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那自行車嘩啦啦揮動著腰間的鐵鏈,
剛要成為一個思想的器官。
剛要為征服新的井蓋而
發出一聲破碎的喊。
但那只鳥細長的一哭,
卻使它覺悟了。
——多么艱難的事。
它讓輪胎的橡皮舌尖,
在一個小到沒有的機會里,
舔起了那根傷心的羽毛。
這是第一個被手心攥緊的故事,
這道路教會它的恥辱的字。
它聽見有哭聲驟響于數十里外,
聽見一個漏風的夜,
正裹著三位母親急趕而來。
驕傲者理應有這黯淡的一刻,
反正時間是精確的,
在低頭的一瞬,
它剛來得及瞥見自己辛酸的胯下,
那一小輪落日的跳躍。
火車
火車開過來了,火車……
請你把紅領巾團起來,
讓它裹緊受傷的手指、夜色。
讓它顫動著,
攥緊那想要去空中呼喊的石頭。
輕輕抹去自己嘴角上,
幾許暴力的血痕和泥垢。
那列火車將在它到達的任何時代里,
被時光的螞蟻搬空,
被一群傷心的少年渴望和詛咒。
他們埋頭于終生的課堂,
遠遠地聽見它,
聽見火車、火車……
在劇烈衰減的寂靜里翻動著萬噸北風
和親愛的白楊樹落葉。
勇敢進入到那
專為一輛火車所設之必然的歧途。
像最終要在
西天的三角板那同一條斜邊上
反復跌倒的夕陽。
那一顆承擔不了任何激動的
麻雀的心臟。