度是其政治參與是否積極的重要影響因素。為此,為了積極引導公民對公共事務有序的政治參與,政府應致力于提高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并充分保障公民知情權的實現,逐步促進“合作治理”的形成。
關鍵詞:媒體信任; 公民政治參與意識; 合作治理; 南京市; 實證調查
中圖分類號:G206.2 文獻標志碼:A
一、理論回眸與研究主題
“可以毫不過分地說,政治的歷史是企圖抑制政治參與的政府同謀求政治參與的公民之間糾纏不休的歷史”。[1]公民政治參與源于古希臘雅典的直接民主模式,因為城邦的地域范圍、人口數量有限,所以由公民大會共同討論決定重大問題的政治形式能夠實行。近代以來,以洛克、盧梭為代表的西方啟蒙學者,基本上沿襲了古希臘的民主觀念,將民主看作是人民大眾的權力。這種“主權在民”的思想在近代社會契約論者眼里便成為共識,正如梅里亞姆所言,“人民是一切正當政治權利的基礎這個命題在當時簡直沒有爭論。”[2]近代民族國家已經建立的民主制度代表了代議民主類型,而當代民主的類型是以代議制民主為原則,從霍布斯的學說、功利主義的民主觀到今天的多元主義民主理論,都是代議制民主理論。隨著現代西方社會的發展,20世紀則出現了一種從代議制民主轉向參與式民主的新的趨向。20世紀上半期, 英國基爾特社會主義的后期代表道格拉斯·柯爾, 繼承了直接民主制的某些思想, 否定了代議制民主論, 提出了體現參與式民主的職能民主制。漢娜·阿倫特則針對現代民族國家的代議制弊端,主張用一種參與式民主制度來取而代之,這種制度即聯邦制的人民委員會制度:“以基層為起點逐漸向上延伸,最后導致一個議會的組織原則”。[3]當代西方參與式民主理論的主要代表佩特曼(Pateman)和麥克弗森(Macpherson)則認為對自由的平等權利和自我發展只能在“參與型社會”中才能實現。這個社會培植政治效率感,培養對集體或公共問題的關心,有助于形成一種有足夠知識能力的公民,他們對統治過程保持持久的興趣。[4]
盡管參與式民主理論受到國內外諸多學者的質疑,誠如張康之先生所言,“總的說來,在社會治理的問題上,關于參與治理的理論思考可以看作思想的進步,但是,對于社會治理的模式建構來說,它的積極意義是有限的,在很大程度上,它只能被看作是對近代以來政治上的民主治理與行政上的集權治理進行綜合的方案,而在現實的社會治理過程中,又是一個很難落實的方案。”[5]然而這種民主模式畢竟代表了人類對民主的美好理想和期望。張康之教授認為,在人類社會走向后工業社會的過程中,在提出了社會治理變革的現實歷史進程中,是存在著一種更好的治理模式可供選擇的,那就是合作治理。合作治理是一種不同于參與治理的創造性的治理模式,它是基于這樣一種歷史發展趨勢而提出的:人類社會正在走向一個重視社會自治的歷史時期,在這個歷史時期中,社會中的每一個自治系統都與其他系統共生于一個共有的大環境中,或者說,它們之間互為環境而共生,在這種“共生中,每個系統都要對自己的個體自主性作些犧牲,通過互相交換和互相參與,獲得新的自主性層次,在環境中建立起更高的協調系統”。[6]在筆者看來,張康之先生所詮釋的“合作治理”是人類所期望的理想民主治理模式的最高境界。
不論是古典民主還是合作治理,公民政治參與的前提都是參與者能夠獲得政治知識和政治信息,并能夠表達自己對各類政治事務的觀點和見解。古希臘雅典的直接民主模式遭遇了那個時代特有的難題,即隨著公民參與規模的擴大,公民直接參與的機會也不斷減少。達爾在分析這種城邦民主時曾舉例說明:“假定某個村莊總共有200人,其中成年人口共有100,他們都參加全體的公民大會。如果每個人有十分鐘時間,那么最保守的估計,會議也需要兩個工作日。這雖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已不那么容易做到了!”[7]而在現代社會,任何普通人都可以通過傳媒獲得很多難以獲取的信息,傳媒可以使公民了解政府的工作情況以及各類政治事務,可以使公民就政府決策以及其他政治事務發表自己的觀點和建議,從而在某種程度上促進公民的政治參與。誠如哈貝馬斯所言,隨著商業化和交往網絡的密集,隨著資本不斷投入和宣傳機構組織程度的提高,交往的渠道增強了,進入公共交往的機會則面臨著日趨加強的選擇壓力。這樣,一種新的影響范疇產生了,即傳媒力量。大眾傳媒影響了公共領域的結構,同時又統領了公共領域。[8]公民通過在公共領域的溝通、協商與對話,使個體在獲得有利的政治知識和政治信息的同時,提升了社會信任水平,構建起密集的公民參與網絡,從而實現更大規模的民主治理。帕特南在《使民主運轉起來》一書中分析了意大利南方和北方在地方治理績效上的差異。由于北方大量存在著合唱團、互助會、合作社、扶輪社、鄰里組織、足球俱樂部等地方社團,形成了橫向的公民參與網絡,這些網絡使得社會信任水平提高,也促進了公民之間為了公共利益的合作,進而在民主治理水平和經濟績效方面要強于缺乏這些橫向公民參與網絡的南方地區。而大眾傳媒為在公共領域中提升公民參與網絡社會資本儲量創造了條件,也為提高公民政治參與的積極性與主動性奠定了基礎。
由此觀之,從理論層面而言,媒體傳播的量大面廣,影響力強,對公民政治參與有一定的影響,而在現實層面公民對媒體的信任是否會對公民政治參與產生深遠的影響呢?在中國這樣一個缺乏民主傳統的國度里,當前公民政治參與之現狀離張康之先生所言的“合作治理”似乎還有些距離。我們不可否認我國公民的政治素質和參與能力經過改革開放已有了長足的發展,形成了建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公民政治參與新格局。但是,短短幾十年的改革畢竟不可能徹底根除幾千年封建專制和幾十年高度集權政治體制的影響,更不可能根本改變社會發展不平衡的局面,這種不平衡也深深地影響著公民政治參與的現狀,使其在顯現出逐步成熟、不可逆轉之基本趨勢的同時也暴露出許多問題。而如果能分析影響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一些主要因素,則可以探索增進公民政治參與積極性的路徑,改善公民政治參與的現狀。由此本文將通過對南京市公民的抽樣調查,對現實生活中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產生的影響進行深入的調查和分析,并探討影響和制約公民對媒體信任的多種因素及其深層原因。
二、本研究概況
(一)抽樣、資料收集與樣本概況
本文所依據的數據資料來自于筆者2006年5月在南京市所作的調查,本次調查的抽樣方法采用多階段抽樣法:第一階段按分層簡單隨機抽樣法抽取區(縣),并按定額(配額)抽樣法確定每個區(縣)的樣本容量,第二階段采用簡單隨機抽樣法在所抽取的各區(縣)中抽取2個街道(鎮),第三階段按系統抽樣法抽取居/村委會,第四階段從各居/村委會中按系統抽樣原則抽取家庭戶。最后,在從居/村委會中抽取家庭戶的樣本后,還要進行戶內抽樣,即從所抽中的每戶家庭中抽取一個成年人,以構成調查對象最終的樣本。這一個階段的抽樣則采取“Kish選擇法”的方式進行。考慮到樣本總體的規模,抽樣的精確性,總體的異質性程度以及研究者所擁有的經費、人力和時間等因素,本次調查共發放問卷550份,最后共回收問卷478份,回收率達86.9%;在對原始問卷進行邏輯檢查和幅度檢查后,去掉廢問卷11份,還有467份,因此最后的有效回收率為84.9%。
在本次調查的對象中,男性占53.3%,女性占46.7%。從文化程度來看,小學及以下的占27.2%,初中占28.1%,高中占11.1%,中專、中技、職高占11.8%,大專占9.0%,本科占10.3%,研究生及以上學歷的占2.4%,缺省的占0.2%。在年齡方面,18~19歲占3.4%,20~29歲占21.8%,30~39歲占23.3%,40~49歲占21%,50~59歲占17.1%,60歲及以上占13.3%。本次調查的樣本在性別與文化程度方面都與《南京市2005年人口抽樣調查主要數據公報》中的樣本比例比較接近,而其他背景變量的分布也比較合理,因此本次調查的樣本對于南京市公民群體而言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二)基本變量及其測量
本研究以公民背景變量為控制變量,以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為自變量,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為因變量,分別敘述如下:
1.控制變量:本研究以性別、年齡、文化程度、職業、政治面貌、月收入與居住地區為公民背景變量,以考察這些背景變量不同的公民在對媒體的信任方面是否有顯著差異。其中性別、職業、政治面貌與居住地區為定類變量;年齡、文化程度與月收入為連續變量。
2.自變量: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鑒于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比較寬泛,因此本研究中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主要是通過公民對媒體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度來考察。以李克特五點式量表的形式,使用五點法即“非常不信任、不太信任、一般、比較信任、非常信任”分別測量公民對電視、廣播、報紙、雜志與互聯網這五種媒介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度,以五子題平均反映。
3.因變量:公民政治參與意識。本研究主要采用李克特五點式量表來測量公民政治參與意識。量表中具體的問題比如公民是否愿意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擔任人大代表參政議政”、是否愿意“參加政府舉辦的各種聽證會”。還有公民對于“我會主動關心南京市政府的重大舉措(如構建和諧南京等)”、“為了有效監督公共政策的執行,我必須在平時多參與公共事務”等說法的認同度。
三、研究分析與研究發現
科恩在《論民主》一書中提出了人類社會民主發展的兩個尺度,他認為:“如果一個社會不僅準許普遍參與而且鼓勵持續、有力、有效并了解情況的參與,而且事實上實現了這種參與并把決定權留給參與者,這種社會的民主就是既有廣度又有深度的民主。”[9]公民政治參與促進了公民之間的討論與協商以及社會多元主體之間的溝通與互動,這對于逐步實現張康之教授所言的“合作治理”的意義十分重要。然而正如張康之教授所言,關于公眾參與政府活動的浪漫構想常常在現實中顯出非常尷尬的境況,因為現實的公共行政過程并不能經常性地喚起公眾參與熱情。從總體而言,本研究的分析表明,當前南京市公民對政治事務的參與比以前有所擴大,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有所增強,但在某些方面仍表現出不很成熟、不夠完善的狀況,其總體特征和基本現狀表現如下:
對于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公民是否愿意“擔任人大代表參政議政”的調查中,有41.6%的公民表示“比較愿意”,3.2%的公民表示“很愿意”。但也有15.2%、37.8%與2.1%的公民對這兩種說法表示“無所謂”、“不太愿意”或“很不愿意”。當問到公民“是否愿意參加政府舉辦的各種聽證會(如價格聽證會)”時,有46.4%的公民表示“比較愿意”或 “很愿意”,41%的公民則表示“無所謂”。此外有9.7%與3%的公民則表示“不太愿意”或“很不愿意”。
對于“我會主動關心南京市政府的重大舉措(如構建和諧南京等)”這種說法,有54.4%的公民表示“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但也有近一半的公民表示“無所謂”、“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而對于“為了有效監督公共政策的執行,我必須在平時多參與公共事務”這種說法,則分別有38.1%和12.4%的公民表示“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26.6%、18.4%與4.5%的公民對這種說法表示“無所謂”、“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
此外,對于“我樂于和我周圍熟悉的人,討論國家和社會最近發生的大事”這種說法,有50.3%的公民表示“比較同意”,5.1%的公民表示“非常同意”;表示“無所謂”的有18.6%;表示“不太同意”和“很不同意”的則分別有24%和1.9%。對于“我的意見對當地公共事務的決定,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力”這種說法,則只有24.4%的公民表示“比較同意”,9.2%的公民表示“非常同意”,35.8%的公民表示“無所謂”;表示“不太同意”與“很不同意”的分別有23.8%與6.9%。而當問到公民是否同意“我關心時事的程度越高,越能促進社會民主化”這種說法時,則有近半數的公民表示“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對于“我是我居住地方的主人,這個地方的大事小事我都得關心”這種說法,也是半數左右的公民表示“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
從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現狀主要表現為以下兩點:首先,參與意識強與參與意識弱并存。在任一國家的政治發展中,民眾對政治事務的參與行為都存在參與和不參與并存的局面,對其進行評價的依據是何者居于主體。現階段南京市公民對政治事務的參與意識之現狀可以從兩方面來分析:第一,當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不斷增強是毋庸置疑的,表現為:政治參與意識在南京市公民中得到了迅速的發展,已涉及到整個政治過程,既有對決策過程的參與意識,也有對執行過程的參與意識,還有對決策和執行進行監督的參與。這些都足以說明,南京市公民對各類政治事務的參與意識在不斷地增強,政治參與意識也越來越積極。但另一方面,南京市公民對某些政治事務不參與的行為也仍然存在,公民政治參與意識消極與參與意識冷漠現象仍有一定程度的存在,例如對于“我樂于和我周圍熟悉的人,討論國家和社會最近發生的大事”、“我關心時事的程度越高,越能促進社會民主化”、“我是我居住地方的主人,這個地方的大事小事我都得關心”這些說法,有半數左右的公民表示“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但仍有半數左右的公民表示“無所謂”、“不太同意”或 “很不同意”。這說明仍有一部分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比較消極,它們對民主發展起著消極的甚至是阻礙作用。
而在政治參與意識強與政治參與意識弱并存之外還存在著部分公民自主型政治參與不足的情況,雖然目前正呈現出從動員型政治參與向自主型政治參與轉向的發展趨勢,但部分公民的自主型政治參與仍不足。但從民主政治的本質來說,公民參政是公民的一項政治權利,自主是民主政治參與的本質,離開了自主性這一本質規定性,政治參與也就失去了民主的性質。為保證公民這一權利的實現,促進他們自愿、自主地參與,20多年來,南京市政府著重在制度建設與民主政治改革上作了大量工作,有力地推動了公民政治參與從動員型向自主型轉變。但目前就南京市公民政治參與情況來說,在動員型政治參與和自主型政治參與之間,一部分公民自主型參與仍比較欠缺,參與各類政治事務的自覺性和主動性程度比較低。正是由于有一部分公民參與政治事務的自覺性和主動性程度較低乃至有一小部分無政治階層的存在,決定了南京市民主政治建設的長期性和艱巨性。
在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之現狀進行分析之后,再對公民對媒體的信任程度與公民政治參與意識之間的關聯性進行考察。公民對媒體的信任程度與公民政治參與意識之間有著十分復雜的關系,雖然不能簡單地認為公民對媒體的信任程度決定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它對于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例如就互聯網對公民政治參與的影響而言,有學者指出:“互動信息技術使選舉和民意測驗變得容易簡單。任何在線上的人都可以參加。”[10]甚至有學者認為,由于網絡信息技術的迅速發展以及整個社會的文化教育水平的提高,代議制民主將會被參與式民主所取代,因為公民們將有機會了解各種各樣的重大政治問題,并直接參與對這些問題的決策,而不需要依賴代表。

而本研究也發現公民對互聯網的信任程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有一定的影響。對公民對互聯網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程度與公民對于擔任人大代表參政議政的意愿進行交互分析,如交互分析表1所示,經X2檢驗發現,對互聯網所傳播的政治信息信任程度不同的公民在對于擔任人大代表參政議政的意愿方面有顯著差異(P<0.01)。“不太信任”或“非常不信任”互聯網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公民,“很不愿意”與“不太愿意”擔任人大代表參政議政的比例高達62.6%。而“比較信任”或“非常信任”互聯網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公民,“比較愿意”與“很愿意”擔任人大代表參政議政的比例則高達75.5%。這在某種程度上表明對互聯網所傳播的政治信息比較信任的公民,其政治參與意識也更為積極與主動。
進一步綜合考察公民對五種媒體的信任程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為此,做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影響的多元回歸分析,以考察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是否會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產生影響。在做回歸分析之前,首先對公民對媒體信任的量表進行因子分析,分析后結果如下:

媒體信任量表經過主成分分析法(Principal components analysis)和方差最大旋轉法(Varimax)分析后可知:KMO抽樣適度測定值(Kaiser-Meyer-Olkin Measure of Sampling Adequacy.)是0.685>0.6,巴特利特球形檢驗值(Bartlett's Test of Sphericity)的顯著性水平Sig=0.000<0.01,適合做因子分析。抽取兩個主成分因子,且這兩個因子的累積方差貢獻率達到了74.08%,解釋效果比較好。經方差最大正交旋轉,得到兩個因子:從模型可以看出:第一個公因子F1基本上支配了“報紙”、 “雜志”、 “因特網”;第二個公因子F2基本上支配了 “電視”、“廣播”。接著以媒體信任量表的兩個因子F1和F2為自變量,以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均值為因變量作多元回歸分析,分析后得到以下結果:
由表3可知,回歸模型的解釋力R2為31.8%,說明該模型可以解釋因變量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31.8%。F值為97.074,對應的概率P值等于0.000,說明模型的整體檢驗在0.01水平下統計顯著。從具體變量的影響來看,媒體信任量表的兩個因子對因變量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都具有統計顯著性的。非標準化的回歸系數(B值)均為正值,這說明公民對媒體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度越高,公民政治參與意識也相對越積極主動。而標準化的回歸系數(Beta值)則表明,第一個因子F1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相對比較大(.477),而第二個因子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相對小一些(.304)。這表明報紙、雜志與因特網這三種媒體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相對比電視和廣播這兩種媒體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要更顯著一些。

從以上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與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關聯性分析中,可以發現媒體是現代社會傳播政治知識,促進公民政治參與的重要社會力量。各種媒體是公民獲得政治知識的基本途徑,媒體的作用與公民政治參與具有天然的親和性。新聞自由以及媒體對市場的依賴使得各種媒體為了取悅公眾,不得不盡量把民眾所關心的政治事件、主要政治人物的活動、政治內部運作機制甚至關于政府官員的具體瑣事揭露出來。通過各種媒體引導的公民政治參與往往是自下而上,而非自上而下形成的,這有利于限制所謂理性的自負和狂妄。當然,各種媒體也可能成為專制權力的簡單傳聲筒,可能成為商業財團的廣告商,成為煽動家的助手,從而對形成理性的公民參與起消極作用。但是,從以上對公民對媒體的信任情況與公民政治參與意識之間關聯性的具體分析,以及從西方和我國民主制度的實踐來看,媒體在形成公民政治參與意識中的作用主要是積極的。
鑒于理論與實證層面的分析均表明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有一定的影響,因此改善公民對媒體信任的現狀將有助于提高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而公民對媒體信任的現狀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國內外學者的研究多次表明,在一定范圍內,媒介接觸頻率與職業、經濟收入水平以及文化教育程度等多種因素都呈現出正相關關系。本研究也將對影響公民對媒體信任的因素進行深入分析,剖析影響和制約公民對媒體信任的各種因素和深層原因。
首先對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信任的現狀進行簡要的分析。由表4可知,通過對五種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程度的頻數統計,可以看出公民對這五種媒體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程度:公民對電視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最高,對廣播和報紙這兩種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相對也比較高,而對雜志和互聯網這兩種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則相對較低。

究竟哪些因素會對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現狀產生影響呢?這里以公民背景變量為自變量,以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信任的均值為因變量做多元回歸分析,以找出對公民的媒體信任度產生影響的各種因素,分析后得到以下結果:

由表5可知,回歸模型調整后的確定系數即模型的解釋力R2=35.5%,說明該模型可以解釋因變量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的35.5%。F值為12.735,對應的概率P值等于0.000,說明模型的整體檢驗在0.01水平下統計顯著。比較回歸系數,由上表可見,選擇顯著性水平為0.05,在各背景變量中,年齡、文化程度、月收入、商業服務業從業人員、工人、農林牧漁勞動者與下崗失業人員這些背景變量對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的影響具有統計顯著性。
從具體變量的影響來看,在控制其他變量以后,隨著年齡的增長,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不斷地下降。收入有正向的影響,隨著收入的增加,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則不斷提高。在學歷方面,隨著文化程度的提高,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程度也不斷提高。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在職業方面,商業服務業從業人員和工人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信任的均值分別比黨政機關干部低0.354分和0.331分;而農林牧漁勞動者與下崗失業人員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信任的均值比黨政機關科級及以上干部分別低0.461分與0.429分。因此在各公民背景變量中,年齡、收入、文化程度與職業對公民對媒體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度有顯著的影響。
四、研究結論與對策思考
誠如張康之教授所言,在參與治理理論所構想的中心—邊緣結構的治理體系中,即便政府官員有著積極渴望公眾參與的愿望,除了在那些直接關系到公眾個人切身利益的無關宏旨的事務上能夠獲得公眾參與之外,絕大多數更為重要、更為根本性的公共事務都不會引起公眾的關注,無論他們對公眾參與抱著怎樣的殷切渴望,也會在動員公眾參與的問題上表現出力不從心的狀況。由本次調查可知,在離參與治理模式還相差甚遠的“管理型”治理體系中,當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孱弱仍是普遍存在的現象,而本研究的分析也表明,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有一定的影響。綜合以上分析,可以得到以下研究結論:
被調查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的基本現狀主要表現為以下兩點:首先,政治參與意識強與政治參與意識弱并存。一方面,公民對各類政治事務的參與意識在不斷地增強;但同時,公民政治參與意識冷漠的現象仍有一定程度的存在,仍有一部分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比較消極,它們對民主政治發展起著消極的甚至是阻礙作用。第二,在政治參與意識強與政治參與意識弱并存之外還存在著部分公民自主型參與不足的情況。雖然目前正呈現出從動員型政治參與向自主型政治參與轉向的發展趨勢,但部分公民的自主型政治參與仍不足,參與各類政治事務的自覺性和主動性程度比較低仍是當前南京市部分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一個重要特征。
在對公民政治參與的現狀進行分析之后,接著對公民對媒體信任的程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進行分析。首先對公民對互聯網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程度與公民對于擔任人大代表參政議政的意愿進行交互分析,分析后可以發現對互聯網所傳播的政治信息比較信任的公民,其政治參與意識也更為積極與主動。進一步對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進行回歸分析,分析表明,公民對媒體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度越高,則公民政治參與意識也相對越積極主動。其中,報紙、雜志與因特網這三種媒體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相對比電視和廣播這兩種媒體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要更大一些。
最后,對影響公民對媒體信任的因素進行綜合回歸分析。回歸模型表明,隨著年齡的增長,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不斷地下降。收入有正向的影響,隨著收入的增加,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則不斷提高。在學歷方面,隨著文化程度的提高,公民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程度也不斷提高。在職業方面,商業服務業從業人員和工人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信任的均值分別比黨政機關干部低0.354分和0.331分;而農林牧漁勞動者與崗失業人員對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信任的均值比黨政機關科級及以上干部分別低了0.461分與0.429分。因此在各公民背景變量中,年齡、收入、文化程度與職業對公民對媒體所傳播的政治信息的信任度有顯著的影響。
綜上所述,在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與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關聯性分析中,公民對媒體的信任程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有很顯著的影響。這表明公民的知情權頗為重要,公民的知情權能否得到保障是公民政治參與態度積極與否的重要影響因素。因此政府要加強公民政治參與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首先應重視其知情權,使公民的知情權得到充分保障。針對公民對媒體信任的現狀以及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對公民政治參與意識的影響,建議政府在擴寬信息渠道以提升公民政治參與意識方面應注意如下幾個方面:
首先,公民對電視所傳播的政治信息是最信任的,而對廣播所傳播政治信息的信任度其次。因此,可以通過廣播、電視的參與節目,盡可能地提供有關政治事件和政治問題的探討,多開設談話性節目。20世紀90年代以來,各地廣播電視傳媒相繼開設了談話性節目,比較知名的有中央電視臺的《實話實說》、上海人民廣播電臺的《市民與社會》、上海東方廣播電臺的《今日新話題》、東方電視臺的《東方直播室》、廣東電視臺的《嶺南直播室》等。其中,廣播類談話節目要早于電視談話節目,比如上海人民廣播電臺的名牌欄目《市民與社會》。政府官員與市民的對話交流是《市民與社會》節目的重要特色,它起到了促進政府與公民之間溝通與互動的作用。而東方電視臺的《東方直播室》則被著名學者王元化先生稱為“營造了民間的公共空間”。不過,從總體上說,媒介以公眾政治參與的形式所提供的民間公共空間還有很多的不足。而從現實層面來看,傳統媒介仍然有著比較嚴格的“把關”。這種把關在某些時候是必要的,比如涉及重大的路線、方針和政策問題。但很多時候,公共論壇對意見表達的限制卻是出于不必要觀念障礙或者體制的弊端。比如,在話題的選擇上,這類節目不敢觸及某些重要的、與公眾利益相關的新聞性話題。公共空間需要的是一種自由而開放的辯論,今后還需進一步擴寬這類對話節目的內容,在話題的選擇上除了關于民生的市政建設、城市改造、經濟消費、青少年教育、家庭關系、社會公德、法律法規之外,更應該加強對涉及一些對國內外重大政治與政策問題的探討,由此促進公民政治參與的積極性。
其次,根據公民對五種媒體所傳播政治信息信任的順序,即電視、廣播、報紙、網絡、雜志,對于重要的政策或政治信息首選電視進行告知,其次選擇廣播,再次選擇報紙,最后選擇互聯網或雜志。這樣將有利于增加公民對各種政治知識和政治信息的認知度。
再次,積極引導公民利用互聯網,同時注重多渠道發布信息。互聯網通常被認為是一種具有社會變革潛質的技術。從個人層面上看,互聯網經常被認為能使人們超越各種社會、政治、經濟、地理和生理的障礙,而有更平等的社會參與機會。[11]但是部分公民沒有能力使用互聯網或使用互聯網時并不是用來了解各類政治信息。誠如史蒂文·拉克斯所言:“一個政府如果拒絕人民對表達工具的接近權——普遍地不論在社區、在工作場所還是在社會——就拒絕了要發揮民主作用這個最基本的要求。因特網不應被電子商務所主宰。在民主化社會,不管實際上有多么困難,因特網必須堅持強化參與性的志向。”[12]目前電子政務已是各國政府發展的趨勢所在,因此建議政府積極引導公眾利用互聯網了解更多的政治知識和政治信息,以提高公民參與各類政治事務和政治活動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最后,將新聞、評論類的政治信息放在公民最易接觸的位置。對于各種媒體而言,都應將新聞、評論類的信息放在公民最易接觸到的時間段或位置。比如,在報紙上放在公眾一打開可能首先見到的位置;對電視和廣播而言,則應排在公眾最可能收看電視和收聽廣播的時段;對因特網而言,則應放在一打開網頁可能首先看到的位置。這些措施都有助于公民更多地接觸到新聞、評論類信息,有助于其了解各種政治信息與政治知識。
正如托夫勒所言,一個受過教育的公民可以運用今天高度發達的電腦、衛星、電話、電纜、民意調查技術和其他工具,以及電腦國際網絡和其他通訊系統,在歷史上首次開始參與和自身有關的政治決策。[13]影響公民對媒體信任的因素的回歸模型向我們昭示,政府還必須特別關注影響公民對媒體信任的各種重要的公民背景因素,針對不同年齡、收入、文化程度與職業的公民,采取不同的提升公民對媒體信任的策略,尤其應進一步改善商業服務業從業人員、工人、農林牧漁勞動者與下崗失業人員這幾類公民的收入、就業以及受教育狀況,努力改善這些客觀的公民背景條件,逐漸消除部分公民對媒體信任度較低的現狀,以促進公民對媒體的信任進而提高公民政治參與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概而言之,媒體是現代社會傳播政治知識,促進社會多元主體之間的溝通與協調,促進公民參與政治事務重要社會力量。媒體是一種公共資源,理應最大限度地為促進公民政治參與和增進公共福利而發揮最大效益,否則,就是公共資源的浪費。提高公民對媒體的信任度,將助于提升公民對政治信息和政治知識的認知度,培養自主和參與的公共精神、民主與平等的公民意識,由此對促進公民政治參與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大有裨益,而在借助媒體的政治參與機制中,逐步實現張康之先生所言的“合作治理”似乎也不再是理想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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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美]阿爾溫·托夫勒、海蒂·托夫勒.創造一個新的文明——第三次浪潮的政治[M],陳峰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6:98.
(責任編輯焦德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